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穿越之蠟紋裏的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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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穿越之蠟紋裏的藍
一、雜貨店旁的秀娘蠟染鋪與帶蠟香的指尖
蠟巷社區的 “便民雜貨店”,總在清晨飄著芝麻糖的甜香與蜂蠟的暖香 —— 那是隔壁 “秀娘蠟染鋪” 飄來的,像揉碎的藍染記憶裹著老日子的溫度。我守在擺著暖爐的櫃台後,每天早上 6 點,準能看見那個印著 “秀娘蠟染鋪” 的帆布工具袋出現在巷口,袋麵泛著洗舊的靛藍色,邊角用細棉線補了五道補丁,針腳密得每厘米能藏 6 針,是藍秀娘怕磨壞 1972 年銅製蠟刀特意縫的。她總走在巷子內側的青石板路上,會繞到老染缸旁站兩秒(陶製染缸泛著深褐釉色,1956 年父親買的,缸壁還留著經年累月的靛藍痕跡,像凝固的藍墨,風一吹就飄出淡而清的藍染香),左手攥著張折得方方正正的 “今日製蠟清單”,右手輕輕扶著袋口,像護著滿袋的藍染珍寶。
“秀娘蠟染鋪” 是老染坊改造的,門麵還留著當年的木質門框,上麵刻著 “1956”—— 是藍秀娘父親開染坊的年份,也是她第一次幫父親熔蜂蠟的開始。門楣上掛著塊半染的靛藍布,風一吹就 “嘩啦” 響,是 1980 年父親染壞的頭巾改的,“布響,街坊就知道鋪開門了”。推開門的瞬間,最先聞到的是蜂蠟混著靛藍的氣息 —— 父親 1970 年代囤的陳年蜂蠟裝在陶製罐裏,泛著乳黃的光澤;櫃台上攤開的 1978 年母親的靛藍頭巾,藍底白花的牡丹紋隻畫了半朵,花莖的蠟線還帶著父親當年 “穩腕細描” 的弧度,藍秀娘總說 “這味是巷裏的安心味,當年街坊來染布,一進門就說‘秀娘,你家這蠟香染香,還跟我嫁過來時做頭巾的味一樣’”。
屋裏的光線總調得偏柔,天花板上掛著盞 20 瓦的暖光燈泡,罩著個舊磨砂玻璃燈罩,是 1970 年代的 “上海牌”,藍秀娘說 “強光會讓蜂蠟凝固太快,還會讓靛藍染料褪色,暖光護蠟,也護著看蠟紋的眼睛”。正中央的木質染布架,是當年父親從貴州染坊定製的,架杆刻著 “19562003”—— 是父親染坊運營的年份,木杆被染布磨得發亮,上麵還留著常年掛布的淺痕,是 41 年染布留下的,藍秀娘總說 “這些痕是藍染的腳印,不能磨掉,磨掉就像丟了當年晾布時的細微聲響”。染布架旁,1972 年的銅製蠟刀組整齊擺放在木盤裏:3 把不同粗細的蠟刀(細刀刀頭僅 1 毫米,畫花莖用,刀身泛著淺棕包漿;中刀刀頭 3 毫米,描花瓣用;寬刀刀頭 5 毫米,填輪廓用,三把刀柄都纏著靛藍棉布,是 1985 年父親怕她握滑纏的,棉布邊緣磨得發毛,卻依舊貼服,握住時能感覺到金屬的涼與棉布的軟)。
