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火鍋店的鐵皮門被林小滿踹得哐當響，黴味混著鐵鏽味湧出來時，他正彎腰把懷裏的毛肚筐往地上墩。“蘇小橘！“他扭頭喊，“把那盞燈扯下來，積灰都能種蘑菇了。“
    橘色身影從梁上撲下，貓耳在手電筒光裏晃成小毛團。
    蘇小橘落地時爪子尖勾住桌角，尾巴卷著塊破抹布甩過去：“本喵擦鍋，你去擺黃喉。“她蹲在老銅鍋前，粉舌頭舔了舔嘴角——這口結著黑痂的鍋，要是能煮出三斤魚丸...
    “聶霜！“林小滿直起腰，額頭沾著灰，手裏還攥著半袋腦花。
    穿冰藍色護甲的女人正站在角落，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護甲邊緣的冰晶紋路。
    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像兩簇被風吹歪的雪。
    “坐這兒。“林小滿拽過條瘸腿木凳，用腳把地上的碎玻璃踢到桌底。
    他蹲下來，仰頭看她：“老藥婆說要哭要笑要罵，你就當...當在訓狗。
    我家那隻二哈拆沙發時，我能罵它半小時不帶重樣。“
    聶霜的喉結動了動。
    護甲縫隙裏泄出的寒氣在地麵凝成小冰珠，叮叮當當地滾進林小滿腳邊的辣油桶。
    “開鍋！“郭鐵的聲音突然炸響在通訊器裏，“火鍋護甲加熱係統已啟動，緩衝層溫度95℃——霜姐，您的眼淚要是凍成冰，我這機器能給您蒸成水蒸氣。“
    林小滿樂了，抄起漏勺敲了敲銅鍋：“聽見沒？
    郭鐵給咱當後勤部長。
    蘇小橘監考，我當陪練——“他突然拔高聲音，“現在宣布第一條規矩：誰要是藏著掖著，罰涮三天娃娃菜！“
    蘇小橘“唰“地展開塊硬紙板，上麵歪歪扭扭寫著“情感監考處“，尾巴尖還掛著根沒擦幹淨的鍋灰：“作弊者當場封號，本喵的貓爪印就是公章。“
    聶霜的嘴角動了動，像被風吹起的雪片。
    林小滿掏出平板，屏幕藍光映得他眼底發亮：“第一關，回憶殺。“他點擊播放鍵，老藥婆提供的影像跳出來——玻璃艙裏蜷縮著個小女孩，蒼白的手腕上紮著針管，穿白大褂的人舉著記錄本：“情感抑製率98%，合格。“
    聶霜的指甲掐進護甲，金屬發出細微的**。
    她盯著屏幕裏那個縮成球的自己，喉間溢出一聲幾乎聽不見的嗚咽。
    “那時候...“林小滿的聲音放得很輕，像在哄受了驚的柯基，“有人抱過你嗎？“
    玻璃艙裏的小女孩突然抬起頭，眼睛裏沒有光。
    聶霜的指尖開始發抖，護甲表麵的冰晶裂紋蛛網般蔓延。
    一滴淚從她眼眶滑落，墜到半空就凍成半透明的冰珠，“啪“地砸在銅鍋沿上，裂成八瓣。
    “第一滴！“蘇小橘撲過去用肉墊接住冰渣，尾巴炸成蒲公英，“破防了破防了！“
    林小滿差點跳起來，又硬生生按捺住，假裝淡定地擦了擦平板：“第二關，地獄紅湯。“他掀開保溫桶蓋，辣油混著花椒的香氣“轟“地竄出來，蘇小橘的耳朵立刻抖成螺旋槳，“這鍋湯我熬了三小時，小米辣二荊條子彈頭各半斤——郭鐵說辣度能激活你腦內情感區。“
    聶霜盯著碗裏浮著的紅浪，喉結動了動。
    林小滿夾起片牛肚在湯裏涮了八秒，遞到她麵前：“吃。“
    她張嘴咬住。
    第一口下去，聶霜的瞳孔縮成針尖。
    第二口，她的耳尖泛起薄紅。
    第三口，眼淚突然決堤——這次沒結冰，順著下巴砸在護甲上，濺起細小的霧氣。
    “為什麽！“她突然拍桌，木桌應聲而裂。
    冰刃從她指尖迸發，“為什麽要讓我們變成機器？！“天花板的黴灰簌簌落下，被冰刃凍成冰晶雨。
