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暗流湧動天局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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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爐戈壁的酷熱被遠遠拋在身後,花癡開一行三人沿著古老的商道向東而行。手刃屠萬仞,奪回《千手觀音》殘卷與父親遺物,並未讓花癡開感到多少快意,反而像是卸下了一部分沉重的枷鎖,讓他的腳步更加堅定,眼神也更加深邃。
    “癡開哥,這《千手觀音》殘卷,和你之前學的,有啥不同?”阿蠻一邊啃著幹糧,一邊好奇地看著花癡開小心收好的那本古籍。
    花癡開摩挲著羊皮封麵的粗糙質感,目光悠遠:“夜郎叔叔傳授我的,是根基,是‘體’。而這殘卷,記載的更多是‘用’,是一些更為精妙、甚至……有些詭譎的應用法門,尤其是關於‘氣’的牽引與幹擾。”他頓了頓,沒有細說。殘卷中記載的一些手法,已經觸及到利用內息影響他人心神、擾亂對手氣機的範疇,近乎“術”的邊緣,與正統賭術強調的公平競技已有所偏離。這也讓他對父親花千手的過往,以及“天局”的手段,有了更深的猜測。
    小七機警地觀察著四周,低聲道:“癡開,殺了屠萬仞,動靜不小。‘天局’那邊,恐怕已經得到消息了。我們接下來去哪?直接去找那個‘天局’總部嗎?”
    花癡開搖了搖頭,眼神冷靜:“不急。屠萬仞、司馬空,都隻是外圍的爪牙,甚至可能隻是被利用的棄子。我們對‘天局’的了解還太少,貿然闖入,無異於自投羅網。”他展開一幅簡陋的地圖,指向其中一座臨海的繁華城市,“我們去‘海市’,那裏是東南最大的賭城,三教九流匯聚,消息最為靈通。而且,母親提過,父親當年曾在海市與一位故交好友經營過一家賭坊,或許能找到一些線索。”
    海市,顧名思義,瀕臨大海,貿易繁盛,其賭業之發達,更冠絕東南。這裏不僅有合法的官方賭場,更有無數地下賭窟、私人牌局,是冒險家、亡命徒、巨商大賈和各方勢力的角力場。
    十數日後,風塵仆仆的三人終於抵達了這座喧囂而濕潤的城市。空氣中彌漫著海風的鹹腥與各種香料、貨物混雜的奇特氣味,街道上車水馬龍,人流如織,繁華程度遠超花癡開之前去過的任何地方。
    他們按照菊英娥提供的模糊地址,在城西一條相對僻靜、卻依舊能感受到城市脈搏的街道上,找到了一家名為“聽潮閣”的賭坊。賭坊門麵不算很大,但裝修雅致,透著一股老派的氣息,與周圍那些喧鬧浮華的賭場格格不入。
    走進聽潮閣,內部並不像尋常賭場那般烏煙瘴氣,反而頗為清淨。賭客不多,大多衣著體麵,低聲交談,專注於牌局。荷官手法嫻熟,神情平靜。整個氛圍,更像是一個高端的私人俱樂部。
    花癡開目光掃過,心中微動。這聽潮閣的格局、氣息,都隱隱透著一絲熟悉感,與夜郎七教導他的某些理念不謀而合——賭,並非純粹的喧鬧與貪婪,也可以是心智與技藝的無聲較量。
    他徑直走向櫃台,一位穿著青布長衫、戴著單片眼鏡、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老者正在低頭撥弄算盤。
    “請問,池老板在嗎?”花癡開開口,報出了母親提到的那個名字——池硯,父親花千手當年的好友。
    打算盤的聲音戛然而止。老者抬起頭,透過鏡片打量了花癡開片刻,眼神銳利如鷹,帶著審視與探究。“閣下找池老板有何貴幹?池老板近年來已很少見客。”
    花癡開平靜地迎上他的目光,從懷中取出那枚從屠萬仞處奪回的花千手玉佩,輕輕放在櫃台上。“故人之子,花癡開,特來拜會池叔叔。”
    看到那枚玉佩的瞬間,老者的瞳孔猛地一縮,臉上那古井無波的表情終於出現了裂痕。他猛地站起身,湊近仔細看了看玉佩,又抬頭死死盯著花癡開的臉,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你是千手大哥的兒子?你……你不是已經……”
    “僥幸未死,流落在外。”花癡開言簡意賅。
    老者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激動的情緒,對花癡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三位,請隨我來。池老板在後院。”
    穿過一條安靜的走廊,來到一處雅致的小院。院中種著幾叢翠竹,一方石桌,一個穿著灰色布衣、身形消瘦、背影略顯佝僂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桌旁,獨自對弈。聽到腳步聲,他緩緩轉過頭。
    那是一張飽經風霜的臉,眼神渾濁,帶著揮之不去的疲憊與頹唐,唯有在目光觸及花癡開麵容的刹那,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亮光,有震驚,有追憶,有痛苦,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愧疚?
