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安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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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繁華的都市或者大城鎮,普雷斯科特無疑是個比較特別的地方。
或者說,人口希少的內華達縣向來如此。
縣內大多數人口都分散在各個農場,醫院、學校、警局以及其他公共設施則集中在普雷斯科特。
除了購買必要的生活物資或是看病及處理個人事務,農場主們平常根本不會來到鎮上,即使他們中的一些有錢人在鎮上買了房子,他們也不會定居於普雷斯科特。
鄉下的生活忙碌而自由,他們已經習慣了那裏的生活。
……
坐著“順風車”來到鎮上後,陳舟找準時機跳下了皮卡,然後裹緊大衣悄悄離開了這戶人家。
現在他急需一個安身之所,供他安穩地度過基因改造期——
待身體素質恢複到巔峰狀態後,他才有足夠的安全感尋找安布羅斯,探查有關殺人魔的信息。
盡量彎著腰,低著頭,努力使自己的身形顯得低矮些,陳舟謹慎地貼著街邊的店鋪門口走,規避著行人的目光。
所幸還是清晨,鎮上的居民大多沒有早起的習慣,就連街道兩邊的店鋪都沒開門,陳舟這個穿著大衣,腰間掛著一把長刀的異鄉來客並未引來不必要的關注。
已經來到鎮上,陳舟打算在這裏待幾天。
但他沒法入住旅店,隻能找找廢棄的房屋,待弄明白鎮上的情況或是找到能幫他辦假身份的人後再置辦武器車輛。
……
沒用太久,陳舟就來到了小鎮邊緣。
這裏的房屋分布明顯比鎮內稀疏許多,店鋪也幾乎沒有了。
陳舟鬼鬼祟祟地在每家每戶門口窺探,觀察房門口有沒有人活動留下的痕跡,屋裏的窗簾拉沒拉。
基因改造帶來的副作用嚴重影響了他的視力和聽力,往常隔著百米開外僅憑聽聲音就能掌握的信息,現在必須得采取跟普通人一樣的方法。
挨家挨戶查看,一路走到小鎮最外圍,陳舟忽地發現了一間廢棄房屋——
那是一棟磚木混合結構的兩層建築,從左向右一共有兩扇大門,形製很像旅店或者酒館,兩層加在一起約莫共有二十多個房間。
靠右邊第二層窗戶明顯遭受過火災,牆麵一片漆黑,整棟房屋的右側全都受到了波及,就連房門都被燒毀了,窗玻璃也隨之粉碎。
廢棄後這棟房屋明顯再沒得到過打理修繕,門口滿是雜草,地上還能看到幾根斷裂的木頭還有從二樓掉下來的窗框。
整棟房屋孤懸於城鎮之外,周邊空空蕩蕩,距離它最近的居民也隔著兩百多米,完全能隔絕大部分不必要的窺視。
“就是太破了些。”
暗自想著,陳舟把大衣裹得更緊了一些,攥了攥刀柄,四下打量,確定沒有人關注才緩緩走向廢棄的房屋。
與受大火摧殘的房屋右半邊相比,左側保存得還算完好,至少還有門。
陳舟決定將左半個房屋當做庇護所,便搬開堵在門口的雜物,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也不知這房屋遭受火災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待陳舟走進去,屋內已嗅不到任何灰燼和煙氣,隻充斥著些許腐朽的氣味兒。
屋內並不算開闊,門口有個木吧台,吧台後擺有酒架。
兩隻肥碩的老鼠一點都不怕人,見屋裏來了人也不躲藏,並肩站在吧台上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不速之客。
房屋地麵鋪了層石磚,因為時間太久積累的灰塵太多,已看不出石磚原本的顏色。
至於其他髒汙,灰塵甚至是蟲豸更是數不勝數。
畢竟是廢棄的房屋,再幹淨也幹淨不到哪去。
換做常人,肯定無法接受這樣的居住環境,但對“身經百戰”,在孤島住過窩棚,在史前世界風餐露宿過的陳舟來說,這根本不算什麽。
……
將兩隻不識好歹的老鼠趕走,他最先翻看了吧台,企圖從中找到些許有用的東西,比如早年遺留下來的報紙。
