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寒砂領的第一縷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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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砂領的冬天剛退去沒多久,城堡外的風仍帶著些涼意。
    天剛亮,霧氣從坡地往上升,殘雪沿著堡牆的裂縫慢慢融化。
    寒砂領主霍爾德男爵坐在城堡小廳裏,那張粗糙的木椅因為年頭太久,坐下時會發出輕微的吱聲。
    “領主當成這樣,也太難了……”霍爾德臉皺著,嘀咕得很小聲,仿佛怕城堡裏其他人聽見似的。
    其實沒人會聽見,他這座城堡裏除了侍從,幾乎沒什麽人願意留下。
    寒砂領常年貧瘠,之前三年礦井被積水淹著,糧倉一年比一年空。
    若不是赤潮送來的鹽、糧、木材和鐵器,這座地方早就支撐不住了。
    可是霍爾德心裏又不甘心,他是寒砂領領主,按理該是領地最高統治者,
    可現在呢?赤潮派來的官員要檢查賬冊,倉庫掛著赤潮封條,連春耕配種都要按赤潮的表來走。
    領地裏的人遇到麻煩,找的不是他,而是赤潮的官員。
    “還領主……領主成了個擺設。”他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臉更皺了。
    可霍爾德也很清楚,沒有赤潮,他撐不過去年冬天。
    他家倉庫裏最後幾袋糧,就是靠赤潮的救濟留住的。
    甚至連他兒子吃的冬季藥湯,也是赤潮醫療隊送來的。
    但要說造反,霍爾德隻敢在腦子裏想想,一點行動都不敢有。
    “我是不是該把礦石多留一兩車?”霍爾德的念頭謹慎地探出來,又縮回去,“算了,倉庫有封條,少一袋都會被發現。”
    他又想:“要不…賬冊少寫點?”
    腦子裏馬上跳出監察司的人影,想象自己被吊在城門上的模樣,他已經聽說過其他領主瞞報賬本的後果了。
    霍爾德全身發冷,把念頭掐得幹幹淨淨。
    “那要不把赤潮官趕走?……別鬧,我就十幾個騎士,人家一個小隊就夠我喝一壺。”
    霍爾德越想越泄氣,一屁股癱回椅子裏:“當領主真難,要是愛德蒙公爵還在就好了。”
    就在他揉著眉心的時候,侍從匆匆敲門:“領主大人,赤潮援助主官皮特求見。”
    霍爾德的心跳咯噔一下。
    皮特?赤潮援助主管?這時候來?來幹什麽?
    “完了完了,是不是來查我?”他喉嚨發緊,“是不是我寫給科林斯信被截取了?”
    他想起那封滿是抱怨的信,臉色一瞬間發白,可外表還要強裝鎮定:“讓他進來。”
    侍從退下後,霍爾德趕緊拉了拉袖子,假裝自己坐得很正,可手心汗已經冒出來了。
    沒等太久,皮特踏入了小廳。
    這中年的赤潮官員穿著深紅披肩,行禮也簡單,卻給人一種踏實可靠的感覺。
    “霍爾德領主。”皮特聲音不高,卻讓人不敢輕視。
    霍爾德臉擺著一副故作不耐的冷樣:“什麽事?”
    皮特沒有急著開口,而是抬手示意侍從。
    兩名侍從推著一隻半人高的木箱進來,沉得讓石板都發出悶聲。
    霍爾德愣住了,心裏咯噔一下,以為是審訊用的器具,整個人往椅背縮了一寸。
    木箱被放到桌旁,鎖扣啪地被皮特親手扳開。
    蓋子掀起的一瞬間,霍爾德的呼吸直接斷了半拍……
    裏麵不是文件、不是封條,而是一整箱亮得刺眼的金幣。
    陽光從窗縫斜落下來,照在金麵上,像把小廳都點亮了。
    霍爾德整個人僵住,連喉結都忘了動。
    皮特把一本賬冊放在金子頂上,語氣穩得像在宣讀一條常規流程:“領主大人,這是寒砂領本年的分紅。”
    霍爾德嘴唇抖了一下:“……分、分紅?”
