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冰縫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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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徹底的黑暗,帶著刺骨的冰冷,從四麵八方擠壓過來。
黑暗,徹底的黑暗,帶著刺骨的冰冷,從四麵八方擠壓過來。
花癡開幾乎是滾落著跌入這條狹窄的冰縫,後背重重撞在堅硬的冰壁上,喉頭一甜,又是一口淤血湧出,卻被他死死咽了回去。不能留下任何痕跡。
外麵屠萬仞暴怒的吼聲和煞氣轟擊冰層的悶響隱約傳來,震得頭頂簌簌落下細碎的冰晶。花癡開蜷縮在黑暗中,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全力運轉幾近枯竭的“不動明王心經”,收斂起自身所有氣息,如同一塊真正的寒冰。
他賭對了。這條冰縫遠比入口看起來要深,而且蜿蜒曲折,屠萬仞那龐大的身軀和狂暴的煞氣,根本無法深入。幾聲不甘的怒吼和徒勞的轟擊之後,外麵的動靜漸漸平息下去,隻餘下死一般的寂靜。
危險暫時解除,但花癡開的心卻沉了下去。
他現在的情況糟糕到了極點。
屠萬仞的“焚心煞”極其歹毒,雖然最後關頭被他以巧勁破去凝聚之勢,但之前侵入體內的煞氣餘毒仍在瘋狂肆虐。五髒六腑如同被放在小火上慢煎,一陣陣灼痛伴隨著冰縫裏無孔不入的奇寒,冰火交加,折磨得他幾乎要暈厥過去。
更嚴重的是精神上的創傷。強行在煞氣衝擊下保持靈台清明,又凝聚全部意誌發出那洞穿破綻的一“點”,他的心神損耗巨大,此刻腦海中如同針紮般刺痛,思緒都變得遲滯起來。若非“不動明王心經”自行護住本源,他早已意識渙散。
冷……好冷……
身體的熱量在飛速流失,眼皮沉重得如同墜了鉛塊。他知道,一旦在這裏睡過去,就永遠也醒不來了。
“不能睡……不能……”
他咬著牙,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利用疼痛刺激著自己近乎麻木的神經。腦海中閃過父親葬身火海的模糊景象,閃過母親可能還在某處受苦的念頭,閃過夜郎七嚴厲卻隱含關切的眼神,閃過小七、阿蠻那些夥伴的麵孔……
還有屠萬仞那囂張的狂笑,以及“天局”這座壓得人喘不過氣的龐然大物。
恨意與不甘,如同微弱的火苗,在冰冷的黑暗中搖曳,卻頑強地支撐著他。
他必須活下去!
花癡開開始嚐試移動。每動一下,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冰縫狹窄僅容一人側身通過,而且地麵濕滑崎嶇。他像一條受傷的蠕蟲,靠著雙臂和身體微弱的扭動,一點點地向深處挪動。他不知道這條冰縫通向哪裏,隻知道不能停在原地,離屠萬仞越遠越好。
黑暗中無法視物,他隻能依靠觸覺和聽覺。手指觸摸到的,是冰冷、濕滑、有時又異常鋒利的冰壁。耳朵裏聽到的,隻有自己粗重痛苦的喘息,以及冰層深處偶爾傳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哢嚓”聲,仿佛這巨大的冰川隨時會坍塌。
不知爬了多久,也許隻有一刻鍾,也許是一個時辰,時間在極致的痛苦與黑暗中失去了意義。他的意識開始模糊,身體幾乎完全凍僵,動作變得無比遲緩。
就在他即將力竭,意識快要被黑暗徹底吞噬時,指尖忽然觸摸到了一點不同。
不再是堅硬冰冷的冰壁,而是一種……略帶鬆軟、帶著些許顆粒感的質地。是泥土?還是……
他努力集中起渙散的精神,用幾乎失去知覺的手指仔細摸索。沒錯,是一小片附著在冰壁上的泥土,麵積不大,但在這純粹的冰之世界裏,顯得如此突兀。
有泥土,意味著可能接近岩層,或者……有其他出口?
這個發現如同注入了一劑強心針,讓花癡開精神微振。他強撐著,繼續向前挪動。又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麽漫長,前方的黑暗似乎淡了一些,並非有了光亮,而是一種空間上的開闊感。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頭,發現自己似乎來到了一個稍微寬敞些的冰窟,依舊漆黑一片,但空氣的流動感明顯了些許,帶著一股微弱的、若有若無的……硫磺味?
而且,這裏的溫度,似乎比那狹窄的冰縫裏要高上一點點,雖然依舊酷寒,但那種能凍裂靈魂的極致冰冷減弱了。
花癡開靠在冰壁上,劇烈地喘息著,貪婪地呼吸著這略帶異樣氣味的空氣。他不敢大意,依舊全力收斂氣息,側耳傾聽。
除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以及永不停歇的、來自冰川深處的**,他似乎還聽到了一種極其微弱的、潺潺的流水聲。
水?液態的水?在這萬載玄冰之下?
他心中一動,循著那微弱的聲音,再次開始艱難地挪動。方向似乎是向下,坡度變得陡峭。他幾乎是半滾半爬,又下行了不知多深。
終於,他摸到了水。
不是刺骨的冰水,而是帶著一絲……溫意的水流!
