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朔州城。
    城內的秩序，在神策軍和燕國禁軍的聯合管製下，已經迅速恢複。
    戴宗和陳兵的餘孽被一一肅清。
    城中百姓在經曆了最初的恐慌之後，發現這些傳說中如狼似虎的齊國軍隊，非但沒有燒殺搶掠，反而軍紀嚴明，秋毫無犯，懸著的心也就漸漸放了下來。
    守將府，氣氛卻有些微妙。
    霽洪坐在主位上，手裏捧著一杯熱茶，眼神卻時不時地飄向一旁正與李慶寧低聲交談的謝寧。
    他這個燕國皇帝，現在感覺自己才更像個客人。
    這三天，他親眼見證了謝寧是如何雷厲風行地處理朔州城內的各種事務的。
    從安撫降兵，到清點府庫，再到委任臨時官員維持秩序，每一項都處理得井井有條，滴水不漏。
    那種遊刃有餘，那種對人心的精準把控，讓霽洪在欽佩之餘，也感到了一絲深深的無力。
    他發現，自己不如謝寧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
    “謝寧。”
    霽洪最終還是放下了茶杯，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書房裏的寧靜。
    謝寧和李慶寧停止了交談，一同看了過來。
    “朔州城，如今已經安定下來了。按照我們之前的約定……”
    霽洪的話說得有些遲疑，他看著謝寧，心裏有些打鼓。
    他真怕謝寧會突然反悔，把這麽一座雄關給吞了。那他這個燕國皇帝，可就真成了天下的笑話了。
    “陛下放心。”謝寧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我謝寧向來說話算話。”
    他站起身，走到霽洪麵前，將一份早就擬好的文書遞了過去。
    “朔州城的主權，自然還是歸燕國，歸陛下所有。城中政務，也該由陛下委派的官員來打理。這一點，絕不會變。”
    霽洪接過文書，匆匆看了一眼，心裏頓時鬆了一大口氣。
    文書上清清楚楚地寫明了，朔州仍是燕國領土，他這個皇帝，依舊是這裏唯一的主人。
    “不過……”謝寧話鋒一轉。
    霽洪的心，又提了起來。
    “醜話說在前麵。按照約定，朔州城內外的商貿關稅，十年之內，由我大齊主導。另外，為了保障商路安全和我們雙方的盟約，我會在城中，留下一千神策軍駐紮。陛下，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霽洪連忙點頭。
    這條件，跟他預想的差不多。
    這筆買賣，怎麽算，都是他賺了。
    “那就好。”謝寧點了點頭，“至於這次平叛有功的將士，陛下準備如何封賞？”
    他這話，顯然指的是青州那個投機分子，李甾。
    提到李甾，霽洪的表情就變得有些古怪。
    這幾天，李甾的捷報雪片似的飛來，那功勞一件件誇大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一個人就平定了整個北方。
    “朕打算提他為青州總督，總領青、朔兩州軍務，再賞黃金萬兩，以彰其功。”霽洪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這是他這幾天深思熟慮的結果，也是聽了謝寧千金買馬骨的建議後，才下定的決心。
    雖然心裏膈應，但他知道，現在必須要做出這個姿態，給天下人看。
    “陛下英明。”謝寧讚了一句，沒有再多說什麽。
    如何用人，是皇帝自己的學問。他已經把路鋪好了，怎麽走，就看霽洪自己的了。
    就在這時，一名玄機閣的探子，如同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書房門口。
    “閣主，陛下，雲州急報！”
    探子單膝跪地，從懷中掏出一封蓋著火漆的信件。
    “雲州？”霽洪一愣，“雲州能有什麽急事？”
    謝寧接過信，拆開一看，眉頭微微挑了一下。
    “怎麽了？”李慶寧關切地問道。
    “沒什麽大事。”謝寧將信遞給了霽洪，“李**派人來求援，說是有人在攻打雲州城。”
    “什麽？”
    霽洪“噌”地一下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上寫滿了震驚。
    “攻打雲州？誰這麽大的膽子？難道是戴宗的餘孽？”
    他下意識地看向謝寧，急忙擺手道：“你可別看我！這絕對不是我燕國的人幹的！我發誓！”
    他生怕謝寧誤會，是自己這邊又出了什麽幺蛾子。
    謝寧看著他那副緊張的樣子，有些想笑，擺了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陛下，別緊張。李**既然還能派人來求援，那就說明，對方還沒那個本事攻下雲州城。”
    他的語氣很平靜，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再說，雲州現在，名義上可是我大齊的地盤。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聖。”
    霽洪聽他這麽一說，心情稍微平複了一些，但依舊是憂心忡忡。
    這北方之地，真是一刻都不得安寧。
    “那……那我們現在怎麽辦？”霽洪問道。
    “不急。”謝寧走到地圖前，目光在雲州周圍的勢力分布上掃過，“我倒是很好奇，這個時候，還有誰敢跳出來，捋我們齊燕兩國的虎須。”
    他沉吟片刻，隨即轉身，對著門外喊了一聲：“蒙山！”
    “末將在！”
    蒙山那魁梧的身影，立刻出現在了門口，聲如洪鍾。
    “你，立刻點齊兩千神策軍，以最快的速度，回援雲州。”
    謝寧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我倒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敢在這個時候，給我添堵。”
    “是！伯爺！”
    蒙山一聽有仗打，眼睛瞬間就亮了，那股子興奮勁兒，是怎麽也藏不住。
    他領了將令，轉身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那架勢，恨不得肋生雙翅，立刻飛到雲州城下。
    書房裏的氣氛，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軍情，又變得緊張起來。
    霽洪看著雷厲風行安排一切的謝寧，心裏是又急又有些慚愧。
    “這事兒怪我，是我燕國治下不嚴，才讓這些宵小之輩，在你的地盤上撒野。”
    他站起身，一臉歉意地道。
    “不如，讓朕也帶些人馬，隨蒙山將軍一同前往，也好助你一臂之力。”
    他現在是真有些擔心，好不容易才跟謝寧建立了這麽點脆弱的盟友關係，可千萬不能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給破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