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老子來！”
    李雲龍這五個字，像一塊巨石，狠狠地砸進了死水一般的臨時指揮所裏。
    瞬間，激起了千層浪。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裏，有震驚，有懷疑，有不解，甚至還有一絲看瘋子般的憐憫。
    程瞎子第一個從地上彈了起來，他瞪著那雙通紅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李雲龍。
    “老李，你瘋了？！”
    他一把抓住李雲龍的胳膊，唾沫星子都噴了出來。
    “你沒看到嗎？山崎的火力有多猛？那工事有多硬？”
    “我772團是旅裏的主力團！裝備比你好！兵力比你足！我都啃不下來這塊硬骨頭！”
    “你獨立團，一個剛被小鬼子打殘了的部隊，總共才千把號人，你上去，那不是白白送死嗎？！”
    程瞎子的質問，說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旅部的幾個參謀也紛紛皺起了眉頭，其中一個忍不住開口。
    “是啊，李團長，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
    “強攻的辦法，已經被證明行不通了。”
    “我們還是再想想別的辦法，不能再讓戰士們做無謂的犧牲了。”
    指揮所裏，煙霧繚繞，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所有人都被山崎這塊硬骨頭給難住了。
    有人提議，幹脆圍而不打，等山崎彈盡糧絕自己出來。
    可這建議立馬就被否定了。
    山崎這支孤軍，就像一把懸在根據地心髒上的毒刃，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險，誰知道他會不會狗急跳牆，幹出什麽更瘋狂的事來？
    更何況，總部還在黃崖洞，萬一……
    沒人敢想那個後果。
    有人提議，等後方的炮兵主力上來，用重炮把他轟平。
    這辦法聽著倒是不錯，可時間來不及了。
    等炮兵上來，黃花菜都涼了。
    上級下了死命令，天亮之前，必須解決戰鬥！
    一時間，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種“打不下來，又必須打”的死循環裏。
    整個指揮所裏，隻剩下沉重的歎息聲和香煙燃盡時發出的“滋滋”聲。
    就在這片凝重得幾乎要凝固的氛圍中，李雲龍，這個所有人都認為他“瘋了”的家夥，卻笑了。
    他甩開程瞎子的手，根本不理會周圍那些質疑的目光。
    他徑直走到了那張簡易的地圖前，目光如炬，死死地盯著“李家坡”那三個字。
    “旅長還沒來，你們說了都不算。”
    他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話，把所有人都噎得夠嗆。
    說曹操，曹操到。
    話音剛落，旅長就帶著參謀長，一臉鐵青地從外麵走了進來。
    他剛從前沿陣地下來，親眼目睹了772團衝鋒的慘狀，心情差到了極點。
    一進指揮所，看到這副愁雲慘淡的景象，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怎麽？一個個都成了霜打的茄子了？”
    旅長一拍桌子，吼道。
    “這才哪到哪？就被小鬼子一個大隊給嚇破了膽？！”
    “都給我想辦法！我不管你們用什麽辦法，天亮之前，必須把山崎給我解決掉！”
    指揮所裏，更加沉默了。
    程瞎子低著頭，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就在這時，李雲龍突然開口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道閃電，劃破了這片壓抑的沉寂。
    “旅長。”
    他轉過身，一個標準的立正。
    “把這個主攻任務，交給我獨立團吧！”
    旅長和參謀長都愣住了。
    他們看著李雲龍，眼神裏的驚訝，和剛才那些人如出一轍。
    旅長皺著眉頭，盯著李雲龍看了半天。
    “雲龍，你可要想清楚了。”
    “這不是在被服廠跟廠長吵架，這是在打仗！是要死人的！”
    “772團的情況，你都看到了。你憑什麽覺得，你就能行？”
    李雲龍笑了。
    還是那副標誌性的，帶著三分狡黠，七分自信的笑容。
    他走到地圖前，拿起一根樹枝，指著李家坡的地形。
    “旅長，參謀長，各位。”
    他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打仗，不能光靠裝備好，也不能光靠人多。”
    “有時候，得靠這個。”
    他用樹枝，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對付山崎這種縮進殼裏的王八，咱們跟他硬碰硬，那是傻小子幹的事！”
    “他有他的鐵王八殼，咱們就不能跟他硬撞！”
    “得用土辦法！”
    “土辦法？”
    旅長和參謀長對視一眼，都來了興趣。
    “什麽土辦法？”
    在所有人好奇的目光中，李雲龍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裏，透著一股子“土匪”般的狡猾和野性。
    “他山崎不是會修工事嗎？了不起啊？”
    “老子也會！”
    “他有他的鐵王八殼，老子有老子的土行孫法！”
    李雲龍手中的樹枝，在沙盤上狠狠一劃！
    “老子要從他眼皮子底下，挖地道！！”
    “一直挖到他臉跟前去！！”
    “什麽？”
    “挖地道？！”
    這番話，讓在場的所有職業軍人，都目瞪口呆。
    他們打了一輩子仗，還從沒聽過這種打法！
    這……這還是打仗嗎？
    這簡直就是村頭老農刨地啊！
    李雲龍根本不理會眾人的震驚，他的情緒已經完全起來了，手中的樹枝在沙盤上飛快地比劃著，唾沫橫飛。
    “你們想，他山崎為什麽厲害？不就是仗著地勢高，火力猛嗎？”
    “咱們衝鋒，全暴露在他機槍口下了！”
    “可咱們要是從地底下過去呢？”
    “他機槍再快，能打到地底下去嗎？他炮彈再準，能把整個山頭都給掀了嗎？”
    他越說越興奮，仿佛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景象。
    “咱們不挖一條道，咱們挖幾十條！”
    “一營從正麵，二營從左翼，三營從右翼，都給老子同時開挖！”
    “挖成之字形！蛇形！讓他鬼子的機槍夠不著！”
    “咱們就跟螞蟻啃大象一樣，一點一點，一寸一寸地往前拱！”
    “目的隻有一個！”
    他的樹枝，重重地點在了沙盤中央那個代表著山崎指揮部的位置！
    “把咱們的弟兄，把咱們的手榴彈，悄悄地，安全地，送到山崎那王八蛋的腳底下！”
    “到時候，幾百顆手榴彈一起響！”
    “我他娘的就不信，他山崎是鐵打的，能扛得住！”
    安靜。
    整個指揮所裏，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被李雲龍這個天馬行空，聞所未聞的“土辦法”給徹底震住了。
    這個戰術，聽起來，是那麽的“土”。
    那麽的“窩囊”。
    甚至有些……滑稽。
    可仔細一想，卻又他娘的，似乎是眼前唯一能破解這個死局的辦法！
    是啊！
    你火力猛，我躲著你！
    你工事堅固，我從你腳底下鑽過去！
    這……這簡直就是流氓打法！
    可對付山崎這種龜縮不出的家夥，似乎也隻有這種流氓打法，才最有效！
    參謀長的眼睛，亮了。
    程瞎子的嘴巴，張成了O型，忘了合上。
    就連一向嚴肅的旅長，眼中也閃過了一絲難以置信的意動。
    他看著李雲龍，看著這個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兵，心裏五味雜陳。
    這小子，腦子裏到底裝的都是些什麽玩意兒？
    怎麽總能想出這些歪門邪道的點子來？
    但是，這風險，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