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天大的好事兒,砸咱哥倆頭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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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陽聽著八爺這浸透了血淚斑斑的過往,心頭的石頭如同又壓上了千斤墜。
    他深深點頭,那分量沉得像是叩首:“八爺,我明白。上山前就找了海明哥。亮哥等藥穩住了大娘,肯定也得奔他那去。”
    “他們兄弟倆扛著林業隊的牌子,是公家的人,往上遞話最有分量。”
    “那死人溝最底下藏著的古怪山洞,還有可能是人工鑿出來的事,我也原原本本告訴他們了。”
    八爺稀疏花白的眉頭死死擰成了兩個疙瘩,扶著坑沿,像腳下踩著刀刃,在冰涼坑硬的泥地上踱了兩步。
    他渾濁的眼睛裏翻騰著掙紮,最後狠狠一咬牙,下了決心。
    把身子往前湊近林陽,聲音壓得隻有兩人可聞,幾乎像氣聲:
    “陽子,這事兒……我還真知道點影兒。他喉嚨裏像是卡著痰,聲音又低又沉,卻字字砸在林陽心坎上。
    “少說十幾二十年前的事嘍!有一回,屯子裏摸過來一幫生麵孔……”
    “打扮不三不四,眼神賊溜溜的外路人。腰裏別著自造的土銃,肩膀上扛著羅盤,鐵釺子,大麻繩……”
    “那一套家夥什!瞎子都看得出來,是土裏刨食,幹斷子絕孫損陰德勾當的土耗子!來找我們打聽死人溝裏頭埋著的大鬥。”
    “我們幾個老家夥活了大半輩子,還能讓這號玩意兒蒙了眼?!”
    八爺臉上毫不掩飾地浮現出濃烈的厭惡和一縷看透世事的鄙夷。
    “當場就炸毛了!直接就把狠話撂下:那溝是絕戶坑,閻王殿!十個進去,十個送菜!趁早他娘的滾犢子!”
    “可那幫土夫子,眼睛都長在胳肢窩上,仗著手裏捏了兩條土造的燒火棍,把我們的話當耳旁風,根本沒尿這壺!第二天就偷偷摸摸鑽了死人溝的密林子!”
    老人溝壑縱橫的臉上露出一絲複雜難言的,近乎殘忍的笑意,混合著看戲和一點點不易察覺的憐憫:
    “你猜後來咋樣?沒過幾天,眼瞅著要開春了,雪正化呢……屯子口,就隻剩一個爬都爬不利索的半死人……”
    “渾身上下血葫蘆似的!剛從老林子爬出來,還沒摸到前溝口的石頭灘……”
    八爺朝窗外灰蒙蒙的遠山方向用力點了點他那根枯枝似的手指頭。
    “就那麽一會兒功夫,一道黑不溜秋的繩子,就從山澗子邊上那石頭縫裏躥出來,哧溜一下卷了回去!老子看得真真兒的!”
    “後來,等日頭高了點兒,有膽大的後生湊過去瞧……就在那灘上,撿回來一個破得全是窟窿眼的帆布包,糊得看不出原色,全是血!”
    “包裏頭,塞著一把變了形的破鏟子,還有幾片揉成團的布片,瞧著像金絲線織的!”
    “上麵黏著黑乎乎的東西,腥臭味兒……跟你揣回來的那鱗片味兒,一樣一樣的衝鼻子!”
    他抽了一口冷氣,像是又聞到了那股味道,皺著鼻子。
    他不再說話,隻是用力抽了一口旱煙,吐出嗆人濃霧,語氣帶著最終結論的決然:
    “那些肚子裏有墨水的,都嘀咕,那死人溝底下埋著的東西,少說是個西周時候王侯將相的陰宅!”
    “聽老話講,西周那會兒,最時興把人活活填進土裏陪葬!那叫一個缺德帶冒煙兒!一埋就是幾十上百條人命……”
    一老一少在這煙霧繚繞,光線昏暗的土炕屋裏低聲密謀了足有一個多時辰。
    連窗外飄進來的一點天光也徹底暗淡下去,話題才艱難地轉回了磚窯廠的建設上。
    八爺臉上的凝重稍微鬆動了一絲皺紋,提起那把粗瓷小酒壺,給林陽和自己那半截破酒杯裏都倒上了滾燙辛辣的燒刀子:
    “陽子,那窯廠……你放寬心。手續差不多了,正卡著最後一個章。如今這光景,上頭也樂得見下麵自想辦法。”
    “不過,咱辦的是實打實的泥巴窯廠,掙的是自個兒淌汗的錢,那出口大買賣才能享受的特惠低息貸款……”
    他搖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咱夠不著那門縫,所以啊,也甭惦記那塊肉。”
    林陽點頭,抿了一小口那熱辣燎喉的酒液,被寒風吹得麻木的指尖才慢慢透出點活氣兒。
    他明白八爺的根性。
    老黃牛一樣實誠,心腸比火還熱,自己吃虧也絕不讓朋友委屈。
    想到前世幾十年相幫的情義,那份信任早已刻進骨子裏。
    他再不多言,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拱手辭別八爺。
    晚風像冰冷的刀子刮在臉上。
    林陽裹緊那身洗得發白的舊棉襖,踩在咯吱作響,凍得結實的積雪上往家走。
    然而,“黑山神”那龐大猙獰的陰影和死人溝底下古墓深沉的謎團,卻如兩座冰山,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林陽低著頭,沿著村頭被踩得瓷實的雪道深一腳淺一腳往家走。
    天,已經黑透了,像一口倒扣的鐵鍋罩在頭上。
    屯子零星幾戶人家的窗戶透出昏黃的微光,如同鬼火。
    寒風卷著細碎的雪砂,刀子一樣抽在裸露的皮膚上。
    他正打算拐下主路抄條近道回家。
    就在這當口,身後猛地射來兩道雪亮刺眼的光柱,像兩把鍘刀劈開濃墨般的黑暗!
    伴隨著引擎驟然咆哮的嘶吼,一輛裹著厚厚冰甲,泥雪斑駁的軍綠色北京212吉普車,“呼”地從斜刺裏衝了過來。
    卷起的雪粉冰渣劈頭蓋臉砸來!
    車輪在凍成生鐵的路麵上發出刺耳欲裂的摩擦聲,猛地橫在林陽身邊刹死。
    嘎吱——
    布滿冰霜的搖把式車窗被粗暴地搖下小半截,露出周海明那張粗獷豪邁的臉。
    此刻他胡子拉碴,嘴邊呼出的白氣如同奔馬,但那雙牛眼卻瞪得溜圓,亮得如同燒紅的炭球。
    “陽子!嘿!正奔你們屯子尋你呢!算你小子腿腳快!”
    周海明激動地用力一拍方向盤,聲音在呼嘯的寒風裏依舊清晰得炸耳朵。
    “上車!快!麻溜兒的!天大的好事兒,砸咱哥倆頭上啦!”
    林陽心頭“咯噔”一跳。
    看周海明這火燒屁股的急勁兒,還有那臉上幾乎壓不住的振奮狂喜——“好事兒”?
    難道……
    真是死人溝那樁潑天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