    通訊器裏炸開郭鐵的歡呼：“怒覺完成！
    係統響應率提升40%！
    霜姐您這一掌，夠我研究三個月機械抗寒材料了！“
    林小滿摸著被冰碴劃破的手背直樂：“好樣的！
    第三關——“他從懷裏掏出張泛黃的照片，邊角卷著毛，“我爺爺說，動物會冷，人也會冷。
    但隻要有人願意抱一抱，火就能傳下去。“
    照片裏，穿白大褂的老頭蹲在寵物醫院門口，懷裏抱著隻搖尾巴的金毛，旁邊的小胖子（林小滿）正往狗嘴裏塞肉幹。
    “我爺爺走的那天...“林小滿的聲音突然啞了，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咧嘴笑出白牙，“他說，小滿啊，以後要是遇到心冷的人，你就多笑笑。
    笑暖了，冰就化了。“
    聶霜盯著照片裏那個咧著嘴的小胖子，又看看眼前這個眼角沾著灰、還在傻笑的男人。
    有什麽東西在她心裏裂開，像春天的冰麵。
    “噗。“她笑了。
    這一笑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漣漪蕩開時，眼淚跟著湧出來。
    這次的淚是熱的，燙得護甲表麵的冰晶滋滋融化。
    她捂住臉，肩膀劇烈顫抖，卻又止不住地笑——三十年沒流過的淚，二十年沒揚起的嘴角，此刻全撞在一起。
    護甲突然金光大作。
    聶霜體內傳來清脆的碎裂聲，像無數冰鏈同時崩解。
    她抬起頭時，眼睛裏有星子在跳——那是活氣，是溫度，是被封印了三十年的、人的光。
    “叮——“
    金屬撕裂聲炸響。
    冷言帶著三台終極機甲破牆而入，炮口泛著幽藍的光。
    他的機械臂上流轉著電流，聲音像刮過鋼板：“清除情感錨點，重啟靜默協議。“
    林小滿擋在聶霜身前，手心裏全是汗。
    可聶霜輕輕推開他，脫下泛著金光的護甲，任它掉在地上。
    她伸出手，掌心凝聚起寒流——這次的寒流裏，裹著若有若無的熱氣。
    “你說我們不該有溫度...“她輕聲說，冰晶長劍在掌心成型，“可我現在，熱得很。“
    劍光如瀑。
    三台機甲的炮口瞬間凍結，冷言的機械臂爆出刺啦的火花。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龜裂的金屬關節，後退兩步撞在碎磚牆上。
    聶霜轉身看向林小滿，伸手。
    她的指尖不再冰涼，帶著點剛剛蘇醒的溫度：“帶我去...吃頓不辣的。“
    林小滿愣了兩秒，突然大笑。
    他抓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指縫傳過去：“行！
    下一站，甜品店！
    我知道有家店的芒果布丁——“
    “等等！“郭鐵的聲音從通訊器裏炸出來，帶著點慌，“車庫監控屏在閃紅光！
    龍清昨晚布的...“
    話音突然中斷。
    林小滿抬頭，看見車庫角落的屏幕正瘋狂閃爍，紅光映得蘇小橘的貓耳都泛著血色。
    他握緊聶霜的手，又轉頭看向還在冒熱氣的銅鍋——辣油還在翻滾，像團燒得正旺的火。
    “走。“聶霜輕聲說，“先去吃布丁。“
    她的手溫，透過林小滿的掌心，一路暖到他心裏。
    （車庫外的風卷起碎紙片，擦過監控攝像頭。
    屏幕紅光裏，一行血字正在浮現：【情感汙染：擴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