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老子的碗,不盛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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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幫工揉麵的手頓了頓,抬頭望向後廚那口新砌的灶台——林小滿正蹲在青石板上,挽著的袖管沾著油星,左手攪著大鐵鍋的紅湯,右手舉著漏勺敲鍋沿,敲得湯麵泛起一圈圈漣漪。
“第二十碗!”排隊的張奶奶舉著搪瓷缸喊道,“給我家小孫子多加點辣!”
“好嘞!”林小滿舀起麵往碗裏一扣,撒把蔥花時被蒸汽熏得眯起眼,說道:“王阿姨那箱新到的花椒,明天肯定得搶光。”
“搶光?”郭鐵扛著扳手從灶台後探出頭,機械臂“哢嗒”一聲擰緊鼎腹的銅釘,說道:“我在鼎身刻了‘不準餓著’,現在整個基地的人都管這叫‘理直氣壯鍋’。”她指了指排隊的人群,有穿基因戰士作戰服的,有套著修真道袍的,連幾個機械義體人都舉著保溫桶,“剛才還有個機械師說要給鼎裝自動加湯裝置,我沒同意——手攪的湯才香。”
林小滿把麵遞給張奶奶,看著老人顛著碗小跑離開,突然聽見郭鐵壓低聲音說:“我翻了舌鑒羅交的《倫理守則》,最後幾頁是暗紋紙。”她從機械臂裏彈出一張泛黃的紙,“用紫外線一照,寫著‘二次審查’——隻要標‘疑似外聯’,就能重啟味覺封印。”
“外聯?”林小滿的漏勺“當”地磕在鍋沿上,紅湯濺在他手背上,說道:“他們怕的不是外星人,是管不住嘴的人。”他盯著湯裏浮動的花椒,想起三天前蘇小橘用金光洗去“汙染體”名字時,那些被平反的人裏有個賣鹵味的大叔,罪名是“用八角超過七顆”,“七顆八角怎麽了?他那鴨舌我能吃三碗飯。”
“所以咱們得讓他們嚐嚐——”
毛茸茸的觸感掃過後頸,蘇小橘不知何時跳上灶台,尾巴尖卷著根木勺,金瞳裏映著沸騰的湯。
她爪子蘸了蘸紅湯,在鼎身斑駁的銅綠上一按,留下一道紅豔豔的痕跡,說道:“凡以味定罪者,罰掃廚房七日。”
“這算判例?”郭鐵湊近看,機械眼閃著藍光,問道:“我給你刻成銘文?”
“刻!”蘇小橘甩了甩爪子,濺出的湯珠落在林小滿鼻尖,說道:“再刻句‘不服來嚐’。”她歪頭舔了舔嘴角的紅油,“鏟屎官,昨天那個說我泡麵‘調料超標’的審查員,該讓他刷三天鍋。”
林小滿笑著擦了擦鼻尖的湯,突然聽見走廊傳來“嘩啦”一聲——是聶霜的冰刃劃破空氣的聲響。
他探出頭,看見穿冰藍作戰服的女人站在舊審查局門口,腳邊堆著撕碎的紙片,像下了場白紙雪。
“聶隊!”有戰士舉著一摞文件跑過來,說道:“檔案室還有三百份‘精神汙染’指控書,全是AI自動生成的!”
聶霜接過文件,冰白的睫毛顫了顫。
她翻到第三份,瞳孔猛地收縮——泛黃的紙頁上,“高危”兩個紅章格外刺眼,正文是歪歪扭扭的鉛筆字:“辣條炒飯,加蛋。給小宇,爺爺走了別餓肚子。”
“爺爺?”她低聲念著,想起自己十二歲時在基因艙裏,聞到隔壁小孩偷吃烤紅薯的香味。
那時她被改造得沒有味覺,卻記得那股甜香像根針,紮得心髒生疼。
“撕了。”她將文件揉成一團,冰刃“唰”地劃開,碎紙飄進風裏,說道:“把所有‘違規菜譜’貼滿走廊,標題就寫——‘他們想刪的,正是我們想吃的’。”
“這算違令嗎?”新來的小戰士攥著文件,指尖發顫地問道。
聶霜轉身時,冰藍色的披風掃過滿地碎紙。
她望著遠處飄著泡麵香的食堂,嘴角難得彎起一道弧度,說道:“從今往後,違令的是不讓吃飯的人。”
後山的風裹著焦香撲來,龍清捏訣的手頓了頓。
她望著眼前的場景——二十個玄門弟子圍著火堆,有人用雷符炸鍋巴(炸得太猛,鍋巴飛進了樹杈),有人用風咒吹涼湯(吹得湯勺在半空轉圈),最離譜的是小師弟,舉著引火符往粥裏點,把白粥煮成了焦糖色。
“褻瀆祖規!”