    “兩千金幣。”皮特親手將賬冊翻到結算頁,推到他麵前,“這是赤潮結算,不會出錯。”
    霍爾德盯住那一頁。
    “兩千”的字樣清楚得像釘在他眼底。
    他伸手想摸,手卻抖得厲害,連賬冊的紙角都抓不住。
    霍爾德男爵這麽大的人生裏,見過的金幣加起來可能還沒這一箱的一半。
    寒砂領常年貧,他這種小領地的男爵領地收入,更多是寫在族譜上的體麵,而不是真的能拿在手裏的財富。
    而現在這一箱金子就擺在他麵前,沉甸甸、實打實,連光都讓人移不開眼。
    一股荒唐的念頭甚至閃過他腦子:“這是不是天跟我開玩笑?”
    皮特開始解釋:“滑軌讓出貨快了六倍,蒸汽抽水機讓礦井沒有停工日。赤潮收購也是按穩價走,領地收益自然水漲船高。”
    霍爾德聽得腦子發空,甚至有點眩。
    他小聲重複:“兩千金幣……我這輩子……連一千都沒見過……”
    皮特又翻開另一冊:“此外,領地還領了冬季凍傷補貼、農具補貼、路橋修複獎勵以及學堂建設補助。”
    霍爾德腦子有點轉不過來,隻覺得胸腔裏像堵著什麽氣,突然又像被打通了似的。
    皮特最後又從包裏抽出一冊更薄的小目錄,像是壓軸的一擊,將它放到霍爾德麵前。“這是赤潮商會能買的東西,赤潮體係下的領主有優惠……”
    霍爾德剛緩過來一點的呼吸又徹底亂了,他盯著那冊子,像盯著某種禁忌魔法。
    皮特翻開目錄,讓他能清楚看見一行行物品,聯邦細布、鍛鋼劍、寶石、玻璃酒杯……
    這些可是隻有大貴族才能用得起的高價物。
    霍爾德整個人被點燃:“這……這些我以前連想都不敢想!皮特,這套玻璃杯我能買?這劍我也能買?這煉金寶石堡也能?”
    “您是寒砂領主,自然可以買。”皮特語氣仍舊平靜,“赤潮商會都有庫存。折扣也已經為您預留。”
    霍爾德像被雷劈第二次,整個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路易斯大人……路易斯大人才是真正改變北境的人!我以前竟還……哎,我真是糊塗!”
    他已經開始語無倫次地幻想:“我要給宴會廳換一整套新餐具,玻璃的!再給夫人訂一件聯邦大氅……不,兩件!孩子也得有!寒砂領也得體麵起來!”
    皮特見他已經完全沉浸在金幣與未來的好日子想象裏,才補上一句:“領主大人,赤潮希望寒砂領今年能在本地舉辦開春節,與民同樂。”
    這是赤潮文化滲透的重要步驟,讓寒砂領更快融入體係。
    但這種話,皮特沒必要對霍爾德說。
    而霍爾德根本沒心思去想深層原因,一聽是慶典,直接拍桌,震得金子都跳了一下:“辦!必須辦!我們寒砂領也得讓人看看氣象!”
    皮特點頭:“我會把您的回複寫進今日匯報。”
    霍爾德點得飛快:“寫吧寫吧,一定要讓路易斯大人看到寒砂領的誠意!”
    …………
    今天是赤潮的開春節正日。
    寒砂領的晨霧還纏繞在灰石砌成的堡牆上,但那股常年盤踞在石縫與街巷間的陰冷,似乎被某種從人心底升起的熱氣給驅散了。
    天剛蒙蒙亮,主街道上就已經不再是冬日的死寂。
    不知是哪家鐵匠鋪最早掛起了一麵印著金色太陽紋章的深紅旗幟。
    緊接著,像是某種無聲的號令傳遍了全鎮,家家戶戶的木門上都掛起了繪著太陽徽記的木牌,或者是係上了鮮紅色的亞麻布條。
    放眼望去,灰撲撲的石牆與殘雪之間,那一抹抹鮮亮的赤潮紅如同跳動的火焰,將這座邊陲小鎮徹底點燃。
    白色的蒸汽從一口口架在街邊的大鐵鍋裏騰起來,那是為了慶祝節日特意熬製的燕麥肉湯。
    雖然肉塊不多,但混著一點點豬油和香草的氣息,順著風鑽進每家每戶的窗縫裏。
    “熱乎的!剛出爐的黑麥圓麵包!加了香料的!感謝領主路易斯大人的慷慨!”
