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汞龍鉛虎紅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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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唯一的好消息是,‘陰滓盡,屍氣滅’這一關隘暫時不會過於影響陳順安。
風老是斬五賊境界,便徹底控製不住,屍氣失守,淪為半人半樹的存在。
而陳順安自我估計,恐怕要斬滅六賊後,才會惡化,正視這一關隘。
能拖,卻無解。
修成武道宗師,竟如此艱難?
眾生平等,庸才和天驕,盡皆被攔在門前。
甚至,早在武道之初,二流境界,就已經從中作梗。
陳順安有些感慨。
怪不得,整個聖朝能出一尊武道宗師,都是按幾十年為一尺度算的。
不過,這也在某種程度上,證明著武道宗師的可怕。
天下武者如過江之鯽,能成武道宗師者,不過寥寥之數。
甚至,能搏蛟龍,斬仙神。
“原來陳貴人早已是真意高手,甚至,至少斬了四賊?”
隻見清塵放下門子,免得冷氣竄入屋裏。
這才披了件藕荷色絨衣,領口露出半截雪白脖頸,也走入庭院中。
雪片落在她發間,像撒了把碎星,襯得她越發出塵不凡起來。
陳順安有些詫異的看了清塵一眼,道,
“你也知武道之事?”
“清塵雖久居深山,但那山為名山,遊覽者甚多,下至販夫走卒,上至王侯將相……廟中老師傅,當年甚至還帶一位無名武道宗師登山住廟,耳濡目染之下,清塵也就知曉一些。”
清塵又恢複了最初的空幽之氣,道,
“我曾聽老師傅說過,陳貴人這般的症結,乃將成武道宗師前,氣索命將絕,體死亡魂魄的外象,更是脫胎換鼎,元神將成的表征。”
陳順安點了點頭。
清塵所說,倒是跟風老的話,有異曲同工之妙。
清塵突然開口說道,
“而清塵我常年修持一法,喚作《汞龍鉛虎紅丸法》,雖不算武學,卻是秘法……或許,可以幫助陳貴人,消弭屍氣,穩住氣脈魂魄。”
“隻是,此法需要你我共同修持,難度頗大,清塵幽居二十載,除了自己外,即便是故子廟的其餘姐妹,也無法習得。”
消弭屍氣?
陳順安聞言,目露愕然之色。
世上,竟還有這等秘法?
簡直聞所未聞!
至於難度頗大……
陳順安忽然意識到,這秘法的跟腳了。
恐怕已經歸屬道經的範疇。
旁人,難以聽之,甚至會忽略,視之為等閑。
隻是……
汞龍鉛虎紅丸法?
這門秘法的名字怪怪的,似乎別有洞天。
陳順安眯著眼,道,
“你我素未謀麵,甚至你算我的階下囚、籠中鳥……你一介女流,清白的身子,也願委身於我?”
清塵淡淡一笑,道:“我都不知我是男是女,又談何清白身子,委身他人呢?”
陳順安驚訝道:“此話怎解?”
清塵道:“《幼學瓊林》雲:無人相,無我相。世間萬事皆壞在有人相我相。維摩詰說法時,有天女散花,文殊菩薩及以下諸大菩薩,花不著身,隻有須菩提花著其身,是為何故?
皆因眾人皆不見天女是女人,所以花不著身;
須菩提不能免人相我相,即不能免男相女相,所以見天女是女人,花立刻便著其身。
我輩種種煩惱,無窮痛苦,都從自己知道自己是男人、女人這一念上生出來的,若看明白了男女本無分別,這就入了無上密宗極樂世界了。”
還不分男女相,皆由心生?
境界這麽高?
陳順安大驚失色。
他就一粗人,清塵說這麽多,沒用。
陳順安壓根兒就不信!
“既然清塵你無人相,無我相……那就請授功吧!”
陳順安立即說道。
片刻後。
清塵緩緩住嘴,念罷《汞龍鉛虎紅丸法》全文內容。
然後,在清塵驚訝的目光中,陳順安居然一字不差的複述出來,
“人從水出,水向金生。汞龍鉛虎交戰黃庭。雲收雨散,氣結神凝。陰陽妙合百日功靈。始難終易,漸漸慧通。時時塞兌,自無漏凶……”
清塵沉默良久,幽幽道:“陳貴人,真有武聖之資。”
是嗎?
大家都這麽說。
陳順安臉色不變。
“這是你從《幼學瓊林》上看到的法子?”
