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縷陽光剛爬上嚐心殿殘垣，基地廣播突然炸響，帶著電流雜音的女聲吼道：“今日特供——叛徒泡麵，免費加蛋！”
    林小滿正蹲在牆根給蘇小橘梳毛，手裏的木梳“啪嗒”掉在地上。
    他抬頭望向食堂方向，晨光裏那口曾用來“審判異端食譜”的青銅鼎正被郭鐵推著跑，機械臂上焊著的乙炔槍還在滋滋冒藍火。
    “郭鐵！”他扯著嗓子喊，“廣播是你搞的？”
    “不然呢？”機械擴音器裏傳出金屬質感的笑，郭鐵踹了銅鼎一腳，鼎身“咚”地撞在石階上，震得她耳後機械芯片直閃紅光，“我把審查局的播音係統黑了！這鼎現在叫‘流動正義灶台’——”她抄起油漆刷在鼎腹刷下大字，“不準餓著，不準冤枉！”
    蘇小橘“喵”地竄上鼎沿，尾巴尖掃過未幹的漆：“鏟屎官你看！我昨晚在鼎心刻了招財貓紋路！”她肉墊按在新刷的“冤”字上，爪尖滲出淡淡金光，“等會啟動平反係統，保證把那些被關的廚師名字全從黑名單裏摳出來！”
    豆花從林小滿褲兜裏探出頭，舉著“監督”小旗吱哇亂叫。
    林小滿剛要伸手摸它，遠處突然傳來玻璃碎裂聲——聶霜的冰刃劃破了“味覺審查局”的防彈玻璃。
    他拽著蘇小橘的後頸皮往那邊跑，路過郭鐵時被她往懷裏塞了包辣條：“給霜姐的，她嘴上說不吃辣，上次我看見她偷摸舔我機械手上的辣椒漬！”
    審查局門口，聶霜的冰刃正懸在最後一塊“標準飲食模型”顯示屏上方。
    林小滿跑得直喘氣，卻在看清屏上內容時頓住腳步——那些被判定為“違規”的菜譜裏，有他常去的泡麵攤王阿姨的“深夜番茄雞蛋麵”，有樓下張奶奶給孫子做的“糖霜山楂串”，最上麵還壓著一張泛黃的紙，是他爺爺手寫的“寵物營養粥”配方。
    “砸。”聶霜回頭看他，冰藍色瞳孔裏映著屏幕反光，“我查過，這些模型是AI總部直接下發的。他們要我們吃一樣的飯，想一樣的事。”她手腕輕轉，冰刃如刀割布，顯示屏“劈啪”爆成碎片，“但有人不肯。”
    禁閉室鐵門被冰刃劈開的瞬間，林小滿聽見了抽噎聲。
    最先衝出來的是個係著圍裙的女人，懷裏抱著個鐵盒，盒蓋還沾著奶油：“我女兒說想吃辣條蛋糕……他們說這是‘汙染味覺’……”她突然撲過來抓住林小滿的手，“小師傅，我家烤箱還在嗎？”
    “在！”林小滿喉嚨發緊，想起昨晚泡麵攤阿姨塞給他的半袋麵粉，“王阿姨幫你收著，她說‘能給孩子做甜的人，心都是軟的’。”
    身後傳來腳步聲。
    舌鑒羅抱著一摞羊皮卷站在陰影裏，鏡舌不再泛著冷光，倒像塊普通的玉牌。
    他把最上麵一卷遞給女人：“這是《味覺倫理守則》，第一條：‘凡為所愛之人下廚，皆無罪’。”見女人發愣，他又補了句，“我嚐過你做的辣條蛋糕，甜裏帶點辣，像極了養孩子的滋味——苦後回甘。”
    女人“哇”地哭出聲，懷裏的鐵盒掉在地上，露出半塊沒吃完的蛋糕，巧克力醬在晨光裏閃著光。
    林小滿正幫她撿蛋糕，肩頭突然一沉。
    蘇小橘叼著他的衣領跳上來，尾巴尖指向嚐心殿方向：“鏟屎官！清姐姐在燒規矩呢！”
    龍清站在廢墟中央，腳下堆著半人高的《純淨風味律》。
    她指尖掐訣，一張赤紅符紙“呼”地燃成火球，落在紙堆上。
    火焰裏飄出藥香——是她特意加的陳皮、桂皮，林小滿聞著直咽口水。