染布台上擺著三樣 “藍染印記”,每天藍秀娘都會先逐個用軟布擦一遍,動作輕得像怕碰醒沉睡的蠟紋:
父親傳的製蠟工具與未完成作品:19701980 年代產的工具裝在深棕色牛皮盒裏,盒麵印著 “貴州蠟染工具行”。裏麵除了蠟刀組,還有 2 個陶製蜂蠟罐(大罐高 20 厘米,直徑 15 厘米,熔蠟用,罐底刻 “藍記染坊” 四個字,釉色有點褪;小罐高 12 厘米,直徑 8 厘米,盛熔好的蠟用,“爸說‘陶罐保溫,蠟不容易凝,畫起來順’”)、3 塊天然靛藍染料(1980 年雲南產的呈深靛藍,1990 年貴州產的偏藍紫,2000 年四川產的泛淺藍,都用棉紙包著,紙頁上父親寫著 “雲南靛藍染深色,貴州的染花豔,四川的染淺底,按布的用途選”);未完成的作品放在樟木箱裏,每樣都貼著手寫便簽:1978 年母親的靛藍頭巾(藍底白花牡丹,半朵花莖,父親寫著 “秀娘,這頭巾你媽盼了三年,1978 年物資緊,好不容易弄到布,畫到半朵我要去外地學染技,你要按‘花莖曲而不斷’畫完,浸靛藍三次,別偷次,色才正”)、1986 年兒子的虎頭圍嘴(淺藍底,虎頭輪廓已畫,缺填蠟,父親寫著 “孫子滿月要戴,虎頭眼要圓,耳要翹,填蠟要勻,別漏布眼,染出來才精神”)、2010 年張奶奶的蠟染窗簾(藍布裁成 2 米寬,未熔蠟,父親寫著 “張奶奶要‘纏枝蓮’紋,枝要繞三圈,花要對成串,布要先煮軟,再畫蠟,浸靛藍時要‘浸一時,晾半時’,三次才夠深,她結婚時的窗簾就是這紋,別改”)。
跨年代蠟染布樣冊:藍秀娘自己手工裝訂的,封麵是用 1970 年代的粗棉布做的,深靛藍色,上麵貼了張父親染布的黑白照片(1983 年拍的,父親正用細蠟刀給頭巾畫花莖,旁邊放著陶製蠟罐,背景是掛滿染布的架子)。布樣冊分四類,每類都用不同顏色的棉線裝訂:19501970 年代實用蠟染(用棕繩,記著 “1958. 街坊王嬸圍裙:藍底青花紋,浸靛藍兩次”“1978. 媽頭巾:牡丹紋,三次浸染”)、19801990 年代兒童蠟染(用紅繩,“1986. 兒子圍嘴:虎頭紋,淺藍底,兩次浸染”“1992. 老鄭女兒肚兜:魚紋,深藍底”)、2000 年代裝飾蠟染(用藍繩,“2005. 社區掛畫:孔雀紋,貴州靛藍”“2010. 張奶奶窗簾:纏枝蓮,雲南靛藍”)、老染料樣本(用粉繩,每塊染料旁貼著手寫色卡,“1980 雲南靛藍:浸一次淺藍,兩次深藍,三次靛黑”)。每一頁布樣都用透明塑料袋裝著,袋上貼著手寫便簽,記著染製技巧,空白處還畫著小蠟刀圖案,紅筆標 “急”,藍筆標 “緩”。
記滿需求的牛皮本:封麵是用父親的舊染坊圍裙布料改的,深靛藍色棉布,上麵還留著當年沾的蠟漬 —— 淺黃的是蜂蠟,深藍的是靛藍,像撒在布上的星點。這是父親穿了 28 年的圍裙,後來藍秀娘把它拆下來,改造成了牛皮本封麵,“這樣爸就像還在我身邊,幫我記著每個街坊的藍染故事”。