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黃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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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
嗡嗡的震動,透過水中漣漪,傳入各個水妖腦海中,
“兒郎們,加油幹,使勁磨,待本大王成了仙,定封你們在這百裏水波裏當個河神當當!”
“兀那鯰魚精,不準歇,給我繼續磨!”
隻見水洞裏麵,依稀可見一條渾身斑點花紋,又細又長,覆蓋粘液的泥鰍。
足足有三四丈之長,正趴在洞裏,隻露出個尖牙利齒的腦袋。
隻是腦袋上,有條刀疤,似乎剛砍不久,肉芽尚且新嫩。
竟給這隻泥鰍精平添幾分凶狠之意。
前些日子,這泥鰍精偷偷上岸,夜襲棚戶區。
雖然被務關營的軍健所傷,逼回水中。
卻也因禍得福,隨著漲潮,居然找到了所有人、所有妖,都在尋找的三岔河寶貝。
那片赤紅鱗片!
一群水妖如火如荼磨著鱗片。
一隻嘎牙子魚(黃牯魚),許是操勞過久,頭暈眼花,在反複磨鱗的時候,叼在嘴裏的鵝卵石突然掉落。
自己則悶頭撞在鱗片上。
“轟!”
鱗片驟然吐出一縷真火,煌煌如烈日,隻一卷,嘎牙子魚便化作焦黑碎末,連點水花都沒濺起。
許是沾了殺孽,祭煉受阻。
鱗片原本光滑的表麵瞬間變得粗糙暗淡,連紅光都弱了幾分。
其餘小妖嚇得瑟瑟發抖,魚眼泡瞪得溜圓,連尾巴都不敢擺。
“廢物!成功的事沒做好,專幹失敗的事!簡直是誤我黃將軍的大事!”
那自稱黃將軍的泥鰍精j見狀,勃然大怒,尾巴抽在洞壁上,震得泥沙渾濁。
妖怪本是稀罕物,兩條腿的人好找,沒有腿且會磨鱗片的妖怪難找。
三岔口雖然由於‘藏有寶貝’,冥冥之中吸引了不少水中精怪聚集。
但這段時間死的死、殘的殘,能被抓來磨鱗片的,那是更少了。
現在又死了一個,總不可能它黃將軍自個兒上吧!
那還叫將軍嗎?
一個靈智稍長的白花蛇,小心遊了過來,獻計道,
“黃將軍,前幾日三岔口來了隻圓融額頂的豚妖,整日跟人類沆瀣一氣,靈智頗高,要不將它擒來,看它吻短唇彎,定是打磨鱗片的好手!”
黃將軍聽了,眼睛一亮,恍然大悟。
對啊,怎把那隻外來的妖怪忘了!
與此同時,水洞外。
銀書生和金鱗鱨繼續默默偷窺著。
銀書生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何要用‘偷窺’這個詞語形容自己。
它隻是曾見過上神也是如此,偷偷摸摸監視義莊,所以這才模仿學習,以近神容。
它前幾日,便發現這頭黃將軍了,居然學人一般,奴役其餘小妖,替它磨鱗片。
那鱗片的原主人也不知是何來曆,光是這枚鱗片,就足足有石磨大小,難以想象其主人的身軀,該如何龐大。
而且,這鱗片竟會發光,還會噴火。
完美符合上神曾經的吩咐。
尤其是,銀書生還隱約從那赤紅鱗片上,察覺到讓它都感到無比恐懼,忍不住戰栗臣服的氣息。
還有些熟悉。
所以銀書生和金鱗鱨,便偷偷摸摸蟄伏於此,觀察情況。
見那黃將軍吩咐幾隻小妖外出,要去哄騙江豚入夥,銀書生目光一轉。
這事情不能鬧大了。
黃將軍敢去抓那豚妖,無異於茅坑裏打燈籠——找死。
那豚妖如今身份特殊,武清粘杆處都指望能找到翻譯豚語的奇人義士,讓雙方達成合作。
以期駕豚分水,擺弄浪濤,前往伏牛水澤,徹底除掉妖禍的源頭。
豚妖這可比祖宗還祖宗。
黃將軍不能死在其他人手上,隻能安安靜靜、悄無聲息死在上神手中。
悶聲發大財,這也是上神反複叮囑過的。
想到這,銀書生當即做下決定,用魚鰭肘了下金鱗鱨的腹部。
兩魚遊出,落至水洞前。
銀書生叫道:“開門!”
那裏麵有把門的小妖,開了門出來,晃著蝦鉗,有些好奇的問道,
“你是什麽妖呀?怎麽敢來擊黃將軍的仙洞?”
銀書生笑罵道:“你們這些蝦兵蟹將,作死的業畜!甚麽個芝麻大小的泥巴洞,敢稱仙洞!‘仙’字是你稱的?快進去報與你那黃泥鰍,教它快出來迎接本爺爺,若是遲了,爺爺我便吃了你們一窩!”
銀書生本就是吃葷的,此時猛一張嘴,森白牙齒上還殘留著肉泥,被拉長後繃斷,當真是凶神惡煞。
小妖嚇得魂飛魄散,急急跑了到進去。
金鱗鱨也有些害怕的想遊遠,卻被銀書生攔住了去路。
“蠢貨,我們是一路的,你怕個鳥,往哪去?!”
“哦。”
金鱗鱨這才恍然驚醒,又老老實實待在銀書生身旁,當個幫手。
而在水洞裏。
那看門小妖遊到黃將軍麵前,報道,
“黃將軍!完了完了,鱗片磨不成了,洞外有一個銀臉齙牙嘴的魚妖,來闖仙洞哩!”
