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這人情賬,先欠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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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嗚咽著穿過禿枝,把這悲戚的敘述襯得格外瘮人。
林陽抬起粗糙的手掌,用力搓了把被寒風刮得麻木的臉頰。
“更要命的是那些餓得眼珠子冒綠光的畜生。在它們眼裏,人就是兩條腿的肉軲轆,比麅子獐子還好對付。飛熊那小身板都敢撲活人!”
“最招人恨、禍害最狠的,是那山豬精——精得跟老鬼似的,專盯人活命的口糧下口。土豆,紅薯。”
旁邊一個年輕隊員忍不住問,聲音凍得發顫:“可不就是這幫該死的賊畜生!恨不得拿四零火全突突沒了!”
林陽哼了一聲:“你敢種得多?種多少進多少野豬崽兒的肚皮!”
“家家隻在房前屋後巴掌大的地裏,戰戰兢兢種點糊口的玩意兒。”
“先埋土豆種,快成熟還沒長好時,緊跟著在壟溝點棒子苗。到日子起土豆,不傷棒子苗。土豆剛進倉,棒子正好躥個兒抽穗。這叫套茬兒,一塊地,一年兩季收成。”
“壞處呢!”林陽聲音透著疲憊,“棒子收得晚。進了深秋,漿粒還沒灌飽,就成了獾子、山狸子這些貪嘴畜生的零嘴兒。”
“獾子嘴刁,專挑甜嫩飽滿的啃,一夜禍害小半塊地算發慈悲。”
“萬一撞上點子背,碰上一群餓瘋的野豬崽子?人手少,衝上去是塞牙縫。人手多動靜大?更壞菜!”
“野豬炸了窩橫衝直撞,保管把地掀個底朝天,一粒收成都給你踩爛凍壞!”
另一個年長隊員歎氣接話:“早有人不信邪,卯足勁種畝把地黃豆,下死力氣伺候。”
“苗剛拱出地皮,全進了蟲子口、兔子嘴。後來逼急了澆農藥水,才稍微好點……”
“嘿,後頭瞧好吧!”林陽冷笑,“等豆莢脹得像豬尿泡,漫山遍野的長毛兔子就跟得了閻王令旗,全奔他那地趕集!蹦得地皮亂翻。”
“能收到手的豆粒兒,”他用凍紅的手指撚了個豆粒大小的手勢,“能有撒下去種子一半多,都算老天開恩,兔子嘴下留情!”
周亮緊了緊棉襖風紀扣,聲音低沉下來:“陽子,這些揪心事兒,我明白。在這大山裏,真把腦袋別褲腰帶上幹活的。”
“不是莊稼戶,是巡山守林的護林員,是像你和你爹這樣靠山吃飯的獵戶。”
“守山的,每天拿腳底板丈量林子,眼瞪得像銅鈴,十二時辰繃緊弦,提防成了精的大牲口。看見了,弄不死也得拉響警報。”
“獵戶?”他聲音一哽,複雜地看向林陽被冷風吹青的臉,“那是在刀尖舔血。老話常在河邊走……萬一哪天運氣背,叫記仇的猛獸堵上……”
後麵的話沒說出口,但敲警鍾的意思明明白白。
林陽嘴角掛起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沒吭聲,深吸了口刺骨空氣。
周亮的好意他心領。
不過對方怎麽也想不到他的底牌。
擁有那個覆蓋兩百五十米的生命探測“係統”,想在黑燈瞎火的林子裏給他下黑手?
門兒都沒有!
加上懷裏改造過,開啟“自動索敵”的八一杠,子彈上膛,一梭子過去,尋常豺狼虎豹,鋼芯子彈照著軟肋打,一槍一個血窟窿。
喘過幾口粗氣,幾人再次上路,開始攀爬陡峭山梁。
山腳緩坡還算輕鬆,一爬坡,體力高下立判。
深一腳淺一腳踩在鬆軟陡坡積雪裏,不到半個鍾頭,後麵四個隊員已拉風箱般“呼哧”猛喘,雙腿灌鉛。
周亮自己也拄著膝蓋,腰弓得像蝦米,嗓子幹啞,嘶喊著:“停……停會兒……腿……腿肚子抽筋了……”
林陽聞聲回頭,清冷雪光映著他年輕的臉,竟不見一絲汗跡。
他這才猛地想起,周亮這幾人平日坐辦公室踩水泥地,哪能跟他這長年在山溝坡坎打滾的“鑽山豹”比。
自己行走如履平地,他們眼看油燈耗盡。
扔下絕對不行,答應了送就得送到。
可硬撐下去,非累暈凍僵幾個不可。
林陽抬頭,鉛灰雲層壓得更低,暮色如墨,密林深處幽暗似怪獸喉嚨。
“行,先喘口氣。”林陽聲音在山林裏像錘敲鐵砧。
他利落卸下肩上沉甸甸的竹編背簍,“咚”地陷入雪地。
“我往邊上去踅摸點墊肚皮的肉。你們,”他指不遠處背風開闊處,“攏兩堆火,燒旺點,熱氣足。”
“這地界兒,雖沒紮進老林子核心,也在邊兒蹭著了。天知道入夜有啥餓瘋的玩意兒出來找食。”
周亮瞬間挺直腰杆,對著其他人吼了一聲:“聽陽子的!都動起來!撿柴!點火!”
隊員們如蒙大赦,拖著灌泥漿似的腿,扒拉雪下稍幹的鬆枝枯葉。
濕柴劈啪爆響,火苗頂著嗆人青煙艱難竄起,驅散蝕骨寒潮。
濃煙筆直,與吞噬天穹的夜色抗爭。
幾人又累又餓,目光像鉤子,死死盯著林陽消失在雪鬆後的方向,肚裏“咕嚕”聲此起彼伏。
林陽循著雪地新鮮兔爪印尋去。
背簍裏家夥早悄無聲息移進係統空間,隻塞了鬆枝葉打掩護。
八一杠暖在心窩處,包裹嚴實。
背簍是習慣,也讓人安心。
走出百十米,低矮鬆枝上蹲著隻探頭傻麅子。
他動作快如鬼魅,小彈弓“嗖”地輕響,麅子頭骨碎裂,“噗”地砸進雪窩。
手腳麻利又打下隻肥碩鬆雞,再用細麻繩套索逮住笨重雪兔。
掂掂分量,三隻野物,勉強夠熬碗油湯。
真要不夠,死人溝裏那幫人總該有糧。
他的任務是把周亮小隊安全送到。
至於回報……
林陽眯眼踏雪而回。
子彈供銷社能買,槍法也省。這人情賬,先欠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