本裏的紙是泛黃的稿紙,某頁用藍墨水寫著 “張奶奶:2024 年 8 月蠟染窗簾(需求:2 米寬,藍底纏枝蓮,雲南靛藍;細節:枝繞三圈,花對串,跟 1980 年結婚窗簾一樣;記她‘去年搬新家,非要這紋,說‘看著就像老日子沒走’’—— 上次量尺寸,她塞給我袋醃菜,說‘你爸當年染完窗簾,我就送他這個’;老鄭:2024 年 8 月蠟染桌布(需求:1.2 米見方,淺藍底魚紋,四川靛藍;細節:魚眼圓,魚尾翹,‘年年有餘’;記老鄭‘兒子下周結婚,新房要這桌布,當年我結婚的桌布就是你爸染的,現在還在,要一樣的魚’;小孫:2024 年 9 月蠟染書包(需求:深藍底小雛菊,貴州靛藍;細節:花瓣五片,花莖曲,複刻外婆 1995 年的書包;記小孫‘外婆的書包磨破了,她舍不得扔,我要做個一樣的給她’)”,每個需求旁都畫著對應的藍染簡筆畫,連纏枝蓮的纏繞弧度都會畫得清清楚楚。
蠟染鋪的老木櫃,是 1970 年代的舊染料櫃改的,刷了清漆,櫃麵貼滿了街坊送的小紙條(“秀娘,謝謝染的窗簾,纏枝蓮跟當年一樣,看著就暖”“藍奶奶,我外婆的書包太像了,她哭了好久”)。櫃子分三層,每層都鋪著淡米色棉布,是用父親的舊擦布改的:
上層:放著父親留下的染技筆記與備用材料,每樣都用透明塑料袋裝著,袋上寫著日期和故事:有 1972 年銅製蠟刀的備用棉布(靛藍色,父親寫著 “秀娘,刀柄棉布磨破了就換,別用別的色,你媽說‘靛藍耐髒,還跟蠟刀配’”);有 1978 年母親頭巾的備用布(跟頭巾同材質的棉布,父親寫著 “怕你畫壞,我多留了塊布,要是錯了就重畫,別湊活”);有 1990 年的《蠟染技藝手冊》(父親手寫的增補頁,記著 “畫纏枝蓮要先定起點,枝要繞得勻,別忽粗忽細,花要對著開,才好看”);還有個 1960 年代的銅製蠟勺(盛蠟用的,父親寫著 “這勺是你爺爺傳的,舀蠟不多不少,畫細莖正好,別丟”)。
中層:放著染製耗材和備用工具,分了小格:有不同材質的棉布(粗布染窗簾,細布染頭巾,1980 年代的 “南通棉布”)、煮布用的純堿(讓布更吸色)、晾布用的木夾(10 個,防布被風吹掉)、洗蠟用的沸水鍋(小鋁鍋,煮染好的布去蠟)、軟毛刷(洗蠟後刷布用,不傷布)、色卡本(記錄不同染料浸染次數的顏色,方便選色),最底層壓著張紙條,是父親 1985 年寫的 “給老人染布要深,耐髒;給孩子染布要淺,顯活;給新人染布要豔,喜慶 —— 布是穿用的,心要細,手要穩,差一次浸染都不行”。
下層:放著街坊預約的染布需求,每個都用淡米色棉布包著小紙條:“王阿姨:周六上午染圍裙,藍底青花紋;劉爺爺:周日下午補染桌布,1990 年的老布;小夏:周五晚上染枕套,淺藍底小碎花”,紙條上還留著街坊的筆跡,有的寫著 “麻煩秀娘了,不急”,有的畫著小蠟刀,藍秀娘總說 “這些紙條比錢珍貴,看著心裏暖,像街坊坐在我身邊說‘秀娘,我信你染的布’”。
