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潛龍在淵 第二十九章 三英戰呂布

字數:7395   加入書籤

A+A-


    翌日,汜水關前。
    劉珩勒馬立於聯軍陣前,眯眼望向關下那匹赤紅如火的戰馬。馬上之人頭戴三叉束發紫金冠,體掛西川紅錦百花袍,身披獸麵吞頭連環鎧,腰係勒甲玲瓏獅蠻帶,手持方天畫戟,正是那“人中呂布”。
    “九原呂布在此,誰敢一戰?“
    那聲音陡然炸響,震得聯軍陣中戰馬不安地嘶鳴。
    劉珩看著這個無雙猛將,心裏有些震驚,呂布這貨真是……三國演義裏寫的一點也不誇張,又高又帥,還有一種形容不來的氣質,看著就怪猛……
    身旁的劉備輕歎一聲:“此人氣勢,當真駭人。“
    劉珩還未來的及接話,上黨太守張楊身後一人已拍馬而出:“呂布莫要張狂,某家穆順!“
    劉珩微微搖頭。他記得《三國演義》中這段,穆順不過三合就被呂布刺於馬下。
    果然,兩馬相交不過三個回合,呂布方天畫戟如毒龍出洞,穆順咽喉處頓時綻放一朵血花,屍體重重栽落。
    “還有誰來送死?“呂布橫戟立馬,赤兔馬人立而起,一聲嘶鳴。
    北海太守孔融身後一將揮舞鐵錘衝出:“呂布休得猖狂!“
    劉珩看著這壯漢,心中略有不忍,毫不客氣的說,在場的能和呂布碰一碰的就三個人,很顯然,孔融手下這員大將不在這三個人之中。
    兩將戰作一團,錘戟相交,火星四濺。不得不承認,孔融手下這將確實有點東西,硬生生與呂布戰了近十回合。
    就在聯軍將士剛要喝彩時,呂布突然變招,那將慘叫一聲,右手連錘帶腕被齊齊削斷,伏在馬背上調轉馬頭狼狽奔回陣中。
    好了,我知道這是誰了,武安國!能在呂布手下活著逃回來的人可不多。
    “豎子狂妄!“
    公孫瓚見狀,拍馬挺槊而出:“呂布休狂!“
    劉珩目光一滯。這公孫瓚也是個猛人,真牛逼啊,在場這麽多諸侯,也就他一個人敢親自上陣。
    公孫瓚白馬銀甲,挺槊躍馬殺出。他那柄長槊亦是勢大力沉,直取呂布麵門。
    十餘合後,呂布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畫戟如電,後發先至,“鐺”地一聲便將公孫瓚手中鐵槊蕩開。巨大的力量震得公孫瓚雙臂發麻,胸口如遭重錘,胯下白馬嘶鳴著向後連退數步。
    呂布畫戟順勢一掄,帶著刺耳的破空聲,就要將公孫瓚連人帶馬劈為兩段!
    千鈞一發之際,一聲怒吼如平地驚雷。
    “三姓家奴休得猖狂!燕人張翼德在此!“
    突如其來的暴喝驚得劉珩一激靈。
    我靠,張飛這嗓門真他娘的大,難怪能一嗓子把曹老板手下將領直接嚇死。
    呂布眼角餘光瞥見那杆烏沉沉的蛇矛如毒龍出洞,直貫後心,心頭亦是一凜。
    他顧不得再取公孫瓚性命,擰腰回身,方天畫戟如銀龍擺尾,精準無比地反撩向身後襲來的蛇矛。
    “鏗——!”
    蛇矛與畫戟轟然交擊!張飛隻覺一股巨力自矛杆傳來,雙臂劇震,座下戰馬亦是希律律長嘶著退了數步,四蹄在泥地上犁出深深的溝壑。
    呂布胯下赤兔馬卻隻是微微一沉,隨即穩如泰山。呂布眼神一凝,這黑廝的力量,遠超先前那些所謂“名將”!
