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城頭。
    “此時，隻怕薛延陀部先鋒已經跟右威衛交上手了吧？”
    李承乾站在城頭之上，眺望遠方，下意識地估算著主戰場的戰局。
    在他身後，被程知節留下的程懷亮無奈地搖了搖頭，盡自己本分地提醒他。
    “殿下，並州多山地阻隔，不論右威衛打成什麽樣子，從太原城都是看不到的。”
    李承乾頭也不回地道：“誰告訴你說，本太子是遠望程將軍所處的戰場了？”
    “啊？”
    程懷亮不禁撓了撓腦袋，不解地看著李承乾。
    “太子您朝著西南之向，站在城頭上遠望，還能看哪裏啊？總不成，城外這些運糧的馬車上藏著大姑娘？”
    程懷亮的話，讓滿腹心事的李承乾都不禁笑了起來。
    “好你個程懷亮！托你老子的福現在已經當上附馬了，滿腦子裏還想著大姑娘？這話我記下了，等回到長安，讓父皇和十一妹來教訓你！”
    程懷亮隨他爹程知節，都是單看外表就可歸屬於“大聰明”之列的那種。
    但是，他比起自己老爹來可是差遠了。
    程知節外表粗豪，但粗中有細，再加上他不論領兵經驗還是在朝中的經驗，皆已經十分老練，心思反應極快，等閑是沒人能算計得到他的。
    程懷亮出身將門，老程家自然是加意栽培，他老爹管教兒子也是頗為嚴厲。
    但是，他到底還是年輕，家傳武藝學了個七七八八，心思之精明遠不能跟他爹相比。
    憑著老程家跟老李家的交情，程懷亮不但受封東阿縣公，而且還尚公主。
    雖說老李家的公主殿下都不大好伺候，但是老程家的兒媳婦可比“老房家”那一位強太多了。
    隻是對於程懷亮而言，爵位和附馬的身份都不是他最期望的。
    他真正期望的是像自己的父親一樣，征戰沙場憑著自己的武藝掙得軍功，名揚天下。
    不僅是他，幾家老將的後輩們，誰都抱著同樣的期望，而程懷亮已經算是其中非常有出息的了。
    薛延陀部南侵，令長安升起極大的危機感，但是程懷亮卻早就盼著此次隨父出征的機會。
    然後……他被老爹留在太原，留在太子身邊護衛，遠處右威衛跟薛延陀部的決戰跟他毫無關係！
    程懷亮是借著陰陽太子幾句，發泄一下心聽鬱悶，沒想到卻直接被太子殿下抓住痛腳。
    他趕緊換上了另外一副麵孔。
    “別呀！”
    “有了公主殿下，我豈敢還有他意，剛剛隻是隨口一說，就不用回稟陛下了吧？”
    “咳，我程懷亮也是右威衛的人，而且我父也在前線與敵撕殺，我作為兒子，豈能不掛心？心思不屬有所失言也是情理之中嘛，太子您說對吧？”
    李承乾倒是沒想到，程懷亮竟然還有這等“活寶”的個性。
    之前程懷亮迎娶十一妹的時候，父皇親召至皇宮見過，那時這臭小子表現得很是沉穩，不愧將門之後。
    若他在父皇麵前也是這副模樣，當初父皇恐怕會氣得一腳把這個“賢婿”踢出玄武門吧？
    “得了，知道你是個大孝子，巴不得趕緊甩開我這個太子，帶著一支鐵騎趕到戰場，救右威衛與危難之間，對吧？”
    程懷亮被他叫破心事，難以掩飾心虛的表情。
    不過，他也聽出來，太子殿下並沒有責怪於他，隻是跟他開些玩笑而已。
    他本是個心大的。
    雖然他一直聽從父親之言，不敢與任何一位皇子走得太近，但他畢竟還沒有坐到足可影響皇儲勢力爭奪的位子，說話和跟太子的態度都不需要有太多顧忌。
    “殿下真是一猜就中，不過軍令如山，父親離開之時叮囑我守好太原，護好太子，那就是我的職責。”
    “帶領大軍，馳援父親，沙場立功，我所願也。”
    “但是，謹守責任，護衛城池與百姓……呃，還有太子殿下，乃是我之責任，身為大唐軍人，豈可逞一時之快意而忘記自己的責任？”
    李承乾“咦”了一聲，對於程懷亮還真有點兒刮目相看了。
    單看外表，他可不是這麽能節製的人呐。
    但是……你最後才把“太子殿下”四個字補上是什麽意思？還不如直接忽略呢！
    李承乾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最後還是讚賞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若你真存了此心，那就好好關注戰局走向，自己也預測一下戰局的發展，真到了你父親需要你支援之時，未必沒有機會哦！”
    程懷亮沒有質疑太子在拿他消遣，沒有質疑現在太原的兵力根本不足以支援主戰場，反而露出興致高昂的表情。
    “殿下您可不要小看末將。末將對於右威衛和草原騎兵都是極了解的，要預測他們的動向還不容易嘛。”
    李承乾心中一動，把目光從遠處收回來：“那你倒是說說看，本太子記在心裏，等程老將軍回來，也可以跟他求證一下。”
    程懷亮沒有心虛，直接提高了胸膛，從副將那裏要過了一副地圖，直接比劃著給李承乾講解起來。
    “若是我所料不錯，薛延陀部來勢洶洶，又不知道我右威衛大軍的厲害，肯定會盡力南下，但他們最大的敵人卻非是右威衛，而是長安！”
    ……
    哈莫終於體會到了大唐步軍的可怕之處！
    過去的大唐軍，長期處於“外線作戰”，攻滅東突厥之後，他們便不斷地對外作戰。
    對於其他的中原王朝來說，所謂的“異族威脅”，是他們不斷地以快騎侵入中原，襲擾邊軍，令百姓苦不堪言。
    可對於大唐來說，他們對外擴張之時，遭遇了異族的抵抗，便算是他們對“大唐的威脅”了。
    似薛延陀部這樣，能有機會威脅到關中腹地的，已經是近十幾年來絕無僅有的機會。
    因此，薛延陀所接觸的“唐軍”，全都是以騎兵為主，包括他們在西域與唐軍交戰大敗。
    現在他們才是真正跟唐軍的步軍展開決戰。
    哈莫催促騎兵進攻，確實打了程知節一個措手不及，但是他們從騎馬行軍狀態到列陣，隻花了極短時間。
    訓練有素的唐軍直接彌補了被突襲的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