我整理貨架時,總看見藍秀娘在染布台旁忙 —— 給張奶奶畫窗簾時,她先把藍布放進沸水鍋煮,加半勺純堿,“爸說‘布煮軟了才吸蠟,染出來色勻,不花’”;煮好後晾到半幹,鋪在染布台上,用粉筆畫出纏枝蓮的輪廓,“先畫枝,再畫花,枝繞三圈,花對串”;然後把蜂蠟放進大陶罐,隔熱水熔蠟,“蠟溫要‘手指試不燙’,太燙布會焦,太涼蠟會凝”;她握著細蠟刀,蘸了點熔好的蠟,開始描枝,“枝要曲而不斷,像水流一樣順”;描到轉彎處,她手腕輕輕一轉,“別頓,一頓時就斷了,不好看”。張奶奶蹲在旁邊看,手裏拿著 1980 年的舊窗簾,“秀娘啊,還是你畫得像,你爸當年也是這麽轉手腕,這枝看著就活,不像機器畫的,直愣愣的”,藍秀娘也笑,眼裏泛著光,像映著當年父親畫蠟的身影:“您的窗簾要跟老的一樣,我得按您的念想畫,不能差”。
給老鄭染桌布時,藍秀娘會先畫魚紋,用細蠟刀畫魚眼,“眼要圓,像珠子一樣亮”;中刀描魚鱗,“鱗要排勻,一片挨一片”;寬刀填魚尾,“尾要翹,像遊著一樣”;畫完蠟,把布放進染缸,用雲南靛藍染料,“浸一時,晾半時,三次”;第一次浸完,布呈淺藍,“這是底色,要晾透”;第二次浸完,藍深了點,“中間色,再晾”;第三次浸完,藍得發亮,“這才是您要的色,跟當年的一樣”。老鄭湊過來看,眼淚掉在棉布上:“就是這藍!當年我結婚的桌布就是這色,魚看著就像要遊,現在我兒子結婚也能用上,太謝謝了”,藍秀娘遞給他塊軟布,“您拿好,晾透了再洗蠟,洗出來花就顯了”。
上午 10 點製蠟高峰過了,藍秀娘會來雜貨店買塊芝麻糖 —— 老吳師傅按 1970 年代配方做的,芝麻香濃,甜而不膩,“當年爸染完布,總來買兩塊,一塊給我,一塊他自己吃,說‘這糖像剛染的布,甜得正,不齁’”。她付賬時總會多給 5 毛錢,“老吳,你辛苦,淩晨就起來熬糖,多給點買包煙”,老吳不要,她就說 “下次多放勺芝麻,當年的糖芝麻多,香”。路過蠟染鋪時,她總會回頭看一眼,確認染缸蓋嚴了:“靛藍怕灰,蓋嚴了色才正,這是爸教我的”。有次下雨,她忘了蓋缸,趕緊跑回店裏,用紗布撈灰,撈了半小時,“怕灰沾在染料裏,染出來布會花,這些布是街坊的念想,不能壞”。
張奶奶總把舊窗簾包在棉布裏拿來:“秀娘,我這窗簾邊磨破了,你幫我補染下,當年你爸染的,洗了 20 年還藍,再染次還能再用 10 年”;老鄭幫她整理布樣冊:“秀娘啊,你這本子亂了,我幫你把 1980 年代的兒童圍嘴放一起,當年我兒子的圍嘴就是你爸染的,虎頭看著就精神”;就連剛搬來的 00 後租客小孫,也會周末來幫她晾布,“藍奶奶,我幫您晾桌布,我媽媽說她的第一條裙子就是您染的,藍得特別好看”。小孫晾布時,藍秀娘就在旁邊教她認染料,“這是雲南靛藍,染深色;這是四川的,染淺色;你外婆的書包用的是貴州的,花豔”,小孫記完後,她還會讓小孫摸一摸 1978 年的頭巾,“這布軟,是當年的好布,現在難找到了”。
有次社區搞 “藍染記憶展”,在廣場搭了臨時展架,藍秀娘帶著父親的蠟刀組和母親的頭巾參展。當 1978 年的靛藍頭巾和 1986 年的虎頭圍嘴擺出來時,台下街坊都安靜了,連孩子都不鬧了,接著響起掌聲,王阿姨擦著眼淚說 “這頭巾跟我當年戴的一樣,藍得正,花莖活,現在再也找不到這麽好的染布手藝了”。藍秀娘紅了眼,卻笑著說 “沒想到爸當年的活,現在還能讓大家想起老日子的暖,以後我會幫更多人留住蠟紋裏的藍”。
二、蠟刀旁的小忙碌與掌心的溫度
