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刺殺!

字數:5172   加入書籤

A+A-


    夜深露重,燃燈寺燭火幽微。
    容諫雪在禪房抄經。
    今日抄的是《清靜經》。
    禪房中的燭火劈啪跳動幾下,男人長睫輕顫,抖落一案燭光。
    “江晦。”
    禪房外,江晦推門而入,恭敬抱拳:“大人。”
    將抄送的經文遞給他:“將這些經卷壓去佛塔地宮吧。”
    江晦接過經文,歎了口氣:“大人每月都會為二公子抄寫經文,再壓到佛塔祭奠,相信二公子在天之靈,一定會安息的。”
    沒再說什麽,江晦轉身離去。
    禪房中的燈火又跳動幾下。
    容諫雪習慣這時再去上一炷香,披了件薄氅,他往燃燈寺正殿的方向走去。
    行至正殿外。
    那棵巨大古老的長生樹下,裴驚絮白衣輕紗,伸手想要去夠高處的樹枝。
    隻是,總差一截。
    她踮起腳來,舉高了手,那身薄裙襯得她纖細瘦弱,好似燈罩下瀕死的白蛾。
    容諫雪站在不遠處,長身而立,眸光沉靜。
    胞弟死後,他身居要職,公務繁忙,家宅之事一貫是由母親處理的。
    母親倒是向他提起過裴氏。
    言語間皆是不滿與輕鄙之色,說裴氏愚蠢無知,是個不安分的。
    ——與他在長安城內聽到的名聲,相差無幾。
    容諫雪稍稍凝眸,轉身欲走。
    長生樹下,嚐試多次後,女子終於泄了氣,她手中捏著經文,蜷縮在地上低聲啜泣。
    她的哭聲很輕很小,甚至就連悲傷都悄無聲息,生怕驚動了寂靜的夜色。
    大殿內燭光璀璨,暖黃的光線卻半分未落在她身上。
    一陣風吹過長生樹梢,樹葉沙沙作響。
    有些冷了。
    容諫雪攏了攏身上的薄氅,走到了裴驚絮身後。
    似乎是聽到了腳步聲,裴驚絮猛地起身轉頭,在看到男子的一瞬間,淚水從詫異的眸中滾落下來。
    “夫兄,這麽晚了,您怎麽還沒睡……”
    她的臉上染上了被人撞破的窘態,低著頭,無措地擦拭著淚水。
    容諫雪沒答,視線落在了她手中的那遝經文上。
    注意到男人的目光,裴驚絮輕聲解釋道:“我聽這裏的僧人說,將寫好的經文壓在佛塔地宮下,或是係於長生樹枝頭,能為死去之人祈福祝禱。”
    “他們說,風吹過樹枝一次,便是替我為心愛之人誦一遍經。”
    夜風吹過她的墨發,女子的發梢向他攏去。
    容諫雪移開目光,聲音淡冷:“燃燈寺確實有這樣的說法。”
    裴驚絮淚眼苦笑,看著手中抄寫的經文:“隻是,我竟然連為夫君祈福都做不到。”
    容諫雪道:“扶身正大,入殿不拜也無妨,你心意虔誠,便不必在意這些虛禮。”
    裴驚絮輕咬櫻唇,微微低下頭去,聲音細小:“可我還是想……”
    四下靜寂。
    終於,她看向容諫雪,溫軟的眸光小心翼翼:“夫兄,你可否……幫幫妾身……”
    容諫雪垂眸看她。
    男人身形高大,身影似乎能將她籠罩其中。
    正殿內,傳來木槌落在木魚上的聲音。
    篤、篤、篤——
    仿佛在告誡他,心懷善念,憐憫世人。
    許久。
    容諫雪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稍稍抬手,他壓低了一闕樹枝,裴驚絮見狀,上前幾步,將那帶著絲線的經文,係在了枝頭上。
    壓低的枝頭重新抬起,裴驚絮看著那被風吹過的經文,雙手合十。
