第340章 一天一個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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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爺被他這番實實在在,掏心掏肺的話,說得心裏比喝了剛滾開的羊湯還熨帖舒坦。
大手在林大海肩頭重重一拍,朗聲大笑道:“成!林老哥,隻要你一腳踏進我那破院門,管你啥時候來掀我門簾,酒缸裏漂著的那幾個大酒葫蘆,隨你挑哪個喝!管夠!咱兄弟,不說那個!”
他話鋒一轉,神情也帶上了一絲鄭重其事。
“不過啊,老哥,林嫂,眼下還有件正經大事兒得跟您二位通個氣兒。”
“我這思前想後,琢磨著想在城郊開個磚窯廠,眼下正是用人的關口,四處都要使力。”
“陽子這後生,腦瓜子活泛,看事兒準,是塊成大器的好料子,放在跟前學學人情走動、看人下菜碟的門道兒最合適不過了。”
“我想把他帶在身邊,跑跑腿,長長見識。萬一這廠子真風風火火地弄起來了,那就算咱自家手裏的產業了!”
“以後您和林嫂想翻新房子、擴闊院子、添個豬圈雞舍使點磚瓦,那還不是咱爺倆一句話的事兒麽!”
他特意側頭看了林陽一眼,眼中帶著促狹的笑意,又加重了語氣道:
“剛才陽子還悄麽聲地跟我咬耳朵說呢!盤算著想攢錢蓋房子娶媳婦過安穩日子!您瞅瞅,這份心!”
“這磚啊,我八爺今天撂下句話,隻要磚窯廠冒煙,這小子蓋新房要用的磚頭,我老八包了!全算我墊上!給他小子當老婆本!”
林大海一聽“蓋房娶媳婦”幾個字,再聽見磚窯廠能包圓兒子蓋房用的磚,那眼睛瞬間亮得簡直能把人眼睛晃瞎。
咧開的大嘴差點咧到耳朵後麵去。
扭臉瞅身邊的老妻趙桂香,臉上更是早已笑開了花,皺紋都舒展了不少,不住地點頭,手指激動地絞著圍裙角。
“哎呀呀!八爺!我的好八爺喲!”
林大海反手一巴掌,帶著毫不摻假的歡喜勁兒,實實在在地拍在林陽的後背上。
力道不小,拍得林陽一個趔趄。
“您看得上這小子這點滴出息,那是您抬舉他!是您鋪橋修路,給他這小驢蹄子往前拽啊!我們老林家……感激不盡哪!”
“千萬別說啥跑腿下力的話!就是該他幹的!您千萬別客氣!怎麽順手怎麽使喚他!把他當牲口使,我都沒二話!”
八爺連忙笑著擺手,語氣更顯得親近:
“說啥鋪路不鋪路的?太外道了!陽子這孩子懂事能幹,有心眼有擔當,我是真把他當成自家親侄子待的!”
“當長輩的,有這能搭把手、能扶一程的好事兒,能不先緊著自家晚輩嗎?”
這話他說得極其自然順溜,語氣裏那份真切的親昵和看中,連旁邊幾個支著耳朵聽的攤販都聽得直點頭,看向林大海夫婦的眼神又多了幾分不一樣。
這集市上混的,不少攤主都認得八爺這位在縣城裏響當當,跺跺腳地麵都顫一顫的老江湖人物。
眼見著這平日裏老實巴交、悶頭做買賣的林大海夫婦,居然和八爺如此熟稔熱絡,語氣裏那份隨意的親昵像是幾十年的老交情,各自心裏那杆秤都撥得飛快。
以前也有像周亮那些穿官衣的人在林記鹵煮攤子附近轉悠,明裏暗裏照應著,使得那些沒眼力見的混子不敢惹這對夫妻。
但那是一種帶著距離感的“照看”,是“有人護著”的安穩。
可眼下八爺這種拍肩膀、嘮家常、掏心窩子話的語氣,透出的可是實打實的情分和深厚的背景!
一些心思最活泛的攤販心裏忍不住咯噔一下,暗自嘀咕:
這林家兩口子看著比悶葫蘆還老實巴交,兒子背後卻有這麽大的能量?
有周亮那幫人明著照看還不夠,連八爺這等人物都親自稱兄道弟地搭著線?
既然都有這通天的關係了,還天天頂風冒雪在這破集上賣辛苦錢做鹵煮,究竟是圖啥呢?
林陽趁機趕緊當著爹娘的麵,把“請假”的事又鄭重其事地強調了一遍。
待會兒回家拿幾件換洗衣物和洗漱的用具,下午就得跟著八爺“進廠學習”。
接下來還得跟著八爺跑關係辦執照,見見領導,可能得去省城或者別的縣聯係老關係買窯口設備……
總之事兒又多又雜,沒十天半個月肯定回不來。
重點就是反複提到“磚窯廠開了張,頭爐最好的磚全給咱家留著蓋新房用”。
林大海夫婦被這實實在在的大好事砸得暈暈乎乎,滿口應承。
看向自家兒子的眼神裏更是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驕傲和欣慰。
隻覺得兒子出息了,結交的都是八爺這樣的大人物,幹的是正經體麵的大買賣。
連聲催促他快跟八爺去忙“正事”,家裏攤子上這點營生,不用他操心。
好不容易從爹娘那熱切、飽含期待和自豪的目光注視中抽身出來,林陽和八爺回到八爺住處,關起門來又細細地商談了小半天功夫。
把磚窯廠初期最關鍵的幾個步驟敲定下來。
廠址就定在靠山屯邊上那塊荒廢了十來年,坑坑窪窪的石料場旁邊。
那裏山土黏性足,燒磚正合用。
跑批文找縣裏哪個部門、該走誰的門路……
購買小窯爐和部分手工設備的初步預算……
那批凍羊肉,八爺也默契十足地沒打算立刻脫手換成現錢。
隻讓人悄悄地割了幾大塊精肉,分給今天出苦力的弟兄們打牙祭。
其餘的,都妥帖藏進後屋存著冰塊的土窖裏凍著。
年前這一個月,肉價跟坐了竄天猴一樣一天一個價。
正好打個時間差,穩穩當當多賺一大筆。
至於跑流程、疏通關節、談靠山屯那塊地租用的事,自然是由八爺這老江湖帶著他那幫子門路熟的兄弟出麵最穩妥。
林陽?
正好做那個跟在八爺身邊,戴著個“學見識”低調名頭的神秘後台人物。
他那些不為人知的“技術”和“方子”,現在說出來反而麻煩。
一切都敲定利索,林陽告辭出來。
一出門,冷風一激,他反而覺得心頭那團火苗蹭一下躥得更高更亮。
毫不猶豫地跨上那輛半舊的“永久”二八大杠。
車輪壓著化開又凍上的雪泥路,直奔縣供銷社大門而去。
磚窯廠的細枝末節暫時不用他操心。
他盤算了很久的深山之行,這才真正開始提上日程,刻不容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