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西沉。
    溫昭昭從馬車中出來，和朱氏並肩而坐。
    “怎麽出來了？”
    溫昭昭的頭靠在朱氏的肩膀上，小姑娘眯著眼，表情魘足。
    如果沒有極寒就好了，她可以和娘親過一輩子。
    “看到哪裏了，咱們早做準備。”
    朱氏騰出手，揉了揉溫昭昭的腦袋：“你隻比嬌嬌大兩歲，不用這麽懂事的。”
    “而且，娘親能護得住你倆。”
    溫昭昭笑了，想到方才溫嬌嬌提起的事情，試探開口：
    “娘，我聽嬌嬌說你寄了……”信？
    “啪——”
    馬車好像壓到石頭了，整個車都晃了一下。
    朱氏猝不及防，驚呼一聲穩住馬車。
    溫昭昭的話被打斷。
    本以為是個小意外，但接下來的路，凹凸不平，馬車行駛在路上，顛的厲害
    車廂裏傳來大黃不安的哀嚎聲。
    溫昭昭和朱氏意識到事情不簡單。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朱氏朝裏喊道：“孩子們，抓穩了。”
    溫昭昭打量著四周，現在的天色不早了，視野不算好。
    但，能看清楚遠處村莊的輪廓。
    她們走到了自己預知夢中看到的地方！
    “你看到的是這裏嗎？”
    朱氏也反應過來。
    溫昭昭點頭：“應該是。”
    前麵，溫家的馬車也左搖右晃。
    兩輛馬車行駛距離很近，溫昭昭還能聽到前麵馬車傳來的怒罵聲和孩童的哭泣聲。
    小孩的哭聲又急促又尖銳，就像是鉤子，深深地紮到母女二人的心中。
    朱氏的眼中閃過不忍。
    明知道溫家人要麵臨著什麽，卻眼睜睜地看著無辜孩童去送死。
    朱氏難過自己心中這關。
    溫昭昭怕朱氏心軟，怕她會破壞計劃。
    她挽住朱氏的胳膊，說起話來小心翼翼：
    “娘親，你是不是心軟了？”
    女兒鮮少有這麽靈動的表情。
    朱氏知道她是為了什麽。
    “沒人對我的女兒心軟。”
    心軟是人之常情，因為她也是母親。
    正因為她是母親，她才得保護好自己的孩子。
    這句話就像一顆小石子，在溫昭昭已經死心的心中蕩出一圈圈漣漪。
    利刃的破空聲環繞在溫昭昭的耳邊。
    一群訓練有素的黑衣人從暗處出來，砍向前方的馬車。
    地點，場景，和自己預知夢中一模一樣。
    但時間不同，刺客的攻擊對象也不同。
    這些人是衝她們母女三人來的！
    溫昭昭的心中閃過這樣一個荒唐念頭。
    “啊——救命啊——”
    “哇哇——”
    馬兒受了驚嚇，溫家隊伍雞飛狗跳。
    溫倦派來的暗衛出來，和刺客打成一團。
    “來者何人？”
    為首的暗衛頭子喊道：
    “放肆，這裏是威武將軍的親眷，哪來的宵小鼠輩？”
    “殺錯人了，目標在後麵。”
    這批人果然是衝她們來的。
    朱氏調轉馬車往回跑，鞭子高高揚起，馬兒在她手下跑得飛快。
    “娘，什麽人啊。”
    風聲在溫昭昭耳邊呼嘯，她直覺朱氏知道內情。
    “應該是我娘家派來的人。”
    “我外祖為什麽要殺你？
    我外祖什麽人？
    娘，你是誰？”
    溫昭昭一連三問。
    朱氏咬了咬牙，她嫌馬車跑得不夠快，竟然站起來駕馬。
    溫昭昭第一次知道，自己娘親馬車駕得這麽好。
    “一時半刻和你說不清楚。”
    溫昭昭回頭看了一眼，黑衣人有馬，他們竟然快追了上來。
    “你外祖很厲害，但現在不是他當家。”
    在朱氏心裏，女兒就是不懂事的小姑娘。
    她用淺顯易懂的話和溫昭昭解釋。
    母親的身份果然有秘密。
    溫昭昭回過神來往前看。
    前方，黑得嚇人，什麽都看不見。
    “娘，前麵是懸崖，快停下。”
    “籲～”
    朱氏勒緊馬車。
    身前，是萬丈高崖。身後，是刺客追殺。
    重生真是逆天改命，有違天道。
    這一世遇到的殺機不比前世的極寒亂世少。
    “喂，你一個農家丫頭，怎麽這麽多人要你的性命？”
    熟悉的聲音傳來，許九月從天而降。
    溫昭昭冷下臉來，“你不是他們的對手，快走。”
    她在預知夢中看得清楚，這群黑衣人的武力值超高。
    而且人數眾多。
    許九月還年輕，她打不過這麽多成年男人的。
    “我好不容易救下來的小姑娘，怎麽能看著你去死？”
    “你別小瞧我。”
    溫昭昭的心就算是石頭做的，聽到這話也被捂熱了。
    她拿出斷刀，順帶從空間中拿出菜刀塞給朱氏和溫嬌嬌。
    不破不立。
    既然是死路一條，那就拚一把。
    ……
    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對局。
    溫昭昭這邊輸得離譜。
    許九月受了傷，狼狽地靠在樹幹上。
    溫昭昭和溫嬌嬌，就像是被拎小雞崽子一樣，拎了起來。
    溫嬌嬌大聲嚷著：“救命啊……救命！”
    許九月心如死灰：“妹妹，別喊了，荒郊野嶺叫破喉嚨也沒人來救咱們。”
    黑衣人手中的武器抵在朱氏的脖頸處。
    “大小姐，請您跟我們回去吧。否則這兩位小小姐……”
    朱氏目眥欲裂：“別動我女兒！”
    “喲，好巧啊。這是……殺人呢？”
    程景遇騎著高頭大馬，優哉遊哉地進了人群。
    刺客頭子警惕地看著程景遇。
    待他走進，男人如天仙的臉映入眾人的眼中。
    溫嬌嬌眼中閃過亮光：“程大哥救救我姐。”
    程景遇莞爾，“朱家啊，好啊，這幾個是我的人，能賣我一個麵子嗎？”
    刺客頭子知道程景遇的身份。
    當朝太子。
    他看了看朱氏，又看了看程景遇，表情很糾結。
    “這位公子，這是我們的家事。”
    程景遇好像沒聽清楚，尾音上挑，不急不慌，“嗯？你說什麽？”
    “沒……沒什麽，放人，離開。”
    ……
    一場慘烈的戰爭被程景遇輕飄飄化解。
    “這是你欠我的第幾條命了？”
    程景遇翻身下馬，金線刺繡長靴包裹著勁瘦的小腿，他立在溫昭昭跟前，黑夜中，他的眼睛卻像閃爍著萬千星辰。
    “你該拿什麽還我呢？”
    溫昭昭沒理他。
    許九月湊了過來，眼中放光，“帥哥，你這麽厲害啊！認識一下唄。”
    “好啊，在下程某。”
    “許九月。”
    溫昭昭不想打擾二人，她往後退了一步。
    起風了，林子裏的樹葉簌簌作響，大晚上的有些瘮人。
    盛夏，溫昭昭感受到了一絲寒意。
    鬼使神差的，她抬手去接，掌心融化了一片晶瑩的水漬。
    下雪了……
    極寒，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