    “環眼賊!有些斤兩!”
    呂布一聲厲喝,戰意瞬間被點燃。赤兔馬通靈,感受到主人那沸騰的殺意,四蹄發力,直撲張飛!方天畫戟在空中劃出一道道致命的銀弧,或劈、或砍、或刺、或撩,招式大開大闔卻又刁鑽狠辣,將張飛周身要害盡數籠罩!
    張飛須發戟張,口中怒吼連連,聲震四野:“三姓家奴!看矛!”
    丈八蛇矛在他手中化作一條咆哮的黑色巨蟒,矛影重重,烏光翻湧,以攻對攻,寸步不讓!每一矛刺出都帶著同歸於盡的慘烈氣勢,硬生生抵住呂布那狂風暴雨般的攻勢。矛戟每一次碰撞都爆發出巨響和刺目的火星。
    兩人戰馬盤旋,以快打快,眨眼間已鬥了三十餘回合!卷起漫天塵土,將兩員虎將的身影籠罩其中,隻聽得見內裏金鐵交鳴如疾風驟雨,看得人目眩神馳,心膽俱寒。
    曹操手按劍柄,目光死死鎖住那團翻騰的塵霧,口中喃喃:“呂布之勇,果真名不虛傳,非常人可敵!這張翼德亦是難得的猛將,劉玄德倒是收了個好兄弟!”
    話音剛落,隻聽得又一聲暴喝:“呂奉先,安敢欺我兄弟!”
    一聲沉雄冷冽的斷喝,一道身影自聯軍陣中縱馬而出!
    隻見關羽麵如重棗,臥蠶眉倒豎,丹鳳眼圓睜,頜下長髯隨風激蕩,手中拖著那柄青龍偃月刀,刀身狹長,刃口薄如蟬翼。
    赤兔馬上的呂布,隻覺一股淩厲無匹的刀意如冰河倒灌,瞬間鎖定了自己,心中警兆驟生!
    青龍偃月刀帶著一陣銳嘯,刀光匹練般斬落!這一刀,快!狠!準!直取呂布項上人頭!
    時機拿捏得妙到毫巔,正是呂布方天畫戟被張飛蛇矛拚死架開的刹那!
    呂布瞳孔猛縮,一股久違的寒意自尾椎骨升起。赤兔馬與他心意相通,在主人猛地一勒韁繩之下,通靈般地向後急退半步!就是這半步之差,堪堪讓開了那足以開山斷流的致命刀鋒!
    “嗤啦!”
    冰冷的刀鋒幾乎是貼著呂布胸前那華麗的獸麵吞頭連環鎧劃過!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令人牙酸!一片精鐵打造的甲葉被刀鋒硬生生削飛!呂布胸前一涼,雖未傷及皮肉,但那股透骨的驚悸,讓他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紅臉賊!好快的刀!”
    呂布驚怒交加,狂吼一聲,方天畫戟如毒龍翻身,反手疾刺關羽腰肋!關羽丹鳳眼中寒光一閃,青龍刀刀柄一沉,厚重的刀鐔精準無比地磕在畫戟月牙小枝上,“鐺”的一聲巨響,將戟尖蕩開。
    張飛得了喘息之機,精神大振,丈八蛇矛如毒蟒吐信,卷土重來,直刺呂布咽喉!口中兀自怒罵不休:“三姓家奴!納命來!”
    呂布瞬間陷入兩大絕世猛將的夾攻之中!
    關羽刀法沉雄古拙,大開大闔,每一刀劈出都仿佛蘊含著山嶽之力,刀風呼嘯,逼得呂布不得不凝神硬接;張飛矛法凶悍絕倫,刁鑽狠辣,專走下三路,矛影重重如毒蛇亂舞,稍有不慎便是穿腸破肚之禍。
    赤兔馬神駿非凡,在呂布精湛的控馭下騰挪閃轉,方天畫戟更是化作一團銀光,左遮右擋,前封後架,竟在關張二人狂風驟雨般的夾攻下硬生生又戰了五十餘合!