    攤販的吆喝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帶著一股慶典特有的喜氣。
    那位平日裏總是縮著脖子、一臉苦相的老麵包師,今天卻把腰杆挺得筆直。
    他腰間係著一條圍裙,胸口別著一枚粗鐵打製的赤潮太陽徽章,那是赤潮援助官前幾天分發的,他特意用油脂擦得鋥亮。
    攤位上擺滿了實實在在能填飽肚子的東西:
    拳頭大小的黑麥麵包烤得外皮焦脆,每個麵包頂端都用紅果醬點了一個象征“太陽照耀”的紅點。
    幾根熏得幹硬的鹹肉條掛在木架上,散發著誘人的煙熏味,還有成桶的醃製卷心菜。
    “以前哪敢想還能過這樣的節啊。”老麵包師一邊給客人用油紙包起麵包,一邊在胸口畫了個太陽的手勢,“要不是皮特長官帶著援助隊把那幾車麵粉運進來,我這爐火早就熄滅在冬夜裏了。”
    旁邊的木棚下,堆放的是赤潮商隊運來的洋蔥和塊根作物。
    這在往年的寒砂領,是隻有城堡裏的貴族老爺才能享受的富足。
    街上的人越來越多,那是剛剛結束夜班的礦工們。
    他們不再像去年冬天那樣滿臉煤灰、眼神麻木如行屍走肉。
    今天幾乎每個人的羊毛帽子或粗布衣領上,都別著一根紅色的布條,或是縫著一個粗糙的太陽圖案。
    “給我切兩指寬的鹹肉,再稱一小包粗糖給孩子,今天是開春節,得讓家裏有點甜味。”一個身材魁梧的礦工掏出幾枚磨損的銅幣,小心翼翼地放在木櫃台上。
    他旁邊的同伴笑著打趣:“老湯姆,這麽早就來買慶典的吃食?”
    “那可不。”老湯姆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指了指遠處行政廳塔樓上飄揚的巨幅赤潮旗幟。
    “今年那麽冷,要不是路易斯大人派來了皮特官,咱們這會兒估計已經被埋在冰冷的墓穴裏了。這錢啊,花得痛快,這是慶祝咱們從死神手裏逃回來!”
    就在礦工們感歎的時候,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從街口傳來。
    皮特帶著其他援助官正走在這條街道上。
    他穿著那件深紅色的赤潮製服,披風雖然有些舊了,但洗得幹幹淨淨,肩頭的銅扣在晨光下閃著微光。
    “皮特長官!願太陽照耀您!”
    “長官,這是剛烤的麵包,您嚐嚐,別給錢!”