然而吧台內空無一物,從上看到下隻找到兩個被打碎的破玻璃杯。
“看來多半隻能跟當地人打聽打聽,才能知道安布羅斯究竟在哪了。”
搖了搖頭,感覺住在一樓還是太容易被發現,陳舟便繞過吧台從後麵的樓梯走上了二樓。
二樓的布局與廉價的旅店一致,中間一條狹長的走廊,兩側是獨立的房間。
由於兩側房間的門都被卸掉,窗框上的玻璃也都碎掉了,房間的采光還算不錯,至少在這太陽已經升起的時候,每個房間都很明亮,隻是屋裏太髒。
挑選了一個便於觀察小鎮且能看到公路的房間,陳舟找到一塊木板,稍微清掃了一下落到屋裏的玻璃碴,又挪動了一下留在屋裏的破木床,改動格局,使窗口處空間足夠開闊。
蹲下身子,在窗口探頭模擬了一下窺探外界的情景,感覺這樣很有可能被發現,陳舟便又拆下隔壁房間的窗框“加裝”在自己的房間。
交錯的木框增加了外界觀察室內的難度,而他卻可以通過狹小的縫隙監視屋外的動靜。
……
收拾完自己這幾日的“居所”,天色已經大亮。
知道自己這身打扮太顯眼,陳舟不敢在白晝出門,隻能躲在房間裏觀察外界,等待天黑。
二樓視野開闊,他在窗邊看到了那輛載著鐵桶的皮卡車離開,看到了其它車輛駛入小鎮,還看到了警車。
所有往來於66號公路的人都沒注意到廢棄房屋的些許改變,更不知道有人正在暗中觀察他們。
……
中午,可能是昨夜補充的能量接近消耗光,那股寒意又從身體各處湧上來。
但距離天黑還差幾個小時,陳舟不想冒險,隻能在木床上躺一會兒,希望用減少運動量的方式緩解難受的感覺。
大約又過了三個小時,當普雷斯科特被金黃色的落日光輝籠罩,陳舟聽到了一輛汽車引擎的轟鳴聲。
那聲音從鎮外響起,飛速接近小鎮,引起了他的注意。
待陳舟起身趴在窗台觀察外麵時,卻意外地看到了“老熟人”。
昨夜那輛雪佛蘭從公路上飛馳而過,很快就鑽進了小鎮。
“都過了接近一天一夜了,怎麽他才回來,莫非那個司機沒報警?”
作為皮卡車上的窺探者,陳舟知道司機把小女孩帶到了鎮上,待車停下後,為避免被發現,他還沒等司機搬運貨物就溜下了車。
對於後續小女孩何去何從,她那出了車禍的父親有沒有獲救他並不了解。
稍感疑惑,猜測這輛車開得這麽急多半是司機發現女兒失蹤想要趕快到鎮上尋找。
隱隱有種預感,懷疑司機的女兒多半出了事,可能被皮卡車司機帶走,也有可能遇到了其它不測。
但陳舟不想橫生事端。
他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今晚的吃喝還沒著落,哪來的心情去幫別人找女兒。
然而想想自己懷裏揣著的錢和昨晚吃過那個小女孩的零食,陳舟終究做不到坐視悲劇的發生。
“天黑以後就到鎮上,如果能看到那輛車或是遇到那個人,就提醒他一下好了。”
這樣想著,陳舟掰斷一塊薄木板,然後用軍刀在上麵刻下一行字母,那是皮卡車司機抵達城鎮的大致時間。
在字母下方,他還按照回憶刻出了幾條街道以及皮卡車停下的那戶人家的具體位置。
這些線索足夠重要,他的提示也夠鮮明。
隻要小女孩的父親對鎮子足夠熟悉,在找到皮卡車卸貨的那戶人家後,他應該很快就能問清楚皮卡車司機的來曆,也就能順藤摸瓜找到他的女兒。
不管怎麽說都算是“受人恩惠”,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陳舟覺得這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
將木板放進大衣兜裏,見日落前的光輝越來越黯淡,怕鎮上的店鋪關門太早,陳舟開始準備外出。
……
此次出行,他打算買一些食物和報刊,最好能順便打聽一下關於安布羅斯的事。
至於灰色勢力他暫時不打算接觸。
身體素質尚未恢複,他現在根本沒有安全感。
像他這樣的生麵孔,又有著極易遭受歧視的膚色,麵對欺軟怕硬的地頭蛇本就容易吃虧,如果再露了財,說不定接觸當天就會被搶劫甚至槍殺。
必須要等到擁有自保能力後再想辦法弄個身份,在此之前,不能冒險——
陳舟一直這樣提醒自己。
……
長刀太過顯眼,即使有大衣遮擋也會露出大半個刀身,陳舟把它留在了房間裏,就連錢他都沒多帶,隻拿了20美元。
