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索求放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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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珍還真不是那種軟弱女子,遇到事情絕對是敢於站出來的。就衝她僅僅和自己的兄長來送葬,又直接提出了要放婚書這些行為來看,她就不會怕的。
    果然,此時她已經非常坦然地張開了微攥的右手。
    掌心之中,有半塊玉佩。
    那玉佩亦是半圓形狀,質地似玉非玉,帶著些微通透感,其上陰刻著繁複的雲雷暗紋,乍看之下,與紅柳手中那塊竟有七八分相似。然而細觀其內裏沁色,卻迥然不同——紅柳那塊青白玉中蘊著深碧的苔痕,而魏珍掌中這半塊,則在瑩白底子裏透出幾縷不易察覺的淡黃暈彩,如同秋日凝結的蜜蠟。
    “此乃何物?!”李信目光如炬,死死盯住那半塊佩玉,聲若洪鍾。這接二連三冒出的信物,已讓他心頭疑雲密布。
    阿綰卻愈發顯得沉靜,她甚至朝李信的方向略走近兩步,仰起臉,聲音清朗,竟無半分怯意:“小女隻是好奇,想瞧瞧魏家女郎的心上人,究竟係何人。”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神色各異的李家人,語氣轉而肯定,“如今看來,李屯長之死,與魏家女郎無關,與紅柳姐姐更是毫無幹係。那麽,若要繼續追查下去,矛頭所指,恐怕……就隻能朝向李家內部了。”
    “內部?你此言何意?!”李信的嗓門陡然拔高,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連一旁始終沉默的蒙摯都幾不可察地微微蹙眉,搖了搖頭。
    “便是字麵上的意思。”阿綰竟抬起手,捂住了雙耳,小小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大將軍,我們此刻是在析理辨情,並非較量誰的聲氣更足。您這般聲響,已將您的曾孫們都驚嚇得不敢啼哭了,這實在非長者所為。”
    她言語間的大膽近乎放肆,辛衡與樊雲在一旁聽得冷汗涔涔,進退維穀,不知是該上前護著她些,還是該再退遠些明哲保身。
    蒙摯攥了攥拳,但還是停留在原地。他現在也有點吃不準阿綰到底在做什麽?但是看目前的狀況,他還是不要出聲才好。
    這次來找紅柳,他也並未帶太多的人。目前隻有呂英和白辰在近處,其他人都安排到了遠處。除非是李信的大嗓門,其他人說什麽應該都聽不到。
    不過,李信這嗓門實在是太大了,他其實也很想捂耳朵。
    此時,李信瞪著阿綰,胸膛起伏,眼中神色變幻不定,似怒似疑,最終那淩厲的目光猛地轉向一旁瑟縮的六子,厲聲喝道:“你呢?!你可知曉這其中關節?!你這做父親的,難道對兒子之事一無所知?!”
    李湛的父親早已麵無人色,被老父一吼,更是渾身一顫,幾乎要站立不住。他此生庸碌,長於父親與諸位兄長的威名與功績之下,隻求做個富貴閑人,平安終老。就連對獨子李湛,他也從未奢望其建功立業,隻盼他能在禁軍中謀個安穩職缺,無風無浪便好。此刻麵對父親的雷霆之怒,他心中惶恐至極,卻也不知從何處生出一股勇氣,抬手抹去臉上的淚痕與冷汗,聲音發顫卻清晰地回道:
    “父親……兒子……兒子的確毫不知情。兒子平日……隻教導湛兒,莫要與兄弟們爭強,平安度日便是福分。我李家的門楣,自有兄長與侄兒們支撐,不差湛兒一個……兒子隻求他……能安穩活著,就心滿意足了……”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如此清晰直白地向強勢的父親表露心跡,雖渾身仍在顫抖,話語卻異常堅定。即便是跪在李信的眼前,也依然是挺直了脊背,絲毫沒有了怯懦。
    “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若是……我必然也是要找出真相的!”
    李湛母親見狀,也抱著幼孫,拉著孫女跪行過來,淚水漣漣:“父親!湛兒素來本分,從不與人爭長短!若……若真是自家人容不下他,害了他性命……兒媳便是拚卻這條命不要,也定要為我兒討個公道!”
    那兩個幼童又大哭起來,並且想掙脫李湛母親的懷抱,朝向自己的母親紅柳哭喊。紅柳不忍看到自己的孩子在旁人的懷中哭鬧,也是跪爬了幾步到了李湛母親的身邊,她不敢貿然將孩子抱走,就一直在磕頭,“求求您,把孩子還給我吧。這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命啊!”
    一時間,哭訴聲、辯解聲、悲憤聲交織在一起。
    李信看著眼前涕淚橫流、卻首次露出錚錚之言的六子與兒媳,再看看那兩個懵懂無知、嚇得小臉發白的曾孫,還有那個柔弱的紅柳,心頭那慣常的鐵硬,竟似被什麽東西悄然撬動了一絲縫隙。
    他不由得再次將目光投向始作俑者——那個叫阿綰的小女子,她雖然也是眼睛赤紅,臉上有了斑斑淚痕,甚至發髻都有些淩亂。但即便是是如此,也能夠看得出,這個小女子的容貌不俗……是了,定是這明樾台出來的小女子,不知使了何等蠱惑人心的手段,亂了他李家的心神!
    他盯著阿綰,眉頭擰成了死結,語氣依舊不善,卻莫名少了幾分殺伐之氣,多了些煩躁:“那你現在說!此事該如何了結?!李湛到底是誰殺的?李家的誰?”
    阿綰迎著他審視的目光,坦然搖了搖頭:“回大將軍,小女不知。”
    帳內氣氛再次凝滯,隨即,哭聲就變得更大了一些。
    然而,就在此時,一直靜立旁的魏珍忽然動了。她的兄長魏慶想要拉她,但沒有拉住。
    魏珍上前幾步,與阿綰並肩而跪,仰起頭,直麵李信。那張又覆著輕紗的臉上,看不清具體神情,唯有一雙眸子亮得驚人。
    “大將軍,”她的聲音雖然略帶顫抖,但也極其冷靜,一出聲就打破了全場的沉寂,“您若此刻寫下放婚書,與我魏家解除婚約,我便告知於您——誰人,最為憎厭李湛。”
    “什麽?!”
    一語既出,四座皆驚!
    所有目光,瞬間齊刷刷地聚焦於魏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