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默一陣無能狂怒之後，勉強平複了心情。
    他並不知道哈莫那裏到底發生了什麽，隻知道此刻靠著怒火是無法擊退唐軍的。
    就算要跟哈莫算帳，他也要順利返回漠北才行。
    “大家不要慌！”
    “莫要在意右威衛的大軍，他們雖然能騎馬行軍，但是想要跟我軍交戰，還是必須下馬列陣，我們依然有足夠的時間。”
    “大家隨本汗先往前衝，隻要我們能先一步把並州出來的這支唐軍騎兵宰掉，後麵的右威衛步軍又有什麽威脅？我們照樣可以利用戰馬的速度或戰或走！”
    白默倒不愧是領軍多年，又深得其父汗看重的王子，關鍵時刻，竟然能想到利用現在不利的局麵，激起戰士們求存死戰之心。
    聽到他的喊叫，本來對於跟唐軍交戰心裏還在打鼓的薛延陀部戰士，竟然拋下了心中的顧忌。
    此刻他們並不是為白默或者某位部族大人而戰，是為自己而戰。
    隻有打敗這支唐軍，才有生存之路，才能活著返回家鄉！
    “呼呀！”
    “殺死唐軍！”
    眾多呼喊聲此起彼伏，使得他們的戰意不斷升騰。
    ……
    程懷亮自己便衝殺在第一線，無法看到更遠處敵人的反應，也根本顧不得這些。
    哪怕他知道了白默已經振奮起薛延陀大軍士氣，也隻會專心於衝殺麵前的敵人。
    他自幼便由程知節教導，所學的都是最樸素的戰場道理。
    在確定戰術之時，他當然是要利用薛延陀部剛剛大敗的心理，但是，在戰場上絕對沒有伸頭等你來砍的敵人。
    隻要他們自己勇猛無畏，遭遇何種敵人，都隻管衝殺便是。
    而且，程懷亮對於老程家的武藝，也是相當有自信的！
    發現胡難帶領兩倍於己的騎兵開始反擊，但他們衝鋒的時機選擇極差，速度遠不如己方騎兵。
    程懷亮以自己為大軍鋒銳，利用胯下駿馬衝在所有人之前，一人一矛，直迎著敵騎而上。
    眾將士雖然是第二次配合程懷亮作戰，但是在太原之戰時，也已經明白自家這位年輕主將的作風。
    看到程懷亮強行衝到最前方，周圍的將士自覺地向他聚攏。
    沒有人替代程懷亮衝鋒在前，他們能做的，便是在主將殺穿敵軍軍陣之時，緊緊跟上，而且擋住左右兩側的長兵器，護住自家主將的側翼。
    與之相對的，胡難自己卻根本不敢衝鋒在前，而是讓大量的戰士護住自己。
    隻是，如此布置卻讓他更加顯眼，唐軍稍一搭眼，便可以分辨出，胡難這裏的位置，必是敵軍主將。
    程懷亮露出一絲猙獰的笑容，手中長刀飛斬，先把最前列的敵軍勇士斬翻下馬，之後毫不減速，憑著駿馬衝撞的力量，硬生生向著被圍圍護在中心的胡難殺了過來。
    “瘋子，瘋子！”
    胡難在草原之上，自認為見多了勇士，但還是第一次見到程懷亮這等不要命的。
    便是他看不順眼的哈莫，在戰場上也不敢像對方這樣拚命啊？
    他到底是不是唐軍的主將？
    換作是有膽色的將領，必定會抓住這樣的時機。
    程懷亮以主將之身發起衝鋒，雖然可以鼓舞所有將士跟隨著他，發揮出騎兵衝鋒的最大威力，但也讓自身陷於險境。
    若是他們能抓住機會，把程懷亮斬殺於前，那麽唐軍的衝鋒將不戰自潰。
    可是，現在胡難卻被程懷亮表現出的瘋狂嚇破了膽子，說出口的命令，完全憑著本能。
    “快，護在我的身前，擋住唐軍。”
    “休要讓唐軍殺過來，快擋住他們！”
    被白默調派到胡難麾下的，都是王庭精銳，忠誠自不必懷疑。
    但是，他們哪怕再忠心於王庭，聽從白默的命令，並不代表他們傻。
    所有人都聽得出來胡難已經被嚇破了膽，跟隨著這樣的主將作戰，豈能擊敗對麵如狼似虎的唐軍？
    程懷亮的武藝，更非他們所能力敵。
    衝在最前麵的，本是族中有名的勇士，可是就連他們也非程懷亮一合之敵。
    當程懷亮斬殺掉最外圍的戰士之後，他跟胡難之間便幾乎沒有阻礙。
    許多戰士下意識地撥開馬頭，先避開程懷亮這尊殺神。
    至於胡難不斷要求大家保護著他，擋住唐軍的命令……根本沒有人會為這種膽小廢物的主將犧牲自己。
    胡難絕望地發現，程懷亮的刀鋒已經離他越來越近。
    沒有戰士願意死命阻攔，他自己更不敢與程懷亮正麵較量，想趁著對方沒有殺到的時候，趕緊撥馬轉換方向。
    打不過，自己便隻有逃了。
    可是，已經表現得極為瘋狂的程懷亮，竟突然大吼一聲，雙腿發力，直接從馬背上飛躍起來。
    他以自身鐵甲硬頂著下方揮過來的馬刀，而自己的長刀直捅向因為轉向使得馬速放緩的胡難。
    胡難根本沒有想過，敵將為了斬殺自己，完全豁出了性命。
    他甚至連馬背上的兵器都沒有取下，便看著那柄致命的長刀從自己腦門處一劃而下……
    然後，他永遠地失去了意識。
    “胡，胡難大人被殺了！”
    哪怕已經見識過程懷亮武勇的薛延陀部戰士，也被這一擊嚇得完全驚愕，恐懼在每個人的心底升起，讓他們慌張地大喊大叫。
    多虧他們的喊叫，使得遠處的戰士也明白，自己有主將竟然被斬殺了。
    從他們跟唐軍互相衝鋒接戰，到現在才過去多長時間？
    主將被斬，他們要怎麽轉換戰陣，他們要跟隨著誰繼續衝殺？
    唐軍自然不會給他們任何反應時間，程懷亮完全無視自己剛剛被刀斬破鐵甲的傷勢，借著敵軍完全陷入驚慌與呆滯的空隙，再次狂吼著，揮動戰刀衝殺向前。
    後續的唐軍更加舍生忘死，學著程懷亮的模樣，哪怕用性命來換，也要瞬間衝破敵軍陣勢，為後麵的同袍創造衝殺的空隙。
    一觸即潰！
    沒有人會想到，胡難帶領著兩倍於唐軍的騎兵，正麵衝殺，竟然一個回合都沒有擋住，在唐軍騎兵的衝鋒下，一觸即潰。
    白默的如意算盤瞬間落空，而且，再次大敗的己方戰士，已經驚恐地向著中軍逃過來，他自己的軍陣，先被自己麾下王庭的騎兵給衝得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