    “侯爺!”
    典韋死死盯著場中惡鬥,雙手下意識地緊握那對寒光閃閃的镔鐵大戟,恨不得立刻衝上去:“讓俺去剁了那三姓家奴的鳥頭!”
    劉珩端坐於戰馬之上,神色卻異常沉靜不起波瀾。他目光越過場中激鬥的三人,投向遠方董卓軍陣那嚴整肅殺的黑潮。
    董卓的“董”字大纛在風中獵獵招展,旗下隱約可見一個壯碩的有些肥胖的身影,被層層親衛簇擁著。
    聽到典韋的聲音,劉珩並未回頭,隻是抬起一隻手。
    “呂布小兒!典韋爺爺來也!”
    聲到!馬到!人到!戟到!
    典韋人借馬勢,馬助人威!那對沉重無比的镔鐵大戟,在他手中輕若無物!右手戟高高揚起,帶著劈山斷嶽的恐怖威勢,朝著呂布猛地劈斬而下!左手戟則如毒蠍擺尾,藏於腰側,蓄勢待發。
    典韋的加入,讓呂布壓力倍增,呂布雖然勇猛異常,但是雙拳終究難敵四手。關羽刀沉力猛,一刀重似一刀;張飛悍不畏死,招招搏命。如今又來了一個典韋,死亡的陰影瞬間將呂布籠罩!
    呂布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倉促焦慮的神色!隻見他側身躲開張飛刺心一矛,隨後揮戟劈向關羽,關羽急忙橫刀格擋,不料呂布隻是虛晃一招,瞬間收戟轉而刺向典韋,就在典韋側身躲避時,呂布猛地一勒赤兔馬韁繩!
    “唏律律——!”
    赤兔馬發出一聲長嘶!這匹通靈神駒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潛能,四蹄猛地蹬地,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和角度,硬生生向斜後方彈射而出!典韋見狀,揮動左手大戟,擦著呂布的頭盔邊緣狠狠劈落!
    “哢嚓!”
    呂布頭上那頂耀眼的束發紫金冠被一戟掃中,瞬間碎裂!金冠碎片混合著幾縷斷發,四散飛揚!
    典韋一擊竟告落空!沉重的戟刃狠狠劈入呂布剛才站立之處的泥地!
    “三姓家奴!哪裏走!”
    典韋眼看煮熟的鴨子飛了,他哪裏肯舍?暴吼一聲,就要催馬再次撲上!
    “君明!”
    劉珩清朗而威嚴的聲音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窮寇莫追!回來!”
    典韋龐大的身軀猛地一滯。他回頭望了一眼高踞馬上的劉珩,眼神中充滿了不甘,但終究還是狠狠一勒韁繩。
    典韋死死盯著呂布狼狽逃竄的背影,低吼一聲:“算你這三姓家奴命大!”
    這才憤憤地撥轉馬頭。
    聯軍陣中,短暫的死寂之後,猛然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
    “贏了!呂布敗了!”
    “三英戰呂布!呂布狼狽而逃!”
    “典韋將軍威武!關張二位將軍威武!”
    壓抑了許久的恐懼和屈辱,在這一刻徹底宣泄出來,化作震天的狂喜。無數兵卒揮舞著手中的兵器,激動得麵紅耳赤。卻是無人質疑典韋三人以多欺少,似乎三人對陣呂布乃是理所應當的事。
    曹操、袁紹、袁術等諸侯,此刻也是麵露震撼與狂喜之色。
    曹操撫掌大笑:“壯哉!壯哉!有此三虎將,何愁董賊不滅!”
    袁紹撚須含笑,眼中精光閃爍,既有欣慰,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深沉,劉珩帳下有此猛將就罷了,這劉玄德怎得也有這麽兩個兄弟?