再次醒來時,鼻尖傳來一陣熟悉的蠟香 —— 是剛熔好的蜂蠟味,指縫裏還沾著點靛藍染料,是昨天浸桌布時蹭的。我猛地睜開眼,“秀娘蠟染鋪” 的暖光落在染布台上,淡米色棉布上,張奶奶的蠟染窗簾正躺在那裏,纏枝蓮的枝已經描完,等著畫花;左手握著父親傳的細蠟刀,刀柄的靛藍棉布貼著掌心,刀頭還沾著點未凝的蜂蠟;右手捏著塊粉餅,粉餅上還留著畫輪廓的痕跡;脖子上掛著塊蠟刀吊墜,是孫女用父親的舊蠟刀碎片做的,刻著 “秀娘” 二字,冰涼的金屬貼著皮膚;右手食指第一節有道淡疤,是 1999 年畫蠟時被蠟刀燙的,現在摸起來還能感覺到小小的凸起 —— 我變成了藍秀娘。
“嘩啦”,門口的半染布被風吹得響,像父親當年晾布的聲音。我低頭看著染布台上的清單,第一條是 “7 點畫完張奶奶窗簾的花”,第二條是 “9 點浸老鄭桌布的第三次靛藍”,“得趕緊做,張奶奶等著下周掛新房,老鄭兒子結婚要用”。
手機在帆布工具袋裏震動,是老鄭發來的微信,語音裏帶著點急切,還夾雜著兒子的說話聲:“秀娘啊,桌布今天能浸完第三次嗎?下周結婚,想提前洗蠟晾好,要是太急,我就找朋友幫忙晾,不耽誤你”。我摸了摸口袋,裏麵隻剩 68 元錢 —— 是昨天幫小孫畫書包蠟紋賺的 28 元,加上之前攢的 40 元,總共 68 元。夠買塊芝麻糖(6 元),再給染缸買塊新紗布(10 元,舊的紗布破了,撈灰會漏),剩下的 52 元得留著買新的純堿,王阿姨的圍裙還等著煮布。
“爸,今天我要給張奶奶畫窗簾花,給老鄭浸桌布,您放心,我按您的規矩來,花對串,浸三次,不偷工”,我對著父親的陶製蠟罐小聲說,然後把張奶奶的窗簾鋪平,用中蠟刀蘸了點熔好的蠟,準備畫花。
我先畫花瓣,“五片瓣,繞著花心轉”;蘸蠟時,手腕輕輕抬,“別蘸太多,蠟多了會滲布,花會糊”;畫到花心,用細蠟刀點了點,“花心要小,像米粒一樣,才顯靈”;畫完一朵,對著舊窗簾比了比,“跟老的一樣,您要是在,肯定會誇”。
剛畫完兩朵,張奶奶就來了,手裏提著袋剛蒸的玉米,“秀娘,麻煩你了,這玉米熱乎,你邊畫邊吃,解悶,我自己種的,甜”。我笑著說 “奶奶您坐,花快畫完了,您等著看,跟您的舊窗簾一樣”。
張奶奶湊過來看,指著花瓣說 “就是這麽畫!你爸當年也是這麽點花心,這花看著就像開著一樣,不像機器畫的,僵得很”。我心裏暖烘烘的,繼續畫,“您放心,我都按您說的來,一朵都不會差”。
畫完花,我把窗簾掛在染布架上,“晾半時,再浸靛藍”;然後去處理老鄭的桌布,已經浸了兩次,今天浸第三次;我把桌布放進染缸,用木棍輕輕壓,“浸一時,別露出來,色才勻”。
浸布的間隙,我翻了翻父親的《蠟染技藝手冊》,想確認洗蠟的步驟,突然發現第 26 頁有張便簽 —— 是父親 1986 年寫的 “老鄭魚紋桌布:浸三次雲南靛藍,洗蠟要用沸水,煮五分鍾,別煮太久,布會爛;記‘老鄭家娃愛吃魚,桌布要耐髒,染深點,魚要畫活,像遊著’”,字跡是父親的!我拿著便簽,眼淚掉了下來,“爸,您連這個都記著,我肯定能做好”。
