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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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蟄的雷聲滾過鹽堿地,軋鋼廠新址的堿蓬叢冒出嫩芽。何雨柱踩著化凍的泥濘巡視廠區,膠鞋陷進冰碴裏咯吱作響。施工隊長指著開裂的地基:“返漿了,得換砂石料。”
    預算表再添新數。會計老周女兒把算盤打得劈啪響:“搬遷款沒到,舊廠設備拆賣的錢剛夠買防凍劑。”
    設備遷移又遇難題。核心的結晶爐在運輸途中震裂了陶瓷膽,鈾水晶溶液滲入包裝箱,把木箱染成詭譎的幽藍色。工人們戴著膠皮手套清理,老趙突然喊:“快看!裂縫自己在愈合!”
    裂痕處析出新的結晶脈絡,如血管般纏繞破損處。三天後爐膽完好如初,敲擊聲反而更加清越。軍工代表取樣檢測後震驚:“抗壓強度提升百分之二十!”
    好消息沒傳開就被壓住。部裏來了新指示:結晶技術列入絕密,停產等待專家組驗收。全廠陷入停滯,工資發不出,工人蹲在工棚口啃冷窩頭。
    轉機來自一起盜竊未遂。夜間保安逮住個爬圍牆的,竟是鄭幹事的外甥——他拿著蓋格計數器,說地下埋著鈾礦。
    勘探隊真的來了。鑽機轟鳴中打出岩芯,化驗員激動得手抖:“品位夠工業級!就是埋深超三百米。”
    新書記召開全員大會:“開礦解決就業,但結晶廠得遷走。”台下炸了鍋,老趙掄起安全帽砸主席台:“拆東牆補西牆!”
    僵持中,小李帶來烏克蘭專家。白胡子老頭摸著岩芯直搖頭:“鈾礦伴生釷元素,結晶會變異。”他翻開1975年的蘇聯報告:類似礦區的結晶長成致癌物。
    開采計劃擱淺。礦工安置成了新難題,下崗名單貼滿宣傳欄。何雨柱深夜修改方案,把礦坑設計成地下培育場——用礦井水滋養結晶。
    試驗批偷偷進行。第一茬結晶長出詭異的紫黑色,接觸的工人手部潰爛。醫院隔離室裏,老趙舉著包紮的手苦笑:“又走彎路了。”
    病因查清了:礦井水含硫化物,與結晶產生毒素。汙水處理需特種薄膜,全球隻有日本能產。采購科帶回天價報價單,數字後麵的零多得眼暈。
    土法上馬再次創造奇跡。老周女兒想起父親筆記提過:豬膀胱能濾重金屬。屠宰場收來成車膀胱,熬出的膠質塗在紗布上,做成土過濾膜。
    效果出奇得好。過濾後的礦井水清冽甘甜,結晶恢複湛藍色。更妙的是:膀胱膜越用越通透,最後竟變成半透明晶體——自身也被結晶同化了。
    國際專利律師聞訊趕來。拍攝樣品時,相機鏡頭突然結晶化,嚇得他扔了設備就跑。廠裏多了條新規矩:禁止帶電子設備進車間。
    生產剛上正軌,環保罰單又來了。原因是堿蓬叢枯死——地下水源被礦井抽幹。村民舉著枯黃的堿蓬堵廠門:“還我們的神草!”
    解決方案意外來自小偷。保安逮住個偷結晶粉的,從他懷裏搜出本《本草綱目》殘卷,頁邊批注寫著:堿蓬根可解鈾毒。
    老中醫被請到廠區。他搗碎堿蓬根調成藥膏,給潰爛工人敷上,三日結痂脫落。藥方上報衛生部時,專家發現批注字跡是鄭幹事的。
    調查組重啟舊案。原來鄭幹事早年下鄉時,跟當地郎中學過偏方。獄中他寫出全部藥方,托外甥送給廠裏贖罪。
    藥方產業化遇到瓶頸。堿蓬根需野生采集,人工種植無效。全村人上山挖根,挖到岩層裸露,生態警報響徹縣委。
    轉折發生在穀雨那天。暴雨衝垮礦山排土場,泥石流掩埋了舊礦坑。搶險隊挖開淤泥時,發現被埋的堿蓬根發出熒光——它們吸附鈾元素後變異成新物種。
    植物學家命名為“鈾蓬”。化驗顯示其根係富集鈾能力是舊品種的百倍,藥用效果反而下降。村民舉著鋤頭抗議:“神草不神了!”
    小李卻盯著數據發呆:“如果用來淨化核廢料呢?”試驗結果驚人:鈾蓬根係能固化放射性物質,轉化率超結晶法。
    廠區立即轉型。結晶車間改造成育苗棚,鈾蓬種子播進培養皿。第一茬苗枯黃孱弱,老趙急得灌白酒:“白瞎了好點子!”
    問題出在光源。鈾蓬需要紫外光誘發變異,普通燈管不行。解決方案竟在扣押的走私品裏——某港商被查獲的醫用紫外線燈。
    照明問題剛解決,新麻煩又來了。鈾蓬花粉飄散,鄰近農場蜜蜂絕跡。蜂農舉著死蜂箱索賠,鏡頭對準了中央電視台記者。
    輿論壓力下,部裏要求限期整改。全廠連夜蓋防花粉大棚,塑料膜卻總被紫外線脆化。老周女兒想起父親用豬血調桐油補漁網,試驗後果然防漏。
    收獲季遇上沙塵暴。鈾蓬根係吸附的放射性塵埃超標,整個作物隻能深埋。掩埋坑選在舊礦坑,下葬那天下起酸雨,坑底積水泛著熒綠色。
    絕望中傳來消息:國際原子能機構招標核汙染治理項目。標書遞上去,對手是法國核電集團。評標會上,中方代表捧著鈾蓬樣本:“這是大自然的力量。”
    中標那天,新書記腦溢血倒下。病床前他拉著何雨柱的手:“該給老周平反了。”
    平反大會與葬禮同時舉行。老周的墳遷回廠區,墓碑是塊鈾蓬結晶共生體,陽光下流轉七彩光芒。鄭幹事獲減刑來信:“請把堿蓬藥方刻我墓碑上。”
    秋深時,國際專家組團參觀。日本專家對著鈾蓬根係鞠躬,德國人偷藏土壤樣本。隻有俄羅斯老人盯著小李:“伊萬諾維奇的學生?”
    他掏出張1980年的合影:年輕的小李站在蘇聯專家身邊,手裏拿著結晶樣本。背麵俄文寫著:“送給未來的同行。”
    專利最終共享。中方出技術,外方出資金,聯合開發生態修複項目。第一筆分紅到賬時,會計室買了新算盤——老算盤被結晶粉滲得珠串粘連。
    雪花飄落新廠區時,鈾蓬大棚像起伏的白色沙丘。棚內溫暖如春,工人們穿著白大褂授粉,如同照料嬰兒。
    何雨柱最後一次巡視舊廠。廢墟已被鈾蓬覆蓋,紫紅色的花海迎風搖曳。孩子們在花叢中奔跑,手腕戴著結晶珠串——輻射值顯示為零。
    返程時卡車繞道老周墳前。墓碑旁鑽出株新苗,葉片泛著金屬光澤,花苞裏結著露珠般的藍晶。
    司機突然刹車:“有鳥蛋!”
    透明蛋殼嵌在根係間,內裏雛鳥的心跳震動著結晶微粒。一下,又一下,像大地複蘇的脈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