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雷霆一怒，像蕭言這樣的禦史怎麽可能承受得住他的威壓，再加上勾結王氏構陷太子的罪名極大，直接把蕭言嚇得慌了神。
    他急於撇清自己跟王氏的關係，卻沒想到越急越容易說漏嘴，直接被李世民抓到了話中的破綻。
    “臣，臣其實是……”
    蕭言明白自己失言，也更加慌亂。
    李世民對於言官是非常寬容的，極力鼓勵眾臣進諫。
    但是，他眼裏同樣容不下沙子，若是有朝臣利用他這種寬容，想要達成一己之私，那下場也一定會很慘。
    “父皇，此事事關重大，王氏不但自己參與其中，而且真要細究，恐怕還會把盧氏、崔氏等全都牽連進來。”
    李泰在此時，趕緊站出來打斷了蕭言，不過他的發言也是針對王氏的罪行，大家並不覺得意外。
    “這幾個世家，皆為我大唐望族，牽連甚廣，便是他們真做錯了什麽，朝廷也當小懲大戒，先警告一下他們，令其知所分寸為好。”
    “不過，朝中禦史皆為文臣，許多人還曾拜王氏等出身的大儒為師，以後他們再上言進諫，朝廷當有所區分。現在多虧了父皇英明，才還皇兄一個清白，並沒有造成什麽大的禍亂，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更不宜借此事嚴懲幾大世家了。”
    李泰向來與士族和文臣親近，他在此時站出來，勉強也算是給王氏說了情，而且合情合理。
    王氏此次想要逃脫罪責是不可能了，但有魏王之言，至少能讓他們受到的懲罰減少很多。
    幾位本來中立的朝臣，不由得都向魏王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但李泰真正在意的，根本就不是王氏，而是蕭言！
    剛剛蕭言在陛下的壓力之下幾乎完全崩潰，若是他不趕緊站出來打斷一下，恐怕蕭言就要把自己給捅出來了！
    王氏可以死，士族可以受到重創……那樣雖然會讓支持自己的勢力受到損失，無法幫助他壓過東宮一頭，但反過來也能逼著他們與自己綁得更緊密。
    隻有他李泰將來繼承大唐，才能讓士族真正有出頭之日。
    按往日李世民對於他的寵縱，既然李泰已經開了口，當著眾臣的麵兒，李世民怎麽也要給予恩赦。
    可這次，李世民的表情深凝如淵：“朕平素裏，對這些士族清流們，難道還不夠縱容嗎？”
    “他們自詡為士族之首，無需納糧服役，借此壟斷土地和人口，其子弟入仕皆受優待，甚至現在都已經掌控地方，使朝廷政令難以傳達！”
    “現在，朕所定的太子難道也要先問問他們是否滿意嗎？”
    李泰咬了咬牙，麵對父皇的怒火，也隻能選擇暫退。
    王氏的信中，曾提到比起太子，自己才是更適合的儲君人選，真要說起來，連他自己也處於嫌疑之地，隻是靠著父皇平日的寵縱才沒有避嫌，直接為王氏求情。
    可是，自己若表現得太急切，自然會讓人懷疑，魏王府是不是跟王氏暗中達成了什麽交易，才會讓王氏甘冒奇險也要把太子拉下來……
    “蕭言！到底是誰在幕後指使你彈劾太子？說！”
    李世民再次把目光凝在蕭言的身上。
    蕭言現在已經是雙股戰戰，額頭滿是汗水，可是經過魏王站出來打岔，也讓他找回了些許理智。
    自己萬萬不能承認是李泰在背後指使自己，陛下到時候會如何處罰魏王不得而知，自己是絕對不會有好下場的！
    “回陛下，臣隻是出於對大唐社稷的忠心，生怕太子真的做了錯事，這才想要進諫，以糾正太子之誤，背後並沒有他人指使啊。”
    “至於王氏之事，臣，臣當年雖然師從王氏，但入朝為官後，與他們並沒有密切往來，更不會受他們指使啊。”
    士族之中的關係，“門生”“師承”乃是最為重要的，這些事情蕭言想瞞也瞞不住，他隻能死死抵住不認。
    畢竟，陛下說破了天也隻是懷疑，手上沒有證據證明自己私下跟王氏有什麽串聯，更不能證明自己背後真的受人指使。
    剛剛說漏了嘴？朝堂之上，一時激動說錯了話，也並非不可想象，以陛下的性子，是不會因為朝臣說錯了一句話而治罪下獄的。
    最重要的是魏王殿下已經看到了自己的忠誠，隻要他還得勢，必定會想辦法救自己的。
    魏征忍不住開口幫蕭言說話：“陛下，蕭言確實有嫌疑，但正如您所說，不能因一人而讓朝廷背負堵塞言路之名，否則日後還有誰敢言直諫？”
    魏征雖然覺得王氏之行事，實在可惡，但是他也不想對王氏趕盡殺絕。
    最重要的是，他更看重朝堂之上，是否會因為蕭言獲罪之事影響了過往的風氣。
    “朕繼位十數年，是否有納諫的胸懷，天下人自能分辨。若是被一朝虛名弄得束手束腳，隻會讓蕭言這等奸滑之人覺得有機可乘！”
    “你現在還是不認嗎？好，那朕便讓你死了僥幸之心！”
    隨著李世民的一個手勢，早已經等侯在側的內侍李然輕聲細語地稟報道：“小人奉聖命，往民間打探消息，也聽到了如蕭大人一般的傳言。”
    “但很奇怪，小人再想弄清楚這些話到底是何處傳出，卻發現他們不約而同地於今日死於意外！”
    “今日？”
    眾臣都聞到了異常的味道。
    李世民冷笑道：“是啊，恰巧就是你蕭言上本參奏太子之時，民間消息的來源全部死於意外，蕭言你來說說，這真的可能是意外嗎！”
    蕭言自己也呆住了。
    他自己知道是受了李泰的指使，上本彈劾，但是魏王之後還用出這麽狠辣的手段，斷絕自己跟此事的一切聯係，卻完全出乎蕭言的預料。
    現在，蕭言明白自己不論再說出什麽辯解之言，都不可能讓陛下相信。
    甚至於，連自己的同僚都不可能相信這真的是意外。
    果然，那幾名隨著蕭言一同上奏章的禦史，立即對他投來了不信任與憤怒的目光，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是被蕭言給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