一時到了,我把桌布撈出來,晾在染布架上,藍得發亮,“老鄭要的就是這色,跟當年一樣”。剛晾好,老鄭就來了,看著桌布,笑著說 “太好看了!這藍,這魚,跟我結婚的桌布一模一樣,我兒子肯定高興”。
中午 12 點,我提著帆布工具袋去雜貨店買芝麻糖。路過老染缸時,我停了一會兒,摸了摸缸沿的靛藍痕跡,“爸,今天我給張奶奶和老鄭都做好了,您聽見了嗎?” 風吹過半染布,“嘩啦” 響,像父親在點頭。
老吳師傅笑著喊 “秀娘,芝麻糖給你留著呢,剛出鍋的,熱乎”,我買了塊,付了 6 元,咬了一口,芝麻的香混著糖的甜,像當年和父親一起吃的 —— 他總說 “秀娘,這糖甜得純,像好靛藍染的布,耐品”,現在想起來,還能看見他幫我擦嘴角糖屑的樣子。
到了雜貨店,老板拿出塊新的紗布,“藍姐,這是你要的紗布,10 元”,我付了錢,心裏有點暖 —— 有了新紗布,下次撈灰就不用擔心漏了。回到 “秀娘蠟染鋪”,我把新紗布蓋在染缸上,“爸,以後染缸有新紗布了,您放心”。
下午 2 點,我剛給王阿姨的圍裙煮完布,手機震動了,是孫女發來的視頻電話,她在大學的設計實驗室裏,背景是她做的 “藍染手賬”,“奶奶,我把您的蠟染故事做成了手賬,上麵印著‘浸三晾三’的步驟和街坊的藍染故事,老師說可以在社區賣,讓更多人知道老蠟染的好!” 我看著屏幕裏的手賬,笑著說 “好啊,娃,你做得好,讓更多人知道老蠟刀、老靛藍,別讓蠟紋裏的藍沒了”。孫女說 “奶奶,放假我回去幫您拍蠟染視頻,發在抖音上,還想讓您教我用細蠟刀畫花莖”,我點點頭,眼淚掉了下來,“好,奶奶等著,教你熔蠟,教你懂布裏的日子”。
掛了電話,我坐在染布台旁,拿出父親的 1978 年母親頭巾,用細蠟刀接著畫剩下的半朵牡丹,“爸,您看,我按您說的‘花莖曲而不斷’畫,媽肯定會喜歡,您不用惦記”。
三、蠟紋外的暖陽
再次醒來時,鼻尖還留著蠟香和芝麻糖的甜香,指尖的靛藍染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雜貨店櫃台的涼意 —— 我變回了自己,手裏還拿著剛溫好的牛奶,杯壁上凝著水珠,牛奶的溫度像 “秀娘蠟染鋪” 的暖光,很暖。
手機在褲兜裏震動,是社區群的消息,一條接著一條,像暖光一樣照亮屏幕,群裏很熱鬧,都是街坊們發的好消息:
“@所有人 天大的好消息!藍姐的‘秀娘蠟染鋪’升級啦!咱們街坊湊錢幫她買了新的染製工具和藍染展示架,新工具裏有專業的控溫熔蠟爐(熔蠟溫度精準,不焦布)、恒溫染缸(保持染料溫度,染色更勻)、蠟染烘幹機(晾布快,還能保色);展示架是木質的,分五層,每層都鋪著淡米色棉布,能放更多手工蠟染作品和父親的製蠟工具,街坊路過就能看!張奶奶捐了 200 元,說‘秀娘幫我染了 40 年布,我得幫她’;老鄭送了塊 1980 年的雲南靛藍染料(說‘給染窗簾用最好的料’);小孫把實習工資 1000 元全捐了,說‘藍奶奶教我懂了老蠟染的暖,這錢該捐’;社區還幫著申請了‘藍染手藝傳承補貼’,每月 1500 元,夠藍姐買蜂蠟和靛藍了,以後不用愁耗材了!”
