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菜窖裏的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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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途電話接通時雜音很大,孫建國的聲音像是從水底冒出來:“……查到了!劉組長外甥叫馬三,在天津物資局車隊開三號車……什麽?車隊剛來電話說馬三請病假了?”
何雨柱攥著話筒,倉庫窗外,鴨舌帽正被押上警車,左腿瘸得明顯。
“病假?”何雨柱重複道,“你確定接電話的是車隊的人?”
“聲音聽著年輕,說是調度室小王……”孫建國突然頓住,“等等,物資局調度室老陳是我戰友,他去年就退休了,新來的調度姓李!”
電話線裏傳來紙張翻動的嘩啦聲。何雨柱盯著窗外,警車頂燈旋轉的紅光掃過倉庫斑駁的牆壁。
“柱子,”孫建國聲音壓低,“京城這邊出事了。大興公社的菜車沒按時到,食堂老趙急得跳腳。我去倉庫查了,庫存菜最多撐到明天中午。”
何雨柱目光落在倉庫角落的麻袋堆上。麥粒從彈孔裏緩緩流出,像道金色的溪流。
“天津城的事還沒完。”他說,“你去找食堂老趙,讓他帶人去東郊民巷的菜站碰碰運氣,就說是我說的。再讓運輸科派輛車跟著。”
“東郊民巷?那菜站不是早關了嗎?”
“牆根底下還有擺攤的,鄉下人直接拉菜來賣,不要票。”何雨柱頓了頓,“注意著點市管辦的人。”
掛斷電話,老趙正蹲在卡車邊清點電解銅。“整二十四塊,一塊五十斤。”他抬頭看何雨柱,“你這禍惹得不小啊,馬三是物資局副局長的小舅子。”
何雨柱沒接話。他走到卡車駕駛室,從座椅底下摸出個牛皮紙信封。裏麵是半張天津城交通圖,背麵用鉛筆寫著個地址:西於莊蔬菜公司倉庫。
“這是馬三常去的點兒。”老趙湊過來看,“聽說倒騰緊俏貨的地方。”
何雨柱把信封揣進兜。“車借我再用用。”
西於莊在城鄉結合部,土路顛得吉普車差點散架。
蔬菜公司倉庫鐵門緊閉,但旁邊小門虛掩著。何雨柱把車停遠,繞到倉庫後牆。
牆根堆著爛菜葉,餿味撲鼻。
兩個穿棉猴的男人正從牆頭往下遞麻袋,下麵的人接住裝板車。麻袋縫裏露出芹菜葉子。
“快點兒!市管辦下午來查!”牆頭上的人低聲催。
何雨柱蹲在灌木叢後。板車裝滿,拉車的人掀開苫布一角——麻袋裏根本不是芹菜,是捆得結實的大蔥,蔥白粗得像嬰兒胳膊。
京城冬儲菜緊缺,大蔥更是金貴貨。這批蔥夠半個廠區吃一冬天。
拉車的男人突然抬頭,何雨柱看清那張臉——火車上咳嗽的老頭。現在腰板挺直,動作利索得很。
老頭推著板車拐進小巷。何雨柱跟上,靴子踩在爛菜葉上悄無聲息。
板車停在一處破院前。老頭敲敲門,三長兩短。
門開時,何雨柱看見院裏堆著更多麻袋,還有個熟悉的身影正在過秤——是大興公社那個說話磕巴的會計。
會計抬頭看見何雨柱,秤砣啪嗒掉地上。
老頭反應極快,抄起牆邊的鐵鍬劈來。何雨柱側身避開,鐵鍬砸在板車上,大蔥滾了一地。
“攔著他!”老頭嘶喊。
院裏衝出三四個人。何雨柱後退幾步,從牆角抄起半截磚頭。磚頭還沒砸出去,身後傳來刹車聲。
老趙跳下吉普車,手裏舉著民兵隊的步話機:“都別動!已經報公安了!”
那些人頓時僵住。會計腿一軟坐倒在蔥堆裏。
老頭盯著步話機,突然笑了:“嚇唬誰呢?這玩意兒出了廠區就沒信號。”他揚起鐵鍬,“弄了他們!”
步話機裏突然傳出刺啦的電流聲,接著是清晰的喊話:“西於莊分隊注意!目標區域已包圍!”