    沿途的鎮民一看到他,原本嘈雜的街市並沒有變得安靜,反而湧起了一股更熱情的浪潮。
    男人們脫帽致意,動作裏帶著從未有過的真誠。
    婦女們笑著舉起手中的籃子,想把最好的食物塞給他。
    孩子們則像小尾巴一樣跟在他身後,膽大的甚至敢伸手摸摸他的披風下擺。
    皮特微笑著一一頷首,禮貌地拒絕了禮物,卻收下了那份沉甸甸的敬意。
    他深吸了一口混雜著麥香和煙火氣的空氣,胸膛裏某種東西在微微發燙。
    一年了。
    皮特下意識地摩挲了一下袖口那處不起眼的磨損,思緒不由得飄回了一年前剛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
    那時的寒砂領,不是現在這般模樣。它像是一座啞巴的城鎮,死氣沉沉,連風吹過都帶著嗚咽。
    他記得那是一個陰沉的午後,赤潮的車隊剛剛駛入鎮口。
    沒有歡迎,也沒有辱罵。
    隻有一雙雙躲在門縫、窗板和破爛籬笆後麵的眼睛。
    那些眼睛裏是渾濁的、麻木的,更深處藏著一種像看狼一樣的警惕。
    那時候他和這些領民的距離是那麽近,又那麽遠。
    近到他能聞到他們身上破舊衣衫散發的黴味,遠到無論他說什麽,對方都隻會用那種驚恐的眼神看著他,然後緊緊關上門。
    在他們眼裏,穿著紅製服的皮特,不過是另一個來剝削的老爺。
    他們害怕他,像害怕寒冬和死神一樣。
    皮特沒有退縮。
    他想起了在赤潮學堂裏,那位教官說過的話:“不要指望他們一開始就理解你,你要用行動,把你的規矩刻進他們的肚子裏。”
    於是他開始運用自己在赤潮學到的本領,一件一件地解決這片土地上的絕望。
    第一件事,是讓死掉的礦山活過來。
    礦井被冰冷透骨的地下水淹沒,舊領主的監工隻會揮舞鞭子逼人下水,結果除了多了幾具浮屍,什麽也沒得到。
    皮特來了之後,沒有揮鞭子,而是寫了一封加急信給路易斯大人。
    半個月後,幾個噴著白煙的鋼鐵怪物被運到了井口——蒸汽抽水機。
    當那機器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如同巨獸般日夜不休地將黑水從深井裏抽出時,那些原本麻木的礦工全都跪在了地上,以為這是某種神跡。
    “別跪了。”皮特當時站在泥漿裏,大聲喊道,“這是赤潮的技術!水幹了,明天開工,有工錢!”
    第二件事,是讓人的脊梁直起來。
    以往礦工們要背著沉重的礦簍,一步步爬出深坑,許多人不到三十歲腰就廢了。
    皮特調來了工匠署的人,沿著礦道鋪設了一排排木製與鐵皮包裹的滑軌。
    當第一輛裝滿礦石的礦車順著軌道輕鬆滑出洞口時,礦工們摸著那些軌道,手都在抖。他們第一次發現,原來幹活可以不用把命搭進去。
    第三件事,是讓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錢去了哪。
    這是最難的一步。皮特在行政廳門口立了一塊巨大的木板,上麵貼著赤潮統一格式的公開賬冊。
    每一筆稅收、每一袋救濟糧的去向、每一枚銅幣的用處,都寫得清清楚楚。
    “以前的領主收稅是搶劫,赤潮收稅是規矩。”皮特指著賬冊對圍觀的領民說,“你們交的每一粒麥子,都在這上麵。誰敢亂動,監察司的刀就砍誰。”
    當領民們看到那些數字真的變成了修好的路、建好的赤潮標準糧倉,變成了冬天分發到手裏的口糧時,那層名為警惕的堅冰,終於徹底融化了。
    更別提那座剛剛落成的鎮學堂。
    以前礦工的孩子隻能像野草一樣在煤渣裏打滾,現在,他們坐在明亮的屋子裏,跟著赤潮派來的老師念著:“路易斯大人拯救北境……”
    當那個滿臉煤黑的老礦工聽到自己兒子第一次念出書上的字時,這個這輩子沒掉過淚的漢子,抱著皮特的靴子哭得站不起來。
    就是這樣,一步一步,一件一件。
    皮特用赤潮賦予他的力量與智慧,強行介入了他們的生活,把這片爛泥塘變成了一塊堅實的土地。
