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義珍和歐陽菁相繼自首，就像一顆深水炸彈，讓整個漢東官場，都處於一種微妙的狀態。
    就連初到漢東的沙瑞金都感覺一絲不安。
    於是，召開了一場小型會議。
    會議人員，沙瑞金、督導組、高育良、田國富……以及季昌明。
    “季檢察長，說說看，什麽情況？”人員到齊後，沙瑞金沉聲切住主題。
    季昌明猶豫兩秒後，開口道:“沙書記，是這樣的，就在今早，我接到了歐陽菁的電話。”
    “在電話中，她表示已經和李達康離婚，接下來要自首。”
    “聽到這個消息後，我很吃驚，畢竟前一天，歐陽菁才把財產轉移到了國外，這個時候自首，實在讓人費解。”
    “於是，我就給督導組打了電話。”
    “後來我才知道，我打電話的前兩分鍾，督導組剛接到信息，說丁義珍已經在美利堅主動聯係上了郝部長，並表示要回國接受調查。”
    “再之後，我和徐處長一起審問了歐陽菁。”
    “審問過程非常順利，沒上任何手段，歐陽菁便全部交代了。”
    “她說，大風廠的事，是她與丁義珍以及高小琴一手策劃的，還有……之前督導組臨時人員被襲擊，也是她安排人幹的。”
    說到這，季昌明停了下來，一雙眸子，泛著不解和疑惑。
    做檢察長這麽多年，第一次碰到歐陽菁這樣主動的罪犯……一時間，都有些不適應了。
    “徐處長，是這樣的嗎？”沙瑞金又看向徐藝。
    “季檢察長所述，全部屬實。”
    緩了一下，徐藝又道:“還有，就在來會議室之前，我接到了秦局長的電話，他說丁義珍即將被帶回京城，讓督導組可以回京了。”
    聞言，沙瑞金輕輕吸了一口氣。
    良久之口，看向了高育良，“育良書記，說說你對這件事的看法？”
    一向沉穩睿智的高育良，在這一刻，好像嗅到一絲詭異的氣息。
    斟酌之後，開口道:“兩位主犯相隔千裏，又在同一天自首，說實話，太巧合了。”
    “這種巧合，就像有人刻意為之，目標應該是……”
    說到這，高育良的眼神落到了徐家姐妹身上。
    寓意再明顯不過，隻是沒點破罷了。
    “育良書記，你是想說，丁義珍和歐陽菁落網，隻是為了讓督導組回京？”沙瑞金戳破這層窗戶紙。
    並且，細微的目光，在田國富身上一閃而過。
    和眾人不同，田國富一直處於聆聽的狀態，臉上看不清任何表情。
    “沙書記，難道你不這樣覺得嗎？”高育良繼續道:“徐處長也說了，京城已經來電，讓督導組回去，這充分說明……”
    “咳咳！！”
    見高育良還想說下去，沙瑞金咳嗽了一下。
    高育良一驚，沒再繼續說下去。
    這一刻，會議室的氣氛不僅沉默，還多了一絲怪異。
    “田書記，你有什麽想說的嗎？”沙瑞金問道。
    “沒有。”田國富搖搖頭，“其實，丁義珍和歐陽菁落網也沒什麽不好，至少……這是一個圓滿的結局。”
    沙瑞金不語。
    圓滿的結局，真的圓滿嗎？
    又隔了幾秒，季昌明問道:“沙書記，既然歐陽菁什麽都交代了，那李達康書記那……”
    “他們不是離婚了嗎？”沙瑞金沉聲道：“又不是封建社會，沒有株連一說，如果李達康確實不知情，這事不用小題大做，按照黨章，先警告一下，其他的……再說。”
    “明白了。”季昌明應了一聲，開始偷瞄高育良。
    而高育良則是進入思考狀態。
    不對勁！
    根據昨天的省委會議來看，沙瑞金已經盯上了李達康，按照道理來說，他不該把這事壓下去，而是放大才對。
    現實恰恰相反。
    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沙瑞金感覺到了壓力。
    至於這份壓力來自哪裏，就不得而知了。
    高育良眉頭越皺越緊。
    漢東的局勢，何時變得如此複雜？
    “那就先這樣吧，關於丁義珍一案，漢東方麵暫時到此為止。”
    “徐處長，如果最高檢還有什麽需要漢東配合的，可以找我，也可以找季檢察長。”
    “散會吧。”
    “對了，田書記，送送徐處長。”
    沙瑞金宣布會議結束。
    倉促的會議，每人都隻說了寥寥幾句話，卻蘊藏著巨大的信息。
    讓沙瑞金都棘手的信息。
    等田國富和徐家姐妹離開後，沙瑞金再次把高育良單獨留了下來。
    二人對立而坐。
    高育良眼眉微低。
    沙瑞金靠在椅子上，十指交叉，鬆散中透著威嚴。
    “育良書記，這裏就咱們兩人，不用藏著掖著，說出心中的疑惑吧？”
    “沒什麽疑惑，隻是覺得太快了。”高育良緩緩道:“突然之間，督導組就要離開漢東，總感覺有點微妙。”
    “還有呢？”
    “沒了。”
    “沒了？”沙瑞金站起身，“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麽輕易放過李達康？”
    “你的決定，自然有你的道理。”
    “我不想瞞你。”沙瑞金緩緩道:“會議前，我也收到一條信息，同樣來自京城……”
    沙瑞金停頓片刻，凝視著高育良，“李達康的能量，比我想象中更大。”
    “也許吧。”高育良輕聲道:“他給立春書記當了六年秘書，接觸到的高層不少，不奇怪。”
    “確實……”沙瑞金呢喃一聲，“能讓鍾書記為他開口，不得不佩服。”
    高育良一怔。
    他和李達康搭班子那麽久，知道對方有點東西，可沒想到東西這麽多。
    竟然能和鍾正國書記通上話。
    真是小犛牛騎摩托車，牛逼哄哄！
    這還不是讓他最吃驚的。
    最吃驚的是，沙瑞金沒有避開他，把事直接給挑明了。
    這說明什麽？
    身為漢東一把手的沙瑞金，竟然沒有把握收拾李達康，想拉他入夥。
    那可是沙瑞金啊！
    漢東的一把手。
    如假包換的封疆大吏！
    為何不自信呢？
    或許，高處不勝寒吧！
    ……
    另一邊，田國富送徐家姐妹來到了省委大樓外的林蔭道。
    身後跟著警衛員。
    “徐處長，什麽時候回去，我讓人送你們。”
    “謝田書記。”徐藝笑了笑，“不麻煩紀委的同誌，我有司機。”
    “也對。”田國富搓了搓手，停下腳步，小聲道:“徐處長，下次來漢東，可以提前和我說，我來安排行程。”
    “好啊，謝謝田書記。”
    “不用客氣。”田國富仰起頭，眺望遠方，緩緩道:“如果不是徐書記當年點將，我根本不會有今天，恩情……一直都不敢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