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梟雄無數。
    到了雷平這個級別，無論手段，心智，嗅覺……都是一絕。
    權衡利弊隻是基本操作。
    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放棄過兩個侄兒，去桑瑜縣找趙學安，也隻是想試探一下對方的虛實，以及底線。
    說實話，趙學安今天的言談舉止，給了他很大震撼。
    一個25歲的少年，擁有著無比強大的內心，還有不可動搖的底線。
    這種人太可怕了。
    最可怕的是，趙學安的後台通天，硬碰硬……他隻能越陷越深。
    於是，表麵答應對方清理門戶。
    實則，開始移花接木。
    雷家兄弟涉黑，又被趙學安盯上，這是不爭的事實，雷平無法改變。
    不過，他有盤外招。
    犧牲公安廳長杜宇，保全兩個侄兒的性命。
    他知道杜宇在騰龍會所有股份，正因為如此，他把成立掃黑專案組以及抓捕的重任，交給了這位公安廳長。
    接下來，他隻要等待。
    等待著杜宇給兩個侄兒通風報信，適時的時候，他再點撥一下。
    隻要兩個侄兒不傻，都知道該怎麽做。
    一旦二人出逃，雷平便可以站出來，把杜宇當做保護傘，交給ZY。
    算是一個圓滿結局。
    唯一讓他舍不得的，就是杜宇。
    具體的說，他和杜宇，有點像高育良和祁同偉。
    不同的是，感情沒那麽深。
    至少，高育良不會給祁同偉設局下套。
    夜已深。
    雷平獨自走到了窗前，目視著黑夜，心裏五味雜陳……
    為何走到了這一步呢？
    ……
    翌日。
    除夕。
    今天整個縣委大樓，也隻有幾個零星的值班人員。
    為數不多的值班人員中，就包括趙學安和林華華。
    為了感謝林華華的付出，趙學安花了重金，買了一盒草莓。
    吃著草莓，林華華眯著眼。
    “學安，別說，這草莓真不錯，又酸又澀，個頭又小，好幾塊一斤呢吧？”
    “五塊錢，兩斤。”趙學安看了一眼手表，“草莓給你買了，一會兒我先走，這裏交給你了。”
    “交給我？”林華華不開心了，“什麽意思？你要去哪？”
    “醫院。”
    “去看薑涼萍？”
    “嗯。”趙學安點點頭，“李良剛剛來短信，說薑涼萍想出院。”
    “為什麽？”
    “不知道。”趙學安點了一支煙，眸光晦澀。
    新年是個喜慶的日子。
    闔家歡樂。
    可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感覺到喜慶，就像薑涼萍一家。
    殘疾的父母，含辛茹苦培育了一個大學生，就這樣被刀疤黃畜生毀了，得多心疼呀！
    ……
    中午。
    醫院。
    剛走到病房門口，趙學安便聽到哭泣聲，斷斷續續。
    聲音不大，直戳心窩。
    這是底層人的無助！
    若不是趙學安，薑涼萍被玷汙了也就被玷汙了，不說公道，可能連賠償都沒有。
    正因為如此，趙學安才想走得更高更遠，無懼粉身碎骨。
    “咳咳。”
    輕咳兩聲後，趙學安等了幾秒，推開了病房的門。
    不大的病房內，兩位老人連忙站起。
    就像之前得到的信息一樣，薑父是個瘸子，薑母是個瞎子。
    “伯父，伯母，我是趙學安，桑瑜縣常務副縣長。”
    “也是涼萍的朋友！”
    大多數時候，趙學安麵對陌生人時，都會鋒芒畢露，不近人情。
    今天不同，他把姿態壓了又壓。
    “是縣長……”薑母兩隻胳膊向前，顫巍巍摸索。
    趙學安輕輕握住對方。
    薑母的手，幹癟且堅硬，一看就是常年勞作造成的。
    “縣長，縣長，縣長……”
    薑母喊了三聲縣長，開始哽咽，也不知道想表達什麽。
    趙學安深吸一口氣，看向薑涼萍。
    薑涼萍淚眼婆娑。
    “趙常務，我想回家。”
    “好。”趙學安點點頭，“還有什麽要求，我全部滿足你。”
    “我想上班，早點上班，早點掙錢，掙很多錢。”
    “好，我答應，還有呢？”
    “我想給我爸買根拐棍，能提醒時間的那種，還想給我媽買個棉襖，紅色的。”
    “沒問題，還有呢？”
    “我還想……對不起，趙常務，我沒聽你的話，給你惹麻煩了。”薑涼萍咬著唇，唇邊滲出血。
    趙學安深呼吸。
    為什麽是這樣呢？
    他以為，再見到薑涼萍時，對方會抱怨世道的不公，會咬牙切齒咒罵。
    偏偏不是如此。
    她隻想掙錢，隻想爸媽好一點，也想趙學安好一點，至少……別那麽為難。
    完全沒有考慮自己已經遍體鱗傷。
    “涼萍，還有別的要求嗎？”
    薑涼萍搖頭。
    “好，我帶你回家。”
    趙學安辦了出院，又親自開車，將三人送到了家。
    所謂的家，隻是兩間瓦房。
    破的不能再破。
    這種情況下，兩位老人，也不好意思留趙學安吃飯。
    不過，還是拿出一筐雞蛋，表示感謝。
    “土雞蛋，我喜歡。”
    雞蛋趙學安收了。
    不白收。
    把雞蛋放進後備箱後，趙學安把事先準備好的熟食，全部拿了出來。
    有牛肉，豬頭肉，雞肉，羊肉……還有一些火腿，以及麵條等。
    這些都是他去醫院前買的。
    再之後，又拿出一個紅包，走到了薑涼萍跟前。
    “新年快樂。”
    “趙常務，你也是。”薑涼萍把紅包推了回去，帶著血絲的眸子，凝視著眼前的男子，“不過，這錢我不能收。”
    “別誤會，我沒有可憐你的意思，這是鄉鎮扶貧的錢，說白了，你家值得擁有。”
    薑涼萍愣了一下。
    環顧破破爛爛的家，這扶貧的錢，她確實有資格拿。
    “涼萍，幫我一個忙。”趙學安不容拒絕開口。
    薑涼萍瘦弱的身子一顫。
    自己都這樣了，還要給別人幫忙？
    不過，她還是用力點頭。
    “趙常務，隻要是你的事，我薑涼萍永遠不會推辭。”
    “沒那麽嚴重。”趙學安歎息一聲，“值班，沒人值班，要不這樣，你幫我值幾天班，不用幹活，隻要打卡簽到就行，我呢……得回一趟漢東。”
    “我替你值班？”
    薑涼萍傻了，常務副縣長的活，她能幹？
    “為難？”
    “不是為難……”
    “那就行了。”趙學安把手伸進懷裏，又掏出一個紅包，“節假日值班，三倍加班費，這錢你拿著，我不想虧欠別人。”
    “但有一點，錢拿了，你可不能翹班，有事可以打電話給我。”
    薑涼萍再次愣住。
    好半天後，點點頭。
    “這還差不多。”說罷，趙學安又看了看兩間破瓦房，搖搖頭，“縣裏最近有扶貧政策，你家的房子，可以推了重蓋。”
    “這不合適……”
    “沒什麽不合適。”趙學安點了一支煙，“我是官，官字兩個口，桑瑜縣的錢花在哪裏，我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