    那種像看狼一樣的警惕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盲目的信賴與敬愛。
    他們開始意識到,這個嚴厲的皮特長官,和以前那些隻會拿鞭子的領主不一樣。他是真的會把麵包放到他們手裏的人,是那個在暴雪夜裏也會去檢查屋頂有沒有塌的人。
    這種敬愛,不僅僅是對皮特個人的。
    皮特能感覺到,每當他提起“路易斯大人”這個名字時,這些領民眼中的光芒會變得更加虔誠。
    因為皮特告訴過他們:“我隻是一個執行者,給你們蒸汽機、給你們滑軌、給你們糧食和學堂的,是赤潮,是偉大的路易斯·卡爾文伯爵。”
    於是這份感激順著皮特,流向了那個遙遠的、如太陽般的名字。
    現在皮特走在街道上,享受著這種被人群簇擁、被目光追隨的感覺。
    這種感覺太美妙了。
    他不再是一個卑微的副官,他成了這幾千人的主心骨,成了他們眼中的保護神。
    這種成就感,讓他覺得之前受的所有凍、熬的所有夜都值了。
    而越是享受這份尊榮,他心底對那個人的感激就越深。
    皮特下意識地看向遠處飄揚的紅旗,在心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如果沒有路易斯大人,我什麽都不是。”
    是路易斯大人給了他這身製服,給了他這些物資,更重要的是,給了他這套能改變世界的赤潮手段。
    他隻是照著路易斯大人畫好的圖紙去施工,就建成了這樣一座奇跡般的城鎮。
    他所擁有的一切威望,都是赤潮光輝的反射。
    “願太陽永遠照耀您,我的領主。”
    皮特在心裏默默祈禱著,挺直了腰板,步伐變得更加穩健,向著街道盡頭走去。
    那裏,赤潮派駐的醫療官正在張貼冬季健康報告。
    死亡人數:六人。
    皮特停下腳步,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個數字上。
    不懂行的人或許隻覺得這隻是個冷冰冰的記錄,但對於在北境生活了十幾年的人來說,這個數字簡直是神跡。
    要知道在往年的凜冬,這個數字最低通常是兩百人,甚至更多。
    每當暴雪封路,寒砂領就成了一座孤島,老人們在冰冷的土炕上悄無聲息地咽氣,礦工們因為咳血病在深夜裏咳斷了氣,孩子因為發燒卻買不起藥而夭折。那時候,冬天的結束往往伴隨著棺材鋪生意的興隆,送葬的隊伍能從街頭排到巷尾。
    可今年,僅僅隻有六人。
    而且皮特很清楚這六個人的名字,三個是老人,剩下的是原本就病入膏肓的絕症。
    沒有一個是凍死的,沒有一個是餓死的,更沒有一個是因為沒錢治病而被扔在雪地裏的。
    這一切都歸功於街角那座掛著紅十字與太陽旗幟並列的醫療站。
    赤潮派來的醫生不收診費,那種散發著苦味的防寒湯藥,每天都會強製灌進每個虛弱領民的嘴裏。
    “路易斯大人說過,赤潮的領地上,人命比金子貴。”
    這句話,赤潮做到了。
    “媽媽,你看!我有太陽啦!”一聲清脆的童音打破了人們的回憶。
    一群孩子穿著並不合身的厚棉衣,手裏舉著小木風車,風車的葉片上塗著太陽圖案。
    他們在人群裏鑽來鑽去,嘴裏唱著援助隊吟遊詩人編的短歌:“紅旗升起,冰雪消融,領主的恩典,如春風過境……”
    他們的臉蛋紅撲撲的,不再是那種被嚴寒凍傷的青紫。
    大人們看著這些孩子,眼神變得格外柔和。
    街道兩旁,浸了鬆脂的火把和印著赤潮紋章的彩帶在風中搖曳。
    這不僅僅是一個節日的裝飾,更是一種徹底的效忠。
    這裏的每一個人,從那個別著徽章賣麵包的老板,到感激涕零的礦工,再到皮特那挺拔的背影,都在這充滿了紅色元素的集市中,成為了赤潮秩序最堅實的基石。
    風依舊寒冷,日子也還算不上富裕,但隻要看到那無處不在的赤潮太陽徽記,人們的心裏就是熱乎的。
    因為他們知道,隻要那麵紅色的旗幟還在飄揚,寒砂領的凜冬就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