他想這些錢已經足夠花銷,且不多不少,即使被搶劫,他也有維持生活的資金,還能繼續苟下去。
畢竟遇到車禍從而獲得一筆橫財的機會並不是每天都有,萬一這筆錢花完還沒完成改造,他就隻能搶劫了,到時候被警察盯上多半就要獲得“清空彈匣”的待遇。
防身的武器隻帶了易於隱藏的軍刀,收拾好武器和錢財,陳舟又撕了塊破窗簾纏在頭上遮掩他醒目的黑頭發。
離開廢棄房屋時,他又特意繞到右邊找了塊木炭塗黑了自己的臉、脖頸和雙手。
在這一係列行為的加持下他活像個身材高大的流浪漢,且一時難以辨清膚色人種。
覺得已經足夠保險,陳舟刻意調整了自己走路的姿勢和體態。
待適應這套新動作,他謹慎地在廢棄房屋兩個門口的不起眼位置固定了幾根樹枝,又在通往房屋的路上插了幾塊碎木頭。
這些東西難以被人察覺,卻能提醒他“家裏”有沒有不請自來的客人。
一旦發現自己被人注意,陳舟將換一個地方潛藏。
他不知道殺人魔家族有沒有意識到裂界審判所對他們的追查,因此無從判斷會不會有人在各地安插眼線搜尋突然出現的外來者。
考慮到自己很有可能因為敵暗我明陷入危險,陳舟隻能盡其所能做好各種準備,以免從獵人變成獵物。
……
忙完這些,天色已經全然陷入黑暗。
小鎮上的路燈亮起,街上還有不少未歸家的行人,其中以十幾歲的少年和二十歲出頭的青年男女為主。
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大多處於高中或者大學,放學後有大把時間可供消遣。
男孩子愛炫耀,女孩子則憧憬愛情。
有穿著打扮形似機車黨的,有偷開父親的車出來泡妞的,有騎著摩托招搖過市的,有牽著手在路邊散步的……
或是打鬧,或是交談,這些人都沉浸在美好的青春時光中,全然沒注意到有個格外高大的流浪漢從光線最昏暗的地方悄悄走過。
……
一路向前,陳舟觀察著這個1947年的美國城鎮。
他最先注意的是物價。
這一點隔著糕點店的玻璃,觀察裏麵蛋糕的標價就能獲知。
經過觀察,陳舟驚訝地發現他擁有的那455美元竟是一筆不菲的財富。
因為糕點店裏的餅幹、蛋糕或是糖果都是以美分為單位的,換算過來,他這四百多美元大概能算四萬多塊了。
而糕點還算是價格比較昂貴的食物,像麵包、甜甜圈、漢堡、牛奶等食物價格應該還會更低廉些。
這樣想著,陳舟默默取出錢,將其餘四美元塞進兜裏,隻留一張一美元。
“一個流浪漢不應該擁有麵值過大的錢財。”
實際上,哪怕拿出一美元都不太符合他流浪漢的身份,但沒辦法,他身上沒有麵值更小的硬幣。
提醒自己待會買東西的時候記得讓老板多找些一美分硬幣,陳舟慢慢走向一家位於街道拐角的小商店。
隨著走過街道,漸漸看清街道另一邊的景象,他的腳步越發緩慢——
他看到那輛出了車禍的雪佛蘭停在路邊,而臉上還留有血跡的司機正站在車旁,被四個穿著工裝夾克和牛仔褲的人圍在了中間。
這四人的夾克上都繡了骷髏圖案,看樣子像是來自同一幫派。
被圍在中間的司機個子不算高大,麵色憤怒且焦急卻又束手無策。
他解開了外衣紐扣,掏出口袋,向四人展示自己身無分文,依然沒有被放過。
這幾個年紀輕輕就混入幫派,早早學會攔路打劫,欺軟怕硬的家夥看了一圈,竟盯上了司機的雪佛蘭,其中個子最大的那個一把推開司機,強行拽開車門就往駕駛位上坐。
見老大坐到車上,其餘三人頓時嬉笑著也往車裏鑽,完全不顧司機的勸阻。
此刻,因自己懈怠丟了女兒,且身無分文的司機聽著車被發動的聲音隻覺萬念俱灰。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做才能挽回這一切,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竟就這樣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路燈昏暗,他身邊隻有幫派成員刺耳的笑聲和踩動油門製造的引擎轟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