    袁術則哼了一聲,臉色變幻不定。
    關羽收刀立馬,丹鳳眼微眯,捋了捋長髯,看著呂布逃回關內的方向:“呂布此人,果真勇猛。”
    張飛則是哇哇大叫,蛇矛指著汜水關城頭:“氣煞俺也!就差一點!讓這三姓家奴跑了!”
    劉珩端坐馬上,臉上卻並無多少勝利的狂喜,隻有一片沉靜的深邃。他目光掠過歡呼沸騰的聯軍將士,望向那緩緩閉攏的汜水關關門,以及關門上那麵“董”字大旗。
    典韋已策馬回到他身邊,兀自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一雙牛眼惡狠狠地瞪著汜水關方向,仿佛要用目光將那關門洞穿。
    “侯爺,”
    典韋聲音低沉,帶著不甘:“剛才為何不讓俺追?那廝已是強弩之末,再加把勁定能……”
    劉珩抬手,止住了典韋的話。他目光依舊鎖定在汜水關城頭,聲音平靜無波:“君明,呂布雖勇,不過董卓一爪牙耳。殺一呂布,董卓尚有李傕、郭汜、張濟、樊稠等輩,西涼鐵騎根基未損。我軍新勝,士氣可用,然若貿然攻城,必遭其困獸之鬥,徒增傷亡。此非上策。”
    他頓了頓,視線緩緩掃過周圍仍在狂喜中的聯軍諸侯,嘴角勾起一絲微嘲諷:“況且,你看這各路諸侯,此刻歡慶勝利,又有幾人真心願將麾下精銳,填於這汜水關堅城之下?酸棗會盟,各懷心思者,恐不在少數。”
    典韋聞言,似懂非懂,但看到劉珩那深不可測的眼神,心中那股躁動的殺意也漸漸平複下來,隻是甕聲道:“俺不懂那些彎彎繞,侯爺說咋辦就咋辦!隻是便宜了那三姓家奴!”
    劉珩微微一笑,不再言語,隻是目光更加幽深地投向西方——那是長安的方向。
    夜色如墨,白日裏震天的廝殺與歡呼早已散去,隻餘下刁鬥森嚴的梆子聲和巡營兵卒沉重的腳步聲在空氣中回蕩。中軍大帳區域,燈火也大多熄滅,唯有劉珩所居的那座不起眼的偏帳內,尚有一豆燭火搖曳,在帳布上投下兩道凝重的剪影。
    帳內,劉珩已卸去甲胄,隻著一身玄色深衣,正就著燭光,俯身仔細查看鋪在矮幾上的一幅繪製精細的司隸地區輿圖。他的手指沿著黃河的走向緩緩移動,指尖最終停留在“潼關”兩個小字上,輕輕叩擊著,陷入沉思。燭火跳躍,映得他側臉輪廓分明。
    典韋依舊做他的木頭,懷抱他那對沾著征塵的镔鐵大戟,盤膝坐在帳門內側的陰影裏。他龐大的身軀幾乎擋住了小半個帳門,呼吸綿長而低沉,雙眼卻並未完全閉合,偶爾開闔間精光一閃,警惕地掃視著帳外深沉的夜色。
    白日未能斬下呂布頭顱的遺憾,似乎已在這無聲的守護中沉澱下去。
    帳外寒風呼嘯,卷起枯草塵土,拍打著帳布。忽然,一陣極其輕微、卻又快如疾風驟雨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傳入帳內!
    典韋盤坐的身軀驟然繃緊,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懷抱的大戟發出輕微的嗡鳴。他猛地睜開雙眼,精光爆射,低吼道:“侯爺,有人來了!”
    劉珩聞聲抬頭,眼中流露出一絲驚詫。他迅速起身,沉聲道:“去看看是誰,讓他進來!”
    話音剛落,帳簾已被一隻修長而有力的手猛地掀開!一道身影挾裹著凜冽的寒氣與濃重的夜露風塵進入帳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