“沒錯。”清塵點頭。
好吧,知見障。
陳順安是跟類似馬秀才、清塵這樣的人解釋不通的。
不過光說不練假把什。
《汞龍鉛虎紅丸法》有無效果……
隻能試一試了。
陳順安神色莊重,帶著每次習武之前的虔誠,橫腰將清塵抱起,走下床榻,道,
“還請傳道。”
清塵的眼睫毛輕輕顫抖,末了,隻說了個字,
“請。”
於是,床榻搖響,春光霽月。
一時勝過屋外漫天風雪。
【願念+6】
……
半日之後。
炭爐裏的銀絲炭燃得隻剩餘燼。
床榻上鋪著的月白錦被一角,沾著灘刺眼的紅丸,像落了片殘梅。
而陳順安端坐於床榻之上,雙目炯炯有神,一臉莊重,又盯著清塵起舞。
屋中,
清塵穿的月白道袍已被香汗浸得半透,貼在腰間勾勒出曲線。
跳的是天魔舞,唱的是妙蓮華。
隻是不知為何,清塵偶爾會忍痛悶哼一聲,手飛快捂向下腹,卻又繼續咬牙堅持。
“簌簌——”
細微的蠕動聲從陳順安身後傳來。
他餘光瞥見,自己雙腿之上鑽出幾根觸須。
但比上次短了大半,還隻剩三分之二的數量。
在空氣中輕輕顫動,卻沒再像之前那般肆意蔓延。
與此同時,陳順安隻覺自己有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
靈台清明幾許,擦拭灰塵。
如卸千斤巨擔,連體內飛仙勁都更靈動,盈然幾分。
想來是鎮壓陰滓屍氣的緣故。
隻是,不夠啊……
陳順安暗自搖頭,臉上卻露出無奈之色,開口道,
“清塵,陳某對《汞龍鉛虎紅丸法》還有些不懂,還請再次傳道。”
清塵的動作稍稍僵硬了下,然後動作恢複從容不迫,仿佛隻是在完成一件尋常不過的事。
她目光平靜的看向陳順安,一步步踏來,仿佛一朵沾染紅塵濁氣的空穀幽蘭,依舊徐徐綻放著。
【願念+9】
……
又是半日。
繼續唱經,接著舞。
陳順安愚笨不堪,悟不通《汞龍鉛虎紅丸法》,再次求道後,仍有不懂之處。
屋中又續了一爐銀絲炭,暖意蒸騰,還夾雜著些許旖旎氣息。
清塵香汗淋漓,像一隻小貓咪般蜷縮在床榻上,雪一般的嬌軀幾乎沒半點力氣,一雙秋眸也是渾渾噩噩,恍恍惚惚,不知天地為何物。
陳順安歎了口氣,無奈道,
“清塵,陳某還是有些不懂之處,不知能否再傳道一二?”
於是,從始至終都波瀾不驚,空幽素然的清塵,話語中終於多了幾分慌亂與羞怯。
她猛地扯過錦被,蒙住自己的腦袋,胳膊、腿兒飛快縮回被窩,連指尖都不敢露在外麵。
過了片刻,被窩裏傳來悶悶的、帶著顫抖的聲音,
“改,改日吧……”
見此,陳順安搖了搖頭,站了起來,慢條斯理地穿衣係帶。
然後眼底帶著一絲輕蔑之意,掃了床上那團蜷縮身影。
哼,裝貨!
還說什麽我心底沒有男相女相,花不著身,沒有煩惱。
現在有了吧?
不是陳順安托大,倚老賣老。
他年近半百,形形色色的人都見過。
他可不信一個才活了十多二十年,甚至久居深山,連最近集市上一斤粳米多少錢都不知道的小年輕,真能看穿紅塵,清心寡欲,如同天人。
而且,
陳順安可沒有閑心,浪費大量時間跟什麽‘庵中豔尼’玩欲擒故縱,你拉我扯那套。
他勤勉習武,重掌神道,可不是為了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麵的。
若這清塵聽話,悉心傳道,他不介意偶爾放浪,沉迷享受之中,養著一隻金絲雀。
若是不聽話,甚至心底有什麽其他心思。
那也就不怪他辣手摧花了。
推開房門,院中的殘雪還沾在葡萄藤上,臘梅的冷香飄來。
一名洗衣做飯,身穿粗布麻衣的老媽子,連忙湊了上來,臉上堆著諂媚的笑,腰彎得快貼到地麵,
“陳掌櫃。”
“劉媽,你且去市場上,挑些手腳麻利腦子機靈的用人、丫鬟……”
說著,陳順安丟了一錠銀元過去。
如今要在這宅院生活,可遠不比炒豆胡同那幾間陋室隨意了。
小到假山池塘的維護、清淤;大到出行貼身的常隨。
馬上轎下隨時隨地地伺候,點個煙、倒個茶、開個門、打個傘……
這可都需要人。
不是他陳順安擺闊,而是到了一定身份,必須也得拿捏起身份,才能進入對應的圈子。
“也不用多,挑選三五個就行。其餘的銀子,你給自己和清塵姑娘置辦些過冬的衣物……”
“是是是,多謝陳掌……老爺!”劉媽喜得眉開眼笑,連忙把銀錠揣進懷裏,連稱呼都改了。
“哎!”
陳順安應了聲,心底那叫一個舒坦。
菜園子,金絲雀,鶯歌燕舞,琴瑟和弦。
陳某人,又小小實現了自己的一個願望。
“入鄉隨俗,這聖朝真教人墮落啊!”
……
三岔口。
深水區。
渾濁的河水裹著泥沙.
銀書生和金鱗鱨,一前一後躲在亂石縫之中,鱗甲貼著濕滑的岩石。
它們透過泥沙的縫隙,悄悄朝不遠處打量。
隻見有一處好似被什麽泥鰍、螃蟹開鑿出來的水洞,用破爛麻繩綁了船板,紮在兩側淤泥裏,當做大門。
船板微開,裏麵隱約傳來“咕嚕”聲。
依稀可見後麵密密麻麻聚著七八名水妖,基本都是什麽鯰魚精、青鱗怪。
模樣醜陋,靈智低微,無甚神通。
而這些水妖,個個憔悴,不時用嘴叼著粗糙蚌殼、鵝卵石,撞擊摩擦在嵌在牆壁上,一枚石磨大小、色如凝固鮮血的鱗片上。
淡紅微光亮起,玄妙之意流轉其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