黃將軍本就在氣頭上,此時一聽,那是七竅生煙,怪喳喳一聲大叫,竟然嘴裏叼著一杆長七尺二寸的雁翎槍,咻的一下就竄出洞外。
黃將軍厲聲高叫道,
“哪來的無名小妖,敢來你爺爺地盤撒野?”
銀書生毫不露怯,嘲弄道,
“這廝真個如燒窯的一般,想必是在此處刷炭打洞為生,怎麽這等一身黃黑?”
黃將軍雖然不知道‘燒窯’、‘刷炭’什麽意思,但聽銀書生這譏諷的語氣,自然也知道不是什麽好話,當即又怪喳喳一聲叫,
“拿命來!”
當即銜著雁翎槍,衝殺過來。
銀書生也不懼,側身躲過,快若殘影,朝著黃將軍劈臉刺來。
如今兩寶魚得了陳順安的飼養,尤其是食炁蟲的排泄物,對兩魚來說更是至寶。
那也非吳下阿蒙了,個個筋骨強健,板帶煞腰,堪比真意武者。
於是,
黃將軍和銀書生鬥將數十回合,居然不分伯仲,難解難分。
而且還有金鱗鱨在外撩陣,虎視眈眈。
黃將軍一落入下風,感受到生死危機,整條泥鰍立即清醒過來。
它仔細看了銀書生一眼,詫異道,
“原來是你這廝?”
它猛地丟開雁翎槍,尾巴一擺退到洞口,正好堵住去路,故意用身子擋著,生怕銀書生瞥見裏麵的赤鱗。
黃將軍這才沉聲道,
“還以為你被人釣了去,毀了性命。我跟你又無仇怨,為何要闖我仙洞?”
原來銀書生在這阪野津渡、三岔河一帶,也是個有名氣的……
經常帶著其他寶魚水妖,去坑蒙人類,蹭吃蹭喝。
銀書生也止住攻勢,看了那水洞一眼,道,
“為何?寶物有德居之……老黃,你撿了寶貝赤鱗,怎麽不讓我等也鑒玩鑒玩?”
黃將軍一聽,臉色頓時就黑了。
這銀魚是屬耗子的吧,鼻子如此之靈?
這都知道我的水洞裏,藏著寶貝赤鱗?
好在它黃將軍本就是黃黑相間,如同黑炭,倒是也看不出臉色變化。
“哼!那你進來吧……”
黃將軍知道此寶難以獨享了,當即引了銀書生、金鱗鱨兩魚進了水洞。
洞中,其餘水妖如嘍囉般,浮在兩側,給三妖讓出路來。
洞角堆著些雜物:斷裂的桅杆、幾塊生了鏽的碎銀,還有個不知哪來的死人顱骨。
銀書生兩魚大搖大擺遊到赤鱗前。
等近距離瞧了赤紅鱗片,銀書生立即確認心底猜想。
果然是那頭藏於伏牛水澤的大妖所留。
若是我將此寶,獻給上神……
銀書生漫不經心看了眼身邊的金鱗鱨,心底暗忖。
我銀書生,想來便是上神麾下,第一心腹大將,讚畫軍師!
他日,第一個封我當河神!
銀書生搖頭道:“老黃,錯了。”
黃將軍目露迷茫之色。
銀書生用魚鰭指著周圍水妖,道,
“我等水族,手糙力大,幹些粗重活計尚可。但打磨此等靈物,需的是極致的細膩、均勻。
力大則易損其光,手糙則易留微痕。依在下愚見,這天地間,論十指之靈巧,莫過於岸上之人。何不擒些活人來,專司此職?必能事半功倍,早日讓此寶大放異彩。”
黃將軍怔怔看了銀書生一眼。
老實說,銀書生說話文縐縐的,還長篇累牘。
黃將軍有些沒聽懂。
但擒些活人,這幾個字它懂。
於是黃將軍故作思索,沉吟道,
“可如今,岸上活人個個狡詐,連采珠的漁民,都有專人守護,實在下不了手啊……”
“無妨,有我!”
銀書生當即獻計,道,
“實不相瞞,我有個仇家,是個老頭!二流後期武者修為,水性尚可,貪婪好色!”
“尤其是此人曾釣過我,隻是被我脫鉤了,從此之後經常扛著一根魚竿在岸邊逡巡,隻需我稍稍露麵,便可將他引誘至此。”
“到時候,隻需仰仗黃將軍你的神力,合力將其擒下……還愁無法讓此寶大放光彩?!”
黃將軍一聽,大喜過望,
“好,那你快去做……不行,但我不信你,你們兩魚中,必須留下一魚。”
說到這,黃將軍陰惻惻的看了兩魚一眼。
它黃將軍又不是傻的。
萬一讓這銀魚通風報信,拉來一幫魚子魚孫,要奪他寶鱗呢?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銀書生頓時猶豫起來。
誰知道下一刻。
金鱗鱨遊了出來,擋在銀書生麵前,道,
“我留下當妖質吧,你放它離去。”
黃將軍眯著眼,幾根胡須搖動著,道,
“為何?”
金鱗鱨放大了嗓門,義正言辭道,
“我笨些,它聰明!聰明魚辦事,你才放心呐!”
此話一出,黃將軍、銀書生兩魚暗暗點頭。
有道理。
不消片刻,銀書生遊出水洞。
回頭便見金鱗鱨毫無被當‘妖質’的自覺,又在自顧自的吐著泡泡,啃噬著水洞之中的水草,偶爾還用魚鰭拍著自己白白胖胖的腹部,用作消食之用。
銀書生搖了搖頭。
“這個家沒了我,早該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