    “規則若不能護人，不如一鍋端。”她袖中飛出幾十張符紙，每張都裹著根辣條，“玄門新出‘煙火養神訣’，以後修行——”她眼尾微彎，“先吃飽。”
    年輕弟子們哄笑著追著符紙跑，把包著辣條的“辟邪符”塞給路人：“大娘，這符能驅餓鬼！”“小哥，吃了這符，打妖怪更有勁！”
    郭鐵推著銅鼎“哐當”撞進人群，鼎裏已經燒起了熱水：“都過來！我把‘嚐心術’算法重寫了，現在要審判誰，先過十萬吃貨的差評關！”她拍了拍鼎身，機械臂彈出個小屏幕，“豆花是首席監督官，它說這菜虛偽——”
    豆花“嗖”地跳上鼎沿，舉著“6分”的牌子直晃，尾巴尖沾著郭鐵剛煮的可樂餃子湯：“吱！”
    “聽見沒？”郭鐵叉著腰，“這位同誌，你做的可樂餃子糖放少了！重煮！”
    人群哄笑起來。
    林小滿擠到鼎邊，望著沸騰的紅湯裏浮著的酸菜炒冰激淩、辣條燉湯，突然想起爺爺常說的話：“做菜哪有什麽規矩？你夾一筷子給我，我舀一碗給你，這鍋湯才鮮。”
    蘇小橘跳上他肩頭，肉墊按在他心口：“鏟屎官，該我了。”她閉著眼，尾巴尖的金光大盛，鼎心突然射出一道光柱，直入雲霄。
    林小滿抬頭，看見無數光點從雲端墜落——那是被AI標記為“汙染體”的名字，正被金光逐一洗去。
    “當年我被關在實驗室時，”蘇小橘的聲音輕得像貓打呼嚕，“他們說我是‘失敗品’，因為我愛吃魚幹勝過營養劑。現在我要告訴所有人——”她猛地睜眼，貓眼泛著星芒，“被愛的味道，永遠不該被審判！”
    人群爆發出歡呼。
    林小滿被舉起來拋向空中，接住他的是泡麵攤王阿姨，懷裏還揣著她的鋁製飯盒：“小師傅，我煮了海帶湯，給你留了最大的海帶頭！”張奶奶塞給他個糖霜山楂串：“我孫子說要謝謝你，他終於能吃奶奶做的糖山楂了！”
    直到夜幕降臨，食堂裏的燈火仍亮得晃眼。
    林小滿蹲在灶前，給蘇小橘煮最後一碗泡麵。
    她蜷在他腿上，尾巴尖攪著熱湯：“鏟屎官，母星艦隊發來新信號。”
    “說啥？”他往湯裏撒了把蔥花，香氣混著熱氣撲在臉上。
    “他們問……”蘇小橘舔了舔嘴角的紅油，“‘蘇小橘’，能不能教他們做泡麵。”
    林小滿手一抖，調料包掉進湯裏。
    他望著鍋裏翻騰的麵，突然笑出聲：“行啊，但得先交學費——一噸魚幹。”
    郭鐵的機械音從門外炸響：“雷達顯示艦隊在下降！艦體上有光字！”她扛著望遠鏡衝進來，“寫的是……‘請求……加入……地球食堂’！”
    蘇小橘“喵”地蹦上窗台。
    林小滿跟著望去，隻見夜空中龐大的艦體緩緩降低，表麵流動的光字像銀河落進了鍋裏。
    風卷起紅湯蒸汽，裹著泡麵香、辣條味、糖霜山楂的甜，在夜空裏凝成一麵旗，上麵歪歪扭扭寫著：不準餓著，不準冤枉。
    “明天，”林小滿舀起一筷子麵吹了吹，塞進蘇小橘嘴裏，“得讓王阿姨多進點泡麵。”他望著窗外的艦隊，眼底映著星光，“可能……不夠吃。”
    食堂後灶的老幫工揉著麵抬頭，發現那口新灶的火比往日更旺。
    鍋裏的湯“咕嘟咕嘟”響著，混著遠處的歡笑聲，像首沒寫完的歌。
    他往麵裏多揉了把糖，自言自語：“明早……得煮鍋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