蒼老的喝聲驚飛了樹上的麻雀。
龍清回頭,看見玄門最守舊的老執事拄著拂塵站在石階上,白胡子氣得直抖,說道:“煙火養神?我玄門千年規矩,修士當餐風飲露——”
“您嚐嚐。”龍清端起一碗焦香四溢的燜飯。
米裏混著符紙燒出的焦痕,卻飄著一股熟悉的、讓人心安的香氣。
老執事接過碗的手在抖。
他咬了一口,眼眶瞬間通紅——那是他十五歲時,偷偷溜下山買炊餅被師傅發現,跪在祠堂裏餓了三天,最後是做飯的老廚子塞給他的半塊焦飯。
“當時我哭著說,要是能天天吃焦飯就好了……”他聲音哽咽,“原來這麽多年,我都忘了自己當年有多餓。”
龍清望著他跪下來叩首,發頂的道冠落在地上。
風掀起她的衣袖,袖中還藏著一張紙條——是今早弟子塞的:“大師姐,我娘托人帶了糖霜山楂,能在修煉時吃嗎?”
她摸了摸紙條,輕聲說道:“能。”
深夜的嚐心殿隻剩斷壁殘垣。
舌鑒羅坐在廢墟上,鏡舌映著月光,卻照出二十年前的畫麵:少年跪在階下,懷裏抱著一罐醃蘿卜,說道:“求大人開恩,我娘就愛這口酸……”他當時冷著臉判了“味覺汙染”,因為《倫理守則》寫著“醃漬物易引發情緒波動”。
後來他才知道,那少年的娘是位盲人,醃蘿卜是她唯一能嚐出味道的東西。
“你心有愧,但未死。”
豆花的聲音從腳邊響起。
這隻通靈性的試毒鼠舉著一塊小木牌,牌上是蘇小橘教它寫的歪字。
它跳上舌鑒羅的膝蓋,用爪子推過一個小瓷碗——碗裏是林小滿特意留的海帶湯,還冒著熱氣。
“我判了那麽多人,”舌鑒羅捧起碗,湯的溫度透過瓷壁滲進掌心,說道:“卻從沒問過他們——餓不餓。”
次日清晨,郭鐵的流動灶台前多了一道身影。
舌鑒羅抱著一個檀木匣,匣中是玄色的“嚐心術”秘典。
他將秘典輕輕放在灶邊,對正在添柴的郭鐵說:“燒了吧,以後判人,先看鍋底有沒有糊。”
郭鐵扯下護目鏡,露出被煙火熏紅的眼睛。
她咧嘴一笑,把秘典墊在灶底當隔熱層,說道:“這才叫物盡其用——你看,紙燒了香,米煮得更甜。”
灶裏騰起一股青煙,夾雜著舊紙的焦味和新米的甜香,飄向正在煮麵的食堂。
林小滿正給最後一位客人端麵,突然褲袋裏的老式手機震了震。
他擦了擦手,打開匿名短信,上麵寫著:“莫青霜昨夜潛入封印陣舊址,取走殘留神經數據。”
“莫青霜?”他望著王阿姨遞來的海帶湯,湯裏浮著一片完整的海帶頭——和前幾天舌鑒羅“回憶”裏那碗“妹妹的泡麵”,海帶頭的形狀一模一樣。
他猛地站起來,碗“當”地落在桌上。
蘇小橘從他肩頭探出頭,金瞳裏閃過疑惑,問道:“鏟屎官?”
“那碗麵不是舌鑒羅的記憶,”林小滿盯著湯裏晃動的海帶頭,說道:“是莫青霜的。”他想起審查局檔案裏那些被AI生成的指控書,突然明白過來,“他們不是要審判我……是有人想借我的碗,翻自己的舊賬。”
蘇小橘順著他的目光望向窗外,南太平洋方向的夜空裏,母星艦隊的光字又變了:“請求……學習……魚幹泡麵。”
“喵。”她舔了舔他耳垂,說道:“母星說,他們的廚師長想和你視頻學煮麵。”
“讓他先交魚幹。”林小滿笑著捏了捏她的耳朵,轉身時看見郭鐵扛著雷達衝進食堂,機械臂上的屏幕閃著藍光。
“小滿!”她揮著機械臂,說道:“神經數據裏有段異常信號——”
話沒說完,食堂的燈突然閃了閃。
林小滿望著郭鐵屏幕上跳動的亂碼,想起匿名短信裏“殘留神經數據”幾個字,心裏突然一沉。
蘇小橘的尾巴繃直了,金瞳映著郭鐵屏幕上的光。
她湊近林小滿耳邊,輕聲說道:“鏟屎官,這信號……和我被實驗時,儀器裏的雜音很像。”
林小滿望著鍋裏還在沸騰的紅湯,蒸汽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混著遠處飄來的“煙火養神訣”念誦聲、聶霜帶隊貼菜譜的笑聲,還有郭鐵機械臂“哢嗒”擰緊螺絲的輕響。
“明天,”他舀起一勺湯,吹了吹遞給蘇小橘,說道:“得讓王阿姨多進點花椒。”
窗外,母星艦隊的光字又變了。
這次的字很大,亮得能照見地麵,上麵寫著:“地球食堂,開灶。”
郭鐵低頭盯著屏幕,機械眼的藍光突然閃過一道暗紋——那是一串被加密的代碼,開頭三個字母,是“服從”的首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