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與幾位重臣相繼表態，反而是李承乾這個當事人，冷眼旁觀，沒有直接表態。
    哪怕是他相繼抓捕了王氏子弟，而且王氏在信件之中，也直接把矛頭對準了自己。
    他從李世民與蕭言的態度中，聞到了一絲不對勁兒的味道。
    蕭言的背後絕不是王氏指使！
    雖然李泰不顧自身嫌疑，直接站出來為王氏說話，似乎擺出一副大公無私，無懼於他人流言的感覺。
    但憑著李承乾對他的認識，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啊。
    以李泰的愛惜羽毛，若是正常心態之下，他恐怕不會如此行事。
    李泰的想法，他還可以洞察，可是，真正讓李承乾覺得摸不著頭腦的，反而是李世民。
    李世民早就已經留意到民間的異常動靜，而且早就派內侍前去調查，蕭言以此為借口彈劾李承乾，等於是撞到他的槍口上。
    但是，李世民看似嚴厲地怒喝蕭言，其實意並不在禦史，而在於王氏！
    他提前說起，自己與王氏的矛盾，便有蕭言等人的上奏，還故意點明王氏在士族中的影響……等於是陛下自己在暗示王氏可能對蕭言等人有極大的影響力。
    蕭言前被陛下強壓，要他吐露背後指使之人，後有所有的同僚仇視，覺得是被自己利用，他裏外不是人啊。
    但不論蕭言承受多大的壓力，都不可能當廷背叛魏王殿下，隻有如此自己才能留得一線生機。
    可他若是什麽也不說，更是坐實了陛下對於王氏的猜測。
    果然，李世民看到他一臉痛苦難言的樣子，也懶得再問下去，直接一拍禦案。
    “蕭言你好大的膽子，身為禦史私下卻串聯王氏，為博得王氏歡心與一己清名，直接構陷東宮，謀害無辜百姓。”
    “現在事情已經被揭破，已經無話可說了？來人，剝去蕭言朝服！”
    殿外金吾衛大步上前，不由分說，直接把蕭言押下。
    蕭言有苦難言，此時更加不敢反抗。
    還好，陛下雖然在盛怒之下，卻並沒有直接把他處死，隻要自己還活著，隻要魏王還在，那一切都有轉機。
    然而李世民後麵的話卻讓他心膽俱裂。
    “蕭言已經伏法，那麽王氏所行之陰謀已經確鑿無疑！他們自恃為士族豪門，竟敢肆意幹預朝廷之事，收買朝廷言官為其所用，士林清議皆成為私利之器！”
    “長此以往，朝堂難振綱紀，再加上他們幹預太原防務，險些誤了北疆戰事，為外夷強敵所襯，更是罪在不赦！”
    聽到李世民這些話，眾文臣全都嚇了一大跳。
    陛下這是鐵了心要借此時機，將太原王氏直接處置了？甚至於盧氏崔氏等豪族也要受到牽連啊。
    蕭言心叫一聲完了。
    可是，到了這一步他已經再無選擇，隻是覺得哪怕自己活了下來，恐怕也未必是什麽好事。
    不論是他的同僚還是以往的故交，都會把蕭言視為是士族的叛徒！
    其他文臣也沒有想到，陛下如此雷厲風行，根本沒有容他們求情的機會。
    李泰則是喜憂參半，喜的是蕭言果然不敢出賣自己，父皇如此肯定乃王氏在幕後指使，說明他根本沒有懷疑自己。
    但是，王氏所代表的士族一直暗中支持自己，若是父皇因此事興起雷霆之怒，必定會重創士族，就連這麽多朝臣也因為士族門生的關係受到牽連。
    那就等於支持自己的勢力大受打擊呀。
    再加上李承乾剛剛立下軍功，他跟朝中老將們的關係也拉得比較近，自己在朝中的支持力量會處於極大的劣勢。
    各人表情不一，全都因為自己的人脈關係或者利益而傷神，但是王氏犯下大錯在先，便是魏征這等人物，也不可能在此時為了給王氏求情而觸怒陛下。
    隻有李承乾，臉上帶著幾分明悟的表情。
    他終於明白父皇那些不太合理的判斷和行為。
    恐怕很多朝臣都以為，李世民是為自己的兒子鳴不平，同時也為皇儲也成為那些士族陰謀的犧牲品而動怒。
    實際上，他們是平白把把柄送到了李世民的手上。
    李世民是故意把蕭言進諫之事與王氏針對自己的陰謀綁在一起，就是因為他早就想要對那些士族豪門出手！
    別看貞觀年間，已經大大增強了科舉取仕，盡可能地提拔寒門士子，以免朝廷被豪門所把持，但是相對於豪門出身的大臣，依然是杯水車薪。
    之前天下議論姓氏之尊貴，甚至連身為皇室的李姓都被那幾個豪門壓在下麵，惹得李世民極為震怒。
    而這些世家多在陝東之地，與關中起家的李唐並無親近之感，時常還借著天象異常的機會，對大唐明嘲暗諷。
    李世民恐怕已經忍了他們很長時間，時刻都在等待著最好的下手機會。
    現在，王氏敢針對當朝太子策動陰謀，等於給了李世民最佳的借口。
    李承乾想明白了自己便宜老子的用心，直接一個大無語。
    剛剛還真以為這老子是回心轉意，覺得自己兒子在外立功還受這麽大的委屈，想要替好大兒出頭呢。
    結果……罷了，他早就應該想到，李世民就是天生的軍事生物和政治生物，比起跟自己之間不知道還是否存在的親情，利用一切機會解決心中的“麻煩”才是最重要的。
    如此看來，他之前的判斷確實是有先見之明啊。
    伴君如伴虎，在李世民眼皮子底下當太子，那不是伴“虎”，是伴“史前巨獸”！
    早點兒脫離苦海，到江南享福是正經。
    “長孫無忌！”
    “臣在！”
    “此事由你親自督管，嚴加察辦！立即派人至太原，把王氏一幹人等控製起來。”
    “朕要派出上使，前往盧氏和崔氏等，讓他們老實回話，是否已經與王氏串聯！”
    李世民此言一出，分明是要辦成鐵案。
    長孫無忌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應下。
    現在長孫無忌可稱得上是文臣之首，但是他這位“文臣”對於士族高門卻沒有半點兒情誼。
    而且，作為關隴世家出身的他，對於那些士族豪門的態度，與李世民是一致的，早就看他們不順眼。
    由他接手此案，斷不會對王氏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