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姐姐才是宋潛的未婚妻，可是自己就是忍不住想著明明自己曾經和宋潛才是一對。
    寒風卷著雪籽，刀子似的刮在崔熙熙臉上。
    她把圍巾又緊了緊，還是擋不住那股往骨頭縫裏鑽的冷。
    路燈在風雪裏暈開一團團模糊的光，她的影子被拉得老長，又在下一個路燈下縮成小小的一團，像個被丟棄的破布娃娃。
    “咯吱……咯吱……”
    腳下的積雪被踩出痛苦的呻吟，每一步都重得像灌了鉛。家明明就在前麵那個路口，卻好像怎麽走也走不到。
    剛才辦公樓門口的那一幕，像電影慢鏡頭一樣在她腦子裏反複播放。
    宋潛坐在花壇邊，裹著曾經和她一起買的那件深灰色毛呢大衣冷的瑟瑟發抖也沒有想過離開。
    他在等崔雪顏，眉眼間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和耐心，甚至帶著點笑意。
    崔雪顏小跑著出來，跺了跺腳上的雪，宋潛立刻就笑了，伸手替她拂去肩上的落雪，然後自然地解開自己的圍巾，一圈一圈繞在崔雪顏脖子上，還細心地把她的頭發捋出來。
    “冷不冷？我提前開了暖風，快上車暖暖，待會兒走一走。”
    他的聲音隔著風雪飄過來，崔熙熙聽得一清二楚，像針一樣紮在心上。
    她記得上個月，也是這樣一個夜晚，她從學校回家，想讓他順路捎一段。
    他卻冷漠地說，
    “不順路，你自己打車吧。”
    語氣冷淡得像結了冰。
    原來，不是不順路，隻是不願為她繞路。他的溫柔和耐心，從來都不是給她的。
    她想起昨晚姐姐和她說的，難道宋潛曾經對她好真的隻是因為那所謂的責任，而其他的一點感情也沒有嗎？
    崔熙熙吸了吸鼻子，冰涼的雪水混著什麽溫熱的液體從眼角滑落，剛流到臉頰就凍住了。
    她加快了腳步，深一腳淺一腳地，把那輛亮著溫暖車燈的車，連同那刺眼的溫柔，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會把她的腳印也覆蓋掉吧，就像她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她這樣想著，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繼續往那片更深的夜色裏走去。
    ……
    雪下得綿密，宋潛和崔雪顏並肩走在青石板路上，鞋跟敲出輕響，混著落雪簌簌聲。
    朔風卷著雪沫子撲到臉上，崔雪顏縮了縮脖子，把半張臉埋進圍巾裏，隻露出雙彎成月牙的眼睛。
    宋潛側頭看她，睫毛上沾著細碎的雪粒，像落了片小星子。
    兩人都穿了大衣，肩頭落滿白雪，發頂也蒙著層薄薄的白，像是撒了把糖霜。
    崔雪顏忽然停下腳步，踮腳替宋潛拂去發梢上的雪，指尖碰到他耳廓，冰涼的觸感讓兩人都笑起來。
    “雪顏姐，你說這是不是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崔雪顏笑著點點頭，
    “確實是共白頭了，不過這點白頭算什麽，等到我們七老八十了頭發隻怕全都白了。”
    她這是給宋潛一個承諾。
    宋潛順勢攏了攏她的圍巾，把她往自己這邊帶了帶，
    “快走吧，麵館的湯該熬得正好了。”
    街角那家老麵館亮著暖黃燈火，油布門簾上積了層薄雪。
    掀簾進去時，白霧般的熱氣撲麵而來，混著蔥花和骨湯的香氣。
    老板娘在灶台後吆喝著“來啦”，宋潛找了靠窗的小桌，替崔雪顏拉開椅子。
    兩人拍了拍身上的雪，坐下時，睫毛上的雪粒已經化了，在眼下暈開淺淺的水漬。
    崔雪顏摘了手套，捧著白瓷茶杯暖手，指尖凍得發紅。
    宋潛看著她，忽然笑出聲，
    “你鼻尖都紅了。”
    她瞪他一眼，嘴角卻彎著，伸手碰了碰他同樣發紅的耳朵尖。
    很快，兩大碗熱湯麵端上桌。
    粗瓷碗裏臥著荷包蛋，翠綠的蔥花漂在奶白的湯麵上，蒸騰的熱氣模糊了窗外的雪影。
    崔雪顏吹了吹麵條，吸溜著吃了一大口，滿足地眯起眼。
    宋潛看著她，自己碗裏的麵沒動幾口，卻把荷包蛋悄悄撥到她碗裏。
    雪還在下，落滿了窗欞。
    兩人低頭吃麵，偶爾抬頭相視一笑，暖黃的燈光落在他們帶著薄紅的臉頰上，連呼吸間的白霧都帶著甜意。
    別墅外的香樟樹葉沙沙作響，混著遠處幾聲零落的蟲鳴。
    客廳隻留了盞琉璃小夜燈，藍幽幽的光在地板上投出菱形光斑，歐式掛鍾的滴答聲在空曠裏被放大，襯得兩人的呼吸都輕了幾分。
    現在才十一點，怎麽家裏就沒有聲音了？
    “他們都睡著了嗎？”
    宋潛輕聲問，一旁的崔雪顏也不太了解，她很少回來住，可是昨天也沒休息得這麽早啊。
    崔雪顏攥著宋潛的袖口，絲絨麵料被捏出細小褶皺。
    “我們悄悄上去，別把他們吵醒了。”
    二樓走廊的地毯吸走了腳步聲，她推開臥室門時，銅製門把在掌心微涼。
    直到門板"哢嗒"合上，崔雪顏才踮腳擰亮床頭燈，暖黃光線漫過宋潛肩頭，照見他西褲上沾著的半片樹葉。
    “我爸媽估計早睡了，隻是沒想到崔熙熙也睡這麽早。”
    她用氣音說話，尾音打著旋兒，
    “我爸最近應該在倒時差。”
    宋潛彎腰替她摘下發梢的雪花，指尖擦過耳垂時，崔雪顏像受驚的小獸般瑟縮了下，隨即把臉埋進他胸口悶笑。
    衣櫃鏡麵映出交疊的影子，女孩的發頂蹭著男人襯衫紐扣，棉質布料窸窣作響，與窗外漏進來的月光一同沉澱成溫柔的河。
    “好了，你快去洗澡吧，今晚得早點睡了。”
    崔雪顏催促道，
    “明天上午我還有個會議，不能遲到了。”
    宋潛趕緊點頭，他也忙啊，吳秘書下午給他們布置了新的任務，得盡快完成好才行。
    他匆匆忙忙收拾出來自己的衣服就跑去了洗澡，崔雪顏也去了二樓的另一個浴室洗澡。
    直到二人全都忙完了已經快十二點了，他們疲憊地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說話。
    “今天工作還適應嗎？”
    宋潛點頭，
    “吳秘書人挺好的，盡心盡力教我們，有什麽不懂的都可以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