“藍姐的孫女放暑假回來啦!這孩子真能幹,幫‘秀娘蠟染鋪’做了‘藍染手賬’文創,裏麵印著 30 多種蠟染作品的照片、‘畫蠟三步驟’‘浸染三次數’等技藝細節和街坊的藍染故事,比如‘2024 年張奶奶窗簾:藍秀娘用細蠟刀描纏枝蓮,雲南靛藍浸三次,藏著 40 年的結婚記憶’;還幫藍姐開了抖音賬號,每周三、周六下午播‘老蠟染教學’,教大家熔蠟、畫蠟、浸染,第一次直播就有 3300 多人看,好多人留言說‘想讓家裏老人看看,回憶當年染布的日子’!”
“社區在‘秀娘蠟染鋪’旁邊加了個‘藍染記憶展櫃’,是用當年的老染坊櫃台改的,刷了清漆,跟蠟染鋪的老木櫃很配。展櫃裏放著藍姐染製的經典作品,有 1978 年藍姐母親的靛藍頭巾、1986 年藍姐兒子的虎頭圍嘴、2024 年老鄭兒子的魚紋桌布,每個展櫃都配了小牌子,寫著作品的年代、染製過程和生活故事,比如‘1986 年虎頭圍嘴:藍秀娘按父親 1986 年的便簽,淺藍底畫虎頭,浸染兩次,是兒子滿月的喜慶物’。街坊路過就能看,像個小型藍染博物館,好多孩子都來圍觀,問‘奶奶,這布為什麽是藍色的呀?’‘這花是用什麽畫的呀?’,藍姐就蹲下來教他們握蠟刀、蘸蜂蠟,教他們聞靛藍的清香,可熱鬧了!”
“藍姐收了兩個學徒!一個是學傳統工藝的大學生,叫小楊,放假來社區實踐,說‘想跟著藍奶奶學手工蠟染,把手藝傳下去,現在會‘浸三晾三’的人太少了,不能讓藍染斷了’;一個是社區的年輕人,叫小鄭,27 歲,他兒子的桌布就是藍姐染的,說‘藍奶奶的故事讓我懂了老蠟染的珍貴,我要學好,幫藍奶奶打理抖音賬號,讓更多年輕人知道蠟巷的藍染活氣’。藍姐說會把自己會的都教他們,包括煮布、畫蠟、浸染,還會教他們記街坊的藍染需求,‘要讓他們知道,染布不是做活,是守著巷裏的生活美學,要正、要活、要懂’!”
我趕緊關了雜貨店的門,往 “秀娘蠟染鋪” 跑。晨霧已經散了,太陽升得老高,照在 “秀娘蠟染鋪” 的新玻璃門上,反射出耀眼的光,像撒了層金粉。門楣上的半染布還在響,風一吹就 “嘩啦”,像在歡迎我。
推開門,“秀娘蠟染鋪” 裏更熱鬧,蠟香混著靛藍香飄出來,像溫暖的風。藍秀娘正坐在染布台旁,教學徒小楊畫纏枝蓮,“熔蠟要‘手指試不燙’,畫枝要‘曲而不斷’,轉彎時手腕要轉,別頓;這雲南靛藍染出來色正,你要記住它的浸染時間”;小楊聽得認真,手裏握著細蠟刀,慢慢描枝,“奶奶,我畫的枝順嗎?會不會斷?” 藍秀娘笑著說 “順了,再練練就活了,畫蠟要懂布的‘軟’,才畫得好”。小鄭在旁邊整理抖音留言,“奶奶,有個西安的阿姨留言,說她想染塊頭巾給媽媽,要 1970 年代的靛藍色,想讓您教她畫牡丹”。
父親的 1972 年銅製蠟刀組放在新的展示櫃最上層,旁邊放著孫女做的 “藍染手賬”,“大家握一握蠟刀,翻一翻手賬,就能想起當年的老蠟染”,藍秀娘笑著說。展櫃前圍著好多街坊,有的摸蠟染布,有的翻手賬,有的送布來染,張奶奶在給孩子們講 “舊窗簾的故事”,老鄭在教年輕人浸染,小孫在給外地的朋友寄 “藍染手賬”,熱鬧得像過年。
社區主任手裏拿著個紅色證書,上麵寫著 “蠟巷藍染守護者”,遞給藍秀娘:“藍秀娘同誌,這是大家投票選的,你用手工蠟染手藝守著巷裏的生活美學,讓年輕人知道了當年的日子有多藍、有多暖,是咱們的榜樣!以後社區會一直支持你,讓‘秀娘蠟染鋪’的藍香飄得更遠,讓更多人知道老染坊的意義,知道藍染手藝的珍貴!”
