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百葉窗漏下的光斑在崔熙熙手背上晃，她正把一摞資料碼齊，指尖發顫，銅版紙邊緣割得掌心發紅。
    淚珠在睫毛上打了個轉，啪嗒落在"Q3季度規劃"幾個黑體字上，她慌忙用手背抹掉，洇開的墨漬像朵灰色的花。
    宋潛站在對桌，將激光筆和議程表在長桌兩端擺得像用尺子量過。
    他喉結動了動，終究沒說話，隻是把最後一疊資料推過去時，指尖擦過她發燙的手腕。
    崔熙熙像觸電般縮回手，聽見自己的呼吸聲混著中央空調的低鳴，在空曠的房間裏蕩出回聲。
    “剛才吳秘書的話......”
    宋潛忽然開口，鋼筆在指間轉了半圈又停住。
    崔熙熙猛地把散落的碎發別到耳後，露出通紅的耳垂：
    “是我數據模型太保守了。”
    話音剛落，會議室門被推開，她趕緊低頭去撿滑落的回形針，金屬碰撞聲裏，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
    晨光從宋潛身後漫進來，給他輪廓鍍上金邊。
    崔熙熙數著桌上的水漬——三滴是她的眼淚，還有一滴，是剛才宋潛不小心打翻的礦泉水，正緩緩漫過她報表的邊角，像要把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都泡成模糊的影子。
    她咬著下唇把報表往回拽了拽，卻看見宋潛悄悄把自己的文件夾挪過來，擋住了那道蔓延的水痕。
    “好好準備吧，沒事的。”
    宋潛笑了笑，
    “下次還有機會贏回來的。”
    崔熙熙咬了咬嘴唇，看著宋潛認真的表情囫圇點了點頭。
    “我不會再輸的……”
    會議快開始了，大家陸陸續續進來，股東們的皮鞋聲漸歇時，崔雪顏的細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響由遠及近。
    她身著剪裁利落的炭灰色西裝套裙，往日慣有的疏離感被此刻的陽光濾去幾分——那光線恰好落在她微卷的長發上，形成一層柔和的金邊，連帶著她垂眸整理文件的動作都添了絲暖意。
    往日冷白的膚色在光線下透出淡淡粉調，嘴角弧度柔和了半分，眼底碎冰似的光澤悄然融化些許。
    當她抬眼看向長桌兩端時，幾位老股東交換著隱晦的眼神——這位以鐵腕著稱的年輕總裁，此刻眉梢那抹轉瞬即逝的溫軟，竟讓滿室咖啡香都變得不那麽苦澀了。
    她將文件夾輕放在主位前，指尖蔻丹殷紅，與深棕木紋形成鮮明對比。
    “各位久等了。”
    聲音清潤如玉石相擊，卻比往日少了幾分鋒芒。
    陽光掠過她纖長的手指，在攤開的財報上投下細碎的光影，恍若誰不經意間撒落了一把金粉。
    宋潛現在旁邊都看呆了，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崔雪顏。
    會議室的空氣仿佛凝成實質，所有光線都聚焦在長桌主位。
    崔熙熙指尖輕點投影遙控器，PPT頁麵切換間帶出精準的財務數據，她語速平穩卻字字千鈞，尾音總帶著不容置疑的上揚，
    “第三季度的現金流缺口必須用新融資填補，這不是建議，是唯一方案。”
    紅木椅上的股東們下意識挺直脊背，有人剛想抬手提問，卻被她掃過來的目光定在原地。
    那雙眼在冷白燈光下亮得驚人，像淬了冰的刀鋒，卻又裹著綢緞般的從容。
    宋潛站在斜對麵，鋼筆懸在筆記本上方忘了落下，視線不受控製地追隨著她說話時輕顫的眼睫。
    她今天換了隻細跟黑皮鞋，講到關鍵處會無意識地踮一下腳尖，露出纖細的腳踝。
    這個在談判桌上能把對手逼到牆角的女人，此刻發梢有縷碎發垂在頰邊，隨著搖頭的動作輕輕晃動。
    宋潛忽然想起上周廚房裏撞見她偷吃草莓蛋糕時，嘴角沾著奶油的窘迫模樣，與此刻判若兩人。
    “各位還有異議嗎？”
    崔熙熙合上文件夾，金屬搭扣碰撞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宋潛猛地回神，發現所有人都在看他——他是負責投影季度總結報表ppt的人。
    喉結動了動，他壓下胸腔裏莫名的悸動，拿遙控器打開了投影儀之後邊低頭繼續拿著鋼筆記錄，書寫的沙沙聲裏藏著隻有自己才懂的心跳失序。
    會議很快就結束了，宋潛抱著筆記本等到大家都走了才鬆了一口氣，突然門又被打開了，把他嚇了一跳。
    “怎麽還不走？”
    溫潤好聽的聲音響起，是崔雪顏，她已經沒了剛剛會議上極具壓迫感的模樣，此時看起來笑得溫柔。
    “我……我收拾收拾這裏。”
    崔雪顏走上前拿過了他手裏的筆記本，
    “看你一直低頭寫，都寫了些什麽？”
    宋潛一驚，立馬想要搶回來，這可不能被崔雪顏給看到了！
    可惜他終究還是不敢對崔雪顏動手，隻能任由她看。
    筆記本隻寫了一頁，密密麻麻全都是崔雪顏的名字，還有一些胡亂的塗鴉，看得出來宋潛剛剛心緒複雜的樣子。
    “你這是…？”
    崔雪顏挑了挑眉，用略帶深意的目光看著宋潛，突然逼近一步貼著宋潛，
    “我就說你剛剛怎麽心不在焉的，怎麽？”
    “這麽喜歡我？”
    宋潛吞了一口唾沫，目光閃躲，還是誠實地回答，
    “嗯，我從沒見過你這個樣子，所以一時間有些……”
    他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我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心跳。”
    “這樣啊……”
    崔雪顏在宋潛麵前轉了一圈，
    “你喜歡我這個樣子嗎？”
    “喜歡。”
    宋潛抬手摟住了崔雪顏柔軟的腰肢，兩人呼吸漸漸靠近交融，感受著溫熱的呼吸，宋潛慢慢閉上了眼睛……
    “你們在幹嘛呢？”
    崔熙熙雙手叉腰站在了門口，怒氣衝衝地瞪著他們兩個，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你們摟著抱著想幹嘛？”
    宋潛下意識鬆開了手，看著懷裏崔雪顏微微泛紅的臉頰，一時間也有些尷尬和惱怒了。
    崔熙熙真是知道怎麽壞他的好事，早不進來晚不進來，偏偏現在進來！
    “你不是走了嗎，又回來幹嘛？”
    崔熙熙冷哼一聲，
    “我不回來怎麽知道你們在這裏卿卿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