    “求佛祖保佑,保佑我夫君容玄舟早登極樂,信女願戒葷十日,行香半月,獻此微誠,願佛垂憫。”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托付給了夜風,神情真摯虔誠,不似作假。
    女子身段纖細,夜風掠過她嬌弱的肩膀,好像下一秒就能將她壓倒一般。
    如瀑的長發垂落在她腰間,她粉黛未施,闔眼時任由淚珠滾落。
    泫然欲泣,我見猶憐。
    祈福完畢,裴驚絮這才緩緩睜眼,轉而麵向容諫雪:“今夜,多謝夫兄了。”
    容諫雪搖搖頭:“夏夜風緊,早些回去休息吧。”
    裴驚絮彎了彎眉眼,笑意溫軟:“那夫兄,我們明早見。”
    “明早見。”
    朝著男人點了點頭,裴驚絮轉身離去。
    回到禪房後,裴驚絮伸了個懶腰,眉眼帶笑。
    紅藥走上前來,急忙替她披了件衣裳:“姑娘,您去哪兒了,怎麽才回來?”
    “隨便逛了逛,”她看向紅藥,小聲囑咐道,“記住,明日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要慌張,見機行事,知道嗎?”
    紅藥似懂非懂,卻是恭敬點頭:“奴婢知道了。”
    她如今與容諫雪的“聯係”,還遠遠不夠。
    如果裴驚絮沒記錯的話,上一世這個時候,容諫雪回府途中,會遭遇一場刺殺!
    也是因為這場刺殺,容諫雪雖未受重傷,但沈從月趁機添油加醋,說是她裴驚絮克家克夫,是個不折不扣的災星禍害!
    從那之後,裴驚絮在容家的處境便更加艱難了。
    如今,既然她已經提前得知了劇情,便要借助這個劇情,跟容諫雪更進一步。
    裴驚絮深知富貴險中求的道理,既然她不想死,就要做好被扒一層皮的準備。
    第二日一早。
    大雨淅淅瀝瀝,整個燃燈寺籠罩在一片雨霧當中。
    容諫雪早早地便在寺外等候了。
    裴驚絮走到寺門處,便見男人一襲墨綠長袍,金紋暗繡,一柄油紙傘撐在手中,芝蘭玉樹,光風霽月。
    “夫兄久等了。”裴驚絮上前,微微福身。
    男人向後退了一步:“走吧。”
    兩架馬車前後驅馳,往山腳下走去。
    雨勢漸大,馬車行至半山腰時,那大雨如注傾盆。
    裴驚絮盤算了一下時辰,也差不多了。
    馬車外傳來江晦的聲音:“二娘子,這雨太大了,山石泥濘,我家公子的意思,是在這裏等一等,雨勢小些再走。”
    裴驚絮回道:“當然可以,山路上青苔濕滑,小心一些總歸沒錯。”
    馬車剛停下來不久,一支箭矢便直直地射在了裴驚絮的馬背上!
    馬兒受了驚嚇,嘶鳴一聲,前蹄高高抬起!
    馬車內劇烈搖晃起來,裴驚絮趁機將紅藥推出馬車!
    下一秒,馬兒嘶鳴著,帶著裴驚絮朝著遠處跑去!
    “夫、夫兄!”
    裴驚絮慌亂地看向容諫雪!
    與此同時,十幾個黑衣人從暗處走了出來,手持長刀,麵露凶光!
    “大哥,怎麽有兩架馬車?”
    “怕什麽,全都殺了!”
    一聲令下,黑衣刺客朝著容諫雪的馬車襲去!
    江晦最先反應過來,佩劍出鞘,迎擊上去!
    “你來處理他們。”
    容諫雪吩咐一句,話音未落,身形已然朝著那架失控的馬車飛去!
    裴驚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山路崎嶇不平,馬車四下搖晃,好像下一秒就能將她甩出去一般!
    她的指甲嵌入手心,微微咬唇。
    她在賭。
    ——她也隻能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