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洪“噌”地一下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一個箭步衝了過去，一把搶過探子手裏的信。
    他展開信，飛快地掃視著。
    臉上的表情，也隨之，在飛快地變化著。
    從最初的緊張，到中途的驚訝，再到後來的狂喜！
    “贏了！真的贏了！”
    他激動地一揮拳頭，大聲吼了出來，完全沒有了皇帝的儀態，像個得到了心愛玩具的孩子。
    “陳兵兵敗，自刎於甕城城頭！叛軍主力，被全數殲滅！”
    “好！好！好！”
    霽洪一連說了三個好字，興奮得滿臉通紅。
    壓在他心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徹底落地了。
    戴宗死了，陳兵也死了。
    燕國北方，這兩個最大的毒瘤，都被他，在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全部鏟除了！
    這份功績，足以讓他這個年輕的帝王，在燕國的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他激動地想對謝寧說些什麽。
    可一轉頭，卻看到謝寧正拿著另一封信，看得津津有味。
    那封信，是衛通從朔州派人送回來的。
    “朔州那邊，情況如何？”霽洪平複了一下心情，問道。
    “很順利。”謝寧放下信，淡淡地說道，“衛先生已經完全控製了朔州城，降兵也已全部收編。城中府庫，分毫不差。張洪海和李**大人，可以準備過去接收了。”
    “太好了！”霽洪又是心頭一喜。
    “謝寧，這次，真的多謝你了。”
    霽洪看著謝寧，眼神無比真誠。
    “若沒有你，這一切，我做不到。”
    “陛下客氣了。”謝寧擺了擺手，“我們是盟友，不是麽？”
    “你的燕國強大了，對我大齊，也有好處。”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
    “不過，仗雖然打完了，但接下來的事情，才是真正考驗你這個皇帝的時候。”
    “哦？”霽洪一愣，“什麽事？”
    “李甾。”謝寧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這位平叛的大功臣，你準備怎麽賞他？”
    霽洪皺起了眉。
    是啊，李甾這次，確實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勞。
    按理說，自己應該重重地封賞他。
    可是……
    一想到李甾那副牆頭草的嘴臉，霽洪心裏就有些膈應。
    而且，這次平叛雖然是李甾出的力，但真正的功臣是誰，他心裏跟明鏡似的。
    要是真的重賞了李甾，那豈不是……
    “怎麽，陛下是覺得，賞他，心裏不痛快。不賞他，又怕寒了天下將士的心？”謝寧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正是。”霽洪點了點頭，苦惱地說道，“朕，實在是有些兩難。”
    “這有何難？”謝寧笑了。
    “賞，是一定要賞的！而且，要大張旗鼓地賞！金銀，官爵，他要什麽，你就給他什麽！”
    “什麽？”霽洪不解地看著他，“為什麽要這樣？”
    “因為，你要讓天下人都看到，隻要是對你忠心，為你立功的人，你這個皇帝，就絕不會吝嗇！”
    “這，叫千金買馬骨。至於他心裏那點小九九，你我心知肚明即可，不必說破。你把他捧得越高，他就會越發地為你賣命。”
    “因為他知道，他的一切都是你給的。你隨時可以把他捧上天，也隨時可以，讓他摔得粉身碎骨。”
    謝寧的聲音不大，卻全都落在了霽洪的心上。
    讓他，茅塞頓開。
    李甾這樣的人，雖然品行不端，是個投機分子，但他在關鍵時刻，確實是站在了自己這邊，立下了大功。
    如果自己因為個人好惡，而對他進行打壓，或者賞罰不明，那傳出去，天下那些還在觀望的將領和官員，會怎麽想？
    他們會覺得，自己過河拆橋，刻薄寡恩。
    以後，誰還敢真心實意地為他賣命？
    反之，如果自己大張旗鼓地封賞李甾，把他樹立成一個“忠臣”的典範。
    那天下人就會看到，隻要跟著他霽洪幹，就有肉吃，有湯喝！
    那些原本還在搖擺不定的人，自然會紛紛來投。
    至於李甾本人，他得了天大的好處，隻會對自己更加感恩戴德，更加死心塌地。
    因為他知道，他的一切，都來源於皇帝的恩寵。一旦失去了這份恩寵，他將一無所有。
    這才是真正的，馭人之道！
    “我明白了……”
    霽洪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感覺自己眼前的世界，都變得不一樣了。
    他看著謝寧，眼神裏，已經沒有了最初的忌憚和防備，隻剩下純粹的心悅誠服。
    “先生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他再次，對著謝寧，深深一揖。
    “陛下無需多禮，咱們是盟友，如今路我已經幫你鋪好了。接下來，該怎麽走，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燕國這盤棋，你已經掌握了主動權。戴宗的餘孽，也清理得差不多了。接下來，是時候該把目光，放得更長遠一些了。”
    謝寧轉身，走到那副巨大的地圖前。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地劃過。
    從燕國的燕京，到齊國的建安，再到西邊的衛國，以及更遙遠的，那些不知名的西域小國。
    “陛下，你覺得，這個天下，像什麽？”他忽然問道。
    霽洪一愣，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也陷入了沉思。
    “像……像一個更大的棋盤？”他試探著回答。
    “沒錯。”謝寧點了點頭。
    “我們每個人，都是這棋盤上的棋子。有的人，是兵，是卒，隻能身不由己地被推著往前走。”
    “有的人，是車，是馬，是炮，可以縱橫捭闔，決定一場局部戰鬥的勝負。而你和我，現在，有幸成為了執棋的人。”
    謝寧的眼中，閃爍著一種名為“野心”的光芒。
    “一國之內的爭鬥，說到底，隻是小打小鬧。真正的棋局，是國與國之間的博弈。”
    “誰能在這盤大棋上占據更多的地盤，掌握更多的主動權，誰，就能成為，這天下真正的主人！”
    霽洪聽得是心潮澎湃，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他仿佛看到一扇全新的，通往更廣闊世界的大門，正在他的麵前緩緩打開。
    “那我們下一步該怎麽走？”他下意識地追問道。
    “下一步？”謝寧笑了。
    他指著地圖上，雲州和朔州的位置。
    “當然是，先把我們腳下的這塊地給經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