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漫長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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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沒有那些糧食,咱們早餓死了。”
“可龍脈的事兒……”
“什麽狗屁龍脈。龍脈能當飯吃嗎?能讓咱們喝上水嗎?”一個脾氣火爆的年輕人忍不住罵了一句。
“俺看啊,這張村長和張老爺他們,就是不想讓咱們過上好日子。”
“噓,你小子不要命了。這話可不能亂說。”旁邊的人連忙捂住了他的嘴。
類似的對話,在每一個篝火堆旁,都在悄悄地進行著。
希望,懷疑,恐懼,貪婪……
種種複雜的情緒,在這些早已被饑餓和絕望給折磨得麻木了的災民心中,不斷地交織,碰撞。
他們不知道該相信誰。
他們隻知道,明天,將是決定他們生死的一天。
……
與災民們的煎熬不同,另一邊的豪族代表們,則是另一番景象。
他們圍坐在一處遠離災民的篝火旁,身邊擺著從城裏帶來的美酒佳肴。
“哈哈哈,張兄,你今天可是立了大功了。”王承恩端起酒杯,對著張承遙遙一敬,臉上寫滿了得意。
“這一招禍水東引,釜底抽薪,用得實在是高啊。”
“是啊是啊,那謝寧自以為是,竟然敢跟我們立下如此愚蠢的賭約,簡直就是自尋死路。”李家的家主也同樣是滿臉的紅光。
“等明天他輸了,不僅要滾出燕國,還要白白送上百萬石的糧食。屆時,我們再將這些糧食分發給那些災民,那民心,還不都是我們的了?”
“到那時,我們再聯名上奏,彈劾霽洪那小子昏庸無能,勾結外人,禍國殃民。我看他那個皇帝的位子,還坐不坐得穩!”
“哈哈哈,妙,實在是妙啊。”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權傾朝野,取而代之的美好未來。
張承聽著眾人的吹捧,臉上卻是笑不出來。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心裏總是莫名的感到不安。
他真擔心謝寧明天真的從那些石頭地裏,給他變出水來。
……
瞭望台之上,夜風更大了。
吹得霽洪身上的長袍,獵獵作響。
他的目光,複雜地看著下方那涇渭分明的兩個區域。一邊是死氣沉沉,充滿了絕望和麻木的災民。另一邊則是燈火通明,充滿了歡聲笑語的豪族。
他的心中,充滿了憤怒,和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謝兄,你說,朕是不是特別失敗?”他轉過頭,看著身旁那個依舊是平靜地喝著茶的男人,聲音裏帶著一絲苦澀。
“為何朕想要為自己的子民做點事,就這麽難?”
謝寧放下茶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反問道:“陛下,您知道,為何大齊之前,也會有那麽多的世家豪族,那麽多的貪官汙吏,現在,卻是幾乎絕跡了麽?”
霽洪聞言,微微一愣。他知道謝寧在大齊推行了雷厲風行的新政,誅殺了不少守舊派的貴族。但是,具體的過程,他卻並不清楚。
“為何?”他下意識地問道。
“因為,我將他們的根,給徹底地刨了。”謝寧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可是……可是這談何容易?”霽洪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這些豪族,在燕國盤踞了數百年,根深蒂固,早已與整個國家都融為了一體。想要動他們,無異於是自斷臂膀啊。”
“所以,才需要一把鋒利的刀。”謝寧的目光,落在了遠處,那些正在飲酒作樂的豪族代表們身上,那雙深邃的眼眸之中,閃過了一絲冰冷的殺意。
“一把足以將這些,早已是爛到了根子裏的毒瘤,給毫不留情地連根拔起的刀。”
霽洪看著謝寧那張平靜的臉,心中猛地一震。
他突然明白了。
謝寧今天所做的這一切,不僅僅是為了找水。
更是為了……借刀殺人。
他要用這場驚天豪賭,將所有藏在暗處的敵人,都給一次性地引出來。
然後,再用一個所有人都無法反駁的理由,將他們,給徹底地從這個世界上抹去。
霽洪看著身旁這個,比自己還要年輕的男人,那雙明亮的眼眸之中,又一次露出了一抹發自內心的敬畏。
他知道,自己與這個男人之間的差距,恐怕,這輩子都無法彌補了。
就在此時,謝寧緩緩地從懷中,再次取出了那枚雕刻著先天八卦圖的神秘龜甲。
他將一絲先天真氣,緩緩地注入其中。
龜甲之上,再次亮起了璀璨的金光。
隻是這一次,那金光並沒有像先前那樣衝天而起。而是如同水波一般,悄無聲息地融入了腳下這片充滿了死亡氣息的土地。
謝寧閉上了眼睛。
他的腦海之中,瞬間便浮現出了一副無比清晰的圖像。
那是西山荒原之下,方圓數十裏之內,所有的地質結構圖。
岩石,泥土,沙層……
以及,那隱藏在數十米深處,一條如同巨龍一般,蜿蜒盤旋的,巨大的地下暗河。
“找到了。”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自信的微笑。
“水脈深度二十五米,上方覆蓋著一層厚達三米的青石岩層,想要挖穿,確實是需要費一番功夫。”
他睜開眼,將龜甲收回懷中。
然後,將目光,投向了遠處那片早已變得漆黑一片的天空。
“不過,也正好。”
“若是不難一點,又怎麽能讓那些家夥,徹底地絕望呢?”
當天邊泛起第一抹魚肚白,驅散了籠罩在西山荒原上的最後一絲寒意時,這片死寂的土地,便再次被鼎沸的人聲所淹沒。
數萬名災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再次聚集到了警戒線之外。
他們一夜未眠,雙眼布滿血絲。但精神,卻異常的亢奮。
他們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片被警戒線給圍起來的區域。
那裏,將決定他們接下來的命運。
是生,是死。
是繼續在這無盡的絕望之中掙紮。
還是迎來一個全新的,充滿了希望的未來。
很快,張承等一眾豪族代表們,也打著哈欠,在一眾家丁的簇擁下,來到了現場。
他們同樣是一夜未眠。
隻不過,他們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為興奮。
當然,除了張承。
天越亮,他的心越慌,哪怕是到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麽。
“嗬嗬,這張家主,昨夜睡得可好啊?”王承恩走到張承的身邊,臉上掛著一抹虛偽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