藍秀娘接過證書,手指有點抖,眼眶有點紅,卻笑著說 “謝謝大家,我隻是畫了點蠟、染了點布、晾了點活,沒想到大家這麽幫我。以前我總怕老蠟刀沒人用、染布手藝沒人記,現在有了新設備,有了學徒,有了手賬,我放心了。以後我會教更多人學手工蠟染,讓更多人知道,蠟紋的曲線裏、靛藍的濃淡裏,藏著咱們的根、咱們的藍染日子,不能丟”。
孫女的 “藍染手賬” 放在展櫃的最下層,上麵印著 1978 年母親頭巾的染製步驟,寫著 “細蠟刀描花莖,雲南靛藍浸三次,晾三次,藍得正,花得活,藏著母親的期盼,也藏著染布的暖”。有個年輕人拿起手賬,翻到張奶奶窗簾那頁,說 “我要把這個手賬帶給我外婆,她也有塊老蠟染頭巾,我想讓她知道,還有人在守著老藍染、老手藝,還有人記得蠟香裏的踏實”。藍秀娘笑著說 “好啊,讓你外婆也來講講她的頭巾故事,咱們一起讓蠟巷的藍香一直傳下去”。
“藍姐,來塊芝麻糖!” 我喊她,她笑著點頭,老吳師傅從雜貨店送來剛做的芝麻糖,“秀娘,給你留的,多放了芝麻,你愛吃的”。孫女幫她接過,還多給了我張 “藍染手賬” 的明信片,是 1972 年的銅製細蠟刀,背麵寫著 “蠟紋活,靛藍正,老藍染在,日子就在”。
風卷著蠟香和芝麻糖的甜香,吹在臉上暖暖的。我看著 “秀娘蠟染鋪” 裏的熱鬧 —— 藍秀娘在教染布,學徒在學畫蠟,街坊在聊藍染,孫女在講手賬,突然明白藍秀娘蠟紋裏的秘密:那些老布、蠟刀、靛藍染料,不是 “過時的物料”,是她用耐心畫活生活的紋路,用堅持護著藍染的暖;那些街坊的幫忙、孫女的傳承、社區的照料,不是 “偶然的善意”,是生活裏最樸素的溫情,像 “浸三晾三” 的規矩一樣,把快時代的日子熬成了藍,把冷時光捂成了暖。
第二天早上,我還沒開店,就看見 “秀娘蠟染鋪” 的燈亮了 —— 藍秀娘正在給父親的 1978 年母親頭巾浸第三次靛藍,布在染缸裏輕輕晃著,“嘩啦” 的布響伴著熔蠟的輕響,像藍染的呢喃。她坐在染缸旁,對著頭巾笑著說 “爸,你看,頭巾快染完了,媽就能戴了,你不用惦記我”。
我想,以後的日子,蠟巷的 “秀娘蠟染鋪” 會一直這麽暖,像藍秀娘常說的:“布會舊,蠟會凝,但靛藍不會忘;日子會快,記憶會淡,但藍染的暖不會丟 —— 隻要手裏握著蠟刀,心裏裝著染布,再快的時代,也能像老染坊一樣,畫得活、染得正,藏著永遠的藍染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