雖然依舊很冷,但相對於周圍的嚴寒,這一絲微弱的水溫,簡直如同溫泉般可貴!
花癡開將幾乎凍僵的臉埋入水中,冰冷的觸感讓他打了個激靈,但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暖意,卻讓他幾乎哭泣出來。他小口小口地啜飲著,帶著硫磺味的水流滑過喉嚨,滋潤著幹渴灼痛的髒腑,似乎連那肆虐的煞氣餘毒都被稍稍壓製了一絲。
這裏是……地下熱泉?難怪溫度稍高,還有硫磺味。
絕境之中,終於看到了一線生機!
花癡開精神大振,他沿著水流的方向,在黑暗中繼續摸索。水流不大,隻在冰層底部侵蝕出一條小小的通道。他匍匐前進,身體浸泡在微溫的水流中,雖然狼狽不堪,卻感覺生命力在一點點回歸。
又前行了一段距離,前方似乎有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幽光!不是自然光,而是一種……淡淡的、藍汪汪的熒光。
他加快速度,爬出水流通道,眼前豁然開朗!
一個不大的地下冰洞呈現在眼前。洞頂垂下無數冰棱,一些冰棱和洞壁的某些岩石上,鑲嵌著點點藍白色的熒光礦物,如同夜空中的星辰,將整個冰洞映照得一片幽藍迷離,如夢似幻。
冰洞中央,有一個小小的水潭,正是那微溫地下水的匯聚之處,水汽氤氳,帶著硫磺的氣息。水潭邊,竟然生長著一些低矮的、散發著同樣幽藍微光的苔蘚類植物。
更讓花癡開瞳孔收縮的是,在水潭對麵,靠近冰壁的地方,竟然盤坐著一具骸骨!
骸骨不知在此沉寂了多少歲月,身上的衣物早已風化殆盡,隻剩下晶瑩如玉的骨骼,在幽藍光芒映照下,泛著詭異的光澤。骸骨保持著盤坐的姿勢,頭顱微垂,仿佛在靜坐中悄然逝去。
在這絕險之地,竟然有前人遺骸?
花癡開心中凜然,警惕地觀察四周,確認沒有其他危險後,才艱難地挪到水潭邊,再次痛飲了幾口微溫的泉水。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具骸骨,以及骸骨麵前的地麵上。
那裏,似乎用某種尖銳之物,在堅冰上刻下了幾行字跡。
他湊近了些,借著幽藍的熒光,仔細辨認那些早已與冰層幾乎融為一體的刻痕。字跡潦草而深刻,帶著一股不甘與決絕,赫然是一篇殘缺的心法口訣,以及幾句遺言:
“餘,寒山客,追尋‘玄冰煞’至此,功虧一簣,遭煞氣反噬,命不久矣……恨!恨!恨!”
“然,‘焚心煞’剛猛酷烈,終非正道,傷人傷己。吾觀此地寒熱交匯,陰陽互衝,偶有所得,創此‘冰火轉輪’之法,或可化解‘焚心’餘毒,調和煞氣,然未及驗證……”
“後來者若有機緣至此,得吾遺澤,望善用之……若遇‘天局’中人,替吾……殺之!”
字跡到此戛然而止,那最後一個“殺”字,更是入冰三分,充滿了刻骨的怨毒與仇恨。
花癡開看著這骸骨,看著這遺言,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寒山客?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但顯然也是一位修煉煞氣的賭壇高手,而且同樣栽在了“天局”手中!他追尋的“玄冰煞”,似乎是與“焚心煞”屬性相反的一種煞氣?而他臨死前創出的“冰火轉輪”,竟是專門為了化解“焚心煞”?
這簡直是絕處逢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嗎?
花癡開強壓下心中的激動,仔細研讀那篇殘缺的“冰火轉輪”心法。心法並不完整,很多地方語焉不詳,顯然是寒山客臨死前的靈感迸發,未能完善。但其核心思路卻極為精妙——並非強行驅除或壓製“焚心煞”的灼熱煞氣,而是利用某種特殊法門,引導體內殘存的煞氣,與外界寒氣(或自身另一種屬性的力量)形成一種類似“轉輪”的循環,以寒濟熱,以熱導寒,在動態平衡中逐步煉化、吸收煞氣餘毒,甚至可能借此錘煉自身煞氣,使其更為精純可控。
風險極大!一個不慎,可能引動體內煞氣徹底爆發,或者導致寒熱失衡,當場斃命。
但花癡開沒有任何猶豫。
他身受重創,煞氣餘毒如同附骨之疽,若不解決,遲早是個死字。這“冰火轉輪”之法,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
他深吸一口氣,對著寒山客的遺骸深深一拜:“前輩遺澤,晚輩花癡開拜領!他日若有所成,必不負前輩所托!”
說完,他盤膝坐在水潭邊,感受著身下傳來的微弱地熱與周圍冰窟的酷寒,開始按照那殘缺心法的指引,小心翼翼地嚐試引導體內那如同跗骨之蛆的“焚心煞”餘毒。
幽藍的冰窟內,少年渾身蒸騰起詭異的紅白二氣,時而麵色赤紅如血,時而臉色青白如冰,在生與死的邊緣,開始了又一次更為凶險的賭博。而這一次,賭注是他自己的性命,賭桌,則是這具瀕臨崩潰的軀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