    “池叔叔。”花癡開上前一步,躬身行禮。母親說過,池硯是父親最信任的兄弟之一。
    池硯沒有立刻回應,他隻是死死地看著花癡開,仿佛要透過他的臉,看到另一個人的影子。良久,他才長長歎了口氣,聲音沙啞:“像……真像……尤其是這雙眼睛,和千手大哥年輕時一模一樣……”他指了指對麵的石凳,“坐吧。老傅,看茶,不要讓任何人打擾。”
    之前櫃台的老者,傅管家,躬身退下,並關上了院門。
    “孩子……你,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你母親她……”池硯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
    花癡開將大致經曆,以及母親菊英娥尚在人世、隱姓埋名的消息告知了池硯,但並未透露具體藏身之處。
    聽到菊英娥還活著,池硯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但隨即又被更深的陰霾籠罩。“活著就好,活著就好……是我沒用,當年沒能護住大哥,也沒能找到嫂子和你的下落……”他握緊了拳頭,指節泛白。
    “池叔叔,過去的事,非你之過。我此次前來,是想了解更多關於我父親,以及‘天局’的事情。”花癡開直接切入主題。
    提到“天局”,池硯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積蓄勇氣,才緩緩開口道:“‘天局’……那是一個你無法想象的龐然大物。它並非一個簡單的組織,更像是一個……滲透在賭壇乃至各國陰影裏的怪物。它掌控著龐大的財富、情報網絡,圈養著無數像司馬空、屠萬仞這樣的高手,甚至……可能影響著某些國家的政局。”
    “它存在的目的是什麽?”小七忍不住問道。
    “目的?”池硯苦笑一聲,“沒有人知道它真正的目的。表麵上,它操控著世界上許多頂級賭局,洗錢,牟取暴利。但我和千手大哥當年隱約察覺到,它似乎在利用賭局和龐大的資金流,進行著某種更龐大、更可怕的計劃……千手大哥就是因為觸及到了這個核心秘密,才招來了殺身之禍。”
    他看向花癡開,眼神凝重:“孩子,聽我一句勸。報仇的事,暫且放下。‘天局’的水太深了,不是你一個人能抗衡的。你父親當年何等驚才絕豔,尚且……你如今能活著,已是不易,找個地方,隱姓埋名,平安度過餘生吧。”
    花癡開搖了搖頭,眼神堅定如鐵:“池叔叔,有些路,一旦踏上,就無法回頭。父親的血不能白流,母親的苦不能白受。即便前方是龍潭虎穴,我也要走上一遭。”
    看著花癡開那與故友如出一轍的倔強眼神,池硯知道勸說無用。他歎了口氣,從懷中摸索出一塊非金非木、觸手冰涼的黑色令牌,上麵雕刻著一個複雜的、如同漩渦般的圖案。
    “這是……”花癡開接過令牌,感受到一股陰寒的氣息。
    “這是‘天局’的‘引路令’。”池硯低聲道,“當年千手大哥出事前,似乎預感到了什麽,將此物交給我保管。他說,若有一天,他的後人想要追查真相,或許此物能提供一個機會。持此令,可參加‘天局’每隔數年舉辦一次的‘生死局’。”
    “生死局?”
    “那是一場極其隱秘、也極其殘酷的賭局。參與者皆是賭壇頂尖高手,或是被‘天局’選中、身負特殊使命之人。勝者,或許能獲得接觸‘天局’核心秘密的資格,甚至……提出一個要求。而敗者……”池硯沒有說下去,但眼中的恐懼說明了一切。
    “這是唯一能接近‘天局’核心的途徑?”花癡開握緊了令牌。
    “據我所知,是的。”池硯點頭,“但孩子,你要想清楚!‘生死局’非同小可,那是真正的九死一生!曆屆參與者,能活著出來的,十不存一!”
    花癡開看著手中冰冷的令牌,仿佛能看到父親當年決絕的背影。他將令牌收起,站起身,對池硯深深一揖:“多謝池叔叔告知。這‘生死局’,我去了。”
    離開聽潮閣時,夜色已深。海市的燈火璀璨如星,卻照不亮人心底的暗流。
    傅管家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池硯身後,低聲道:“老板,就這樣讓他去嗎?那太危險了……”
    池硯望著花癡開三人消失在街角的背影,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有擔憂,有愧疚,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這是他的命,也是千手大哥未走完的路。我們能做的,就是在暗處,盡可能為他掃清一些障礙了。”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通知我們在‘那邊’的人,就說……‘龍牙’已現,目標,‘生死局’。”
    海風帶著鹹濕的氣息吹過街道,卷起幾片落葉。花癡開並不知道,在他決定踏入“生死局”的那一刻起,一張無形的大網,已經開始圍繞著他緩緩收緊。而“天局”這座冰山,也終於向他露出了隱藏在水麵之下,那猙獰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