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料理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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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灼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從慶壽宮裏出來的,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到住所的。
    隻是恍恍惚惚地感覺自己在室內坐了很久。
    秦司樂陶司樂等一幹人來過,本是道賀的話,但看了薑灼現下失魂落魄的樣子又成了安撫節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故參知政事薑惇之女薑灼,性情溫良,德行端莊,侍奉太後盡心盡力。今因其父途中遇害,特加撫恤,封為浦城縣主,賜號昭寧,享食邑五百戶,欽此。”
    那道詔書是這麽寫的。
    人都說陛下隆恩,不僅把薑惇家鄉之縣賞賜給了薑灼,還讓太後收養了薑灼作孫女,買回了薑府原來的宅子,讓薑灼繼續養在京城裏。
    天恩如此,臣女拜謝。
    客套道謝的說辭,薑灼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也不知道叩了多少個恭謹順從的頭。
    薑灼隻覺得麻木。
    重來一世,自己還是無法改變命運嗎?
    既獲封縣主,薑灼也不便在宮中久留,辭別司樂司眾人之後,李嬤嬤帶著薑灼出宮前往薑府——薑惇逝世得突然,很多事薑灼都不知道怎麽該料理,李嬤嬤是太後恩許來幫薑灼處理相應事務的。
    隻是因為薑惇是在衢州出的事,屍骨並沒有運回,薑灼一切從簡,隻在棺木放了父親生前的一套官服,設了靈堂,並沒有設席。
    一個麵色黧黑,須發蓬雜的中年男子是最先來薑府的。
    若非他身著大紅色官袍,怕是要被小廝攔在外麵
    “薑灼見過王相。”身著素服的薑灼微微欠身施禮。
    來人正是宰相王文逸。
    作為父親的上司,薑灼對這位不修邊幅的王相並不覺陌生,畢竟薑惇幾乎是王相一手栽培起來的。
    “逝者已矣,生者長思。”王相向薑灼頷首,簡單安慰道,“日後有事也可以找我。”
    王相是趕在上朝前來的,略略交代了薑灼幾句,就離開了。
    隨之而來的是沈觀芷。
    “恭喜姐姐得嫁景王。”
    熱孝在身,薑灼雖是道賀,但臉上卻沒有一點笑容。
    “左不過是個側妃,妹妹不必如此生分。”沈觀芷一見麵就抱住了薑灼,心疼道,“這才一月未見,怎麽瘦了這麽多?”
    “自己知道自己是個側妃就好!”一道嬌蠻的嗓音從沈觀芷身後傳來。
    是上官雪。
    “放著正經的王妃不招待,反倒圍著一個上不得台麵的妾室捧臭腳,難怪連太後娘娘都覺得你隻配當個樂伎!”
    先前,為著景王妃之位,上官雪和薑灼鬧得水火不容。
    如今的上官雪既已正式與景王訂婚,此趟吊唁更像是來耀武揚威的。
    “上官小姐慎言!”聽得上官雪提及太後,李嬤嬤立馬站出來維護道,“太後娘娘是愛惜昭寧縣主之才,所以才召入宮陪駕的,別家小姐怕是還沒有這個福分呢。”
    “你是何人?一介奴婢敢來教本小姐做事?”
    今日薑惇大喪,李嬤嬤渾身縞素,看不出身份,兼之上官雪未曾見過李嬤嬤,也不知道她是太後的人,還以為是薑府的老奴。
    眼看二人就要在庭前鬧起來,薑灼歎了口氣,上前勸阻道:
    “是薑灼招待不周,還請上官姐姐切莫責怪。”
    “誰要跟你演姐妹情深這種假戲碼?要不是父親要讓我來,你以為我會來你這兒?”
    上官雪冷哼一聲,大步入內室,上了一炷香,連拜都沒拜,就出來了。
    臨上馬車前,就連薑灼事先準備好的糕點回禮也沒有收。
    “薑小姐未免也太好脾氣些,您如今已是縣主,上官小姐隻是和景王殿下訂婚,現下還沒正式嫁入王府,怎能與您如此說話?”
    “她向來如此,何必在意?”
    薑灼低下眉眼,明白劉嬤嬤定然會把今日之事稟呈太後,淡然道。
    有時候,溫和謙讓總是會比明爭暗搶得到的多。
    “阿灼,你好像跟從前不一樣了。”在旁的沈觀芷有些擔心地握住了薑灼的手。
    “人總是會長大的。”薑灼平和回答道,眼裏沒有一絲波瀾。
    沈觀芷欲言又止,最後依然什麽都沒說。
    隻是祭拜之後,沈觀芷並沒有隨著一眾賓客離開,而是幫著薑灼一起接禮酬客。
    薑灼也沒有拒絕,投去了一個感激的目光。
    眼見得賓客漸多,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了薑府麵前,吸引了庭中多人注意。
    “先前區區有眼不識泰山,今個兒是特意來向昭寧縣主請罪的。”
    身著華服的瘦高個兒,故作風雅地拿了柄紙扇,獐眉鼠目間閃爍著精光。
    是錢雲翼。
    他是笑著下車的。
    薑灼心中的厭惡更勝一分。
    “……請進。”薑灼盡量不在麵色表現出來。
    “縣主大人不會還在為那晚的事怪罪區區吧?”
    見薑灼沒有太大反應,錢雲翼得寸進尺,繼續不依不饒道。
    薑灼沒有多說話,隻退後了一步。
    護院及時站出來,攔住了打算再上前逼近一步的錢雲翼。
    落了個沒趣的錢雲翼轉頭去了內庭。
    “你倒是大度。”
    冷冷的嗓音從薑灼背後響起,不需回頭,薑灼也知道這是誰。
    “他今日能出來,足可見謝將軍與我一樣都是識趣的人。”
    薑灼並沒有轉身,而是使了個眼色,讓手下人去看著錢雲翼,免得他又鬧出什麽事來。
    “……他爹是戶部尚書,他是被他爹保出來的。”謝觀瀾無奈地解釋道。
    “這京城裏,有個好爹的人太多了。”
    薑灼垂著眼簾,若薑惇沒有出事,若薑府沒有飛來橫禍,大概自己也是如上官雪錢雲翼這般的紈絝子弟吧。
    接下來,趙明景淩恒等人也依次來探望。
    趙明景依然溫和地安慰了幾句,但相比先前入宮,態度再沒有那麽殷勤了。
    至於武威侯淩恒,雖是上門吊唁,但目光卻一直沒薑灼身上下來過。
    薑灼依舊低著眉頭一一辭謝。
    縱薑惇生前性情孤傲,樹敵頗多,但如今驟然離世,人死萬事消,依舊引得不少故友探望。
    隻是人心叵測,其中上門之人,亦不少懷了來看薑灼笑話,或是覬覦薑府產業的意思。
    麵對這些各懷鬼胎的人,薑灼也終於明白父親生前不喜應酬交遊的原因了。
    現在的薑灼也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