老頭臉色驟變。院外傳來密集腳步聲,手電光柱掃過高牆。
何雨柱扔下磚頭。老趙咧嘴:“蒙對了,今天民兵拉練正好在附近。”
公安衝進院子時,老頭突然撲向何雨柱:“菜爛地裏也好過喂你們這些蛀蟲!”指甲差點劃破何雨柱眼皮。
何雨柱擰住他胳膊:“大興公社的菜在哪?”
老頭啐了口痰:“早拉河北去了!你們休想——”
話沒說完,會計突然嚎哭起來:“在紅橋倉庫!別抓我!是劉組長逼我做的!”
連夜審訊。
會計交代得徹底:後勤劉組長串通大興公社會計,把本該送軋鋼廠的冬儲菜倒賣到天津,利潤對半分。馬三負責運輸和銷贓,鴨舌帽是他在天津找的打手。
“劉組長說……說讓你在天津回不來……”會計鼻涕糊了滿臉,“菜要是順利出手,還能栽贓你勾結倒爺……”
何雨柱看著筆錄紙。所以火車站紙條是警告,招待所夜襲是滅口,菜車斷供是釜底抽薪。
老趙遞來熱饅頭:“京城剛來的電話。”
孫建國聲音興奮:“找著了!東郊民巷真買到菜了!雖然不多,夠頂兩天!就是貴得離譜,三毛一斤大白菜!”
“記賬上,回頭我處理。”何雨柱說,“劉組長人呢?”
“請假了,說老家親戚結婚。”孫建國壓低聲音,“但他辦公室沒鎖,我找到這個——”
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動聲。“是張天津長途電話記錄,打往西於莊某個號碼,就今天上午的事!”
何雨柱看向審訊室。老頭正簽字畫押,手指抖得按不好紅印。
“看好食堂庫存。”何雨柱交代,“我坐最早班車回來。”
淩晨四點的天津站冷清得瘮人。
何雨柱裹緊大衣,月台上隻有幾個蹲著等車的農民,腳邊堆著麻袋,麻袋縫裏鑽出雞毛。
列車進站時汽笛聲刺耳。何雨柱找到座位,對麵是個抱孩子的婦女。孩子睡得臉蛋通紅,婦女小心地調整姿勢,怕吵醒他。
車開動後,婦女突然開口:“同誌,去京城?”
何雨柱點頭。
“能幫俺捎點東西不?”婦女從座位底下拖出個小布包,“俺弟在軋鋼廠幹活,給他帶的山貨。”她補充道,“俺叫馬桂蘭,俺弟叫馬小軍。”
何雨柱接過布包,分量不輕,透著幹蘑菇的香氣。
“馬小軍哪個車間的?”
“好像叫……維修車間?”婦女不確定地說,“俺弟說他們科長姓何,人特好,經常幫工人解決困難。”
何雨柱看著布包沒說話。列車哐當哐當駛過鐵橋,橋下河水黑得看不見底。
天蒙蒙亮時車到京城站。何雨柱拎著布包下車,出站口擠滿了接站的人。他看見孫建國踮腳張望。
“食堂菜夠今天中午了!”孫建國搶過布包,“劉組長還沒露麵,但他家鎖著門。”
何雨柱沒停步:“去大興公社。”
吉普車狂奔在晨霧裏。大興公社管委會剛開門,王支書正蹲門口抽煙袋,看見何雨柱嚇得煙杆掉地上。
“菜……菜在紅橋……”他結巴起來。
“我知道。”何雨柱跨過煙杆,“帶我去菜窖。”
菜窖挖在背陰坡,土門上掛著破鎖。王支書哆哆嗦嗦打開鎖,黴味撲麵而來。窖裏空空蕩蕩,隻有幾片爛菜葉粘在牆角。
何雨柱走到窖底,腳踩到什麽硬物。撿起來看,是個燒了一半的工作證,照片焦黑,但名字還能看清:劉廣財。
後勤劉組長的名字。
王支書撲通跪下:“俺們沒辦法啊!他說要不配合,明年化肥指標全卡死!”
何雨柱把工作證殘片揣進兜。走出菜窖時,太陽剛好升起,照得霜地刺眼。
孫建國氣喘籲籲跑過來:“剛接到電話!天津城公安在馬三家搜出賬本,涉及好幾家廠子的物資倒賣!”
何雨柱眯眼看向太陽。
吉普車收音機突然打開,播報員聲音刺啦作響:“……本市嚴厲打擊投機倒把專項行動取得階段性成果……”
孫建國愣住:“我沒開收音機啊?”
何雨柱拉開車門,儀表盤下貼著張紙條,鉛筆字跡工整:
“下次換批人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