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回家的驚喜
    周梅拖著行李箱站在家門口，深吸了一口氣。一周的青島出差讓她精疲力盡，更別提行李箱裏那包中藥帶來的尷尬。她輕輕轉動鑰匙，準備麵對婆婆複雜的目光。
    “媽媽！“門剛開一條縫，婷婷就像顆小炮彈一樣衝過來抱住她的腿。周梅彎腰親了親女兒的臉蛋，抬頭卻看見婆婆站在玄關，手裏捧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茶。
    “路上累了吧？“婆婆把茶杯遞過來，“菊花茶，清火的。“
    周梅愣住了，手指碰到杯壁時微微一顫。這是婆婆第一次用這種溫和的方式迎接她回家，而不是追問工作或暗示生育。
    “謝謝媽。“她小心地抿了一口，甘甜的茶香衝淡了喉嚨裏的幹澀。
    “奶奶畫了畫！“婷婷拽著周梅的衣角往客廳拖，“可漂亮啦！“
    客廳牆上，一幅水彩畫被鄭重地釘在全家福旁邊——歪歪扭扭卻色彩明亮的向日葵，右下角用鉛筆寫著“王鳳娟 第一堂課“。
    “您...去上繪畫班了？“周梅驚訝地轉向婆婆。
    婆婆不自在地搓了搓圍裙：“老年大學新開的班，林老師非拉著我去。“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下去，“畫得不好...“
    “很好看！“周梅由衷地說。她走近細看，發現向日葵的葉片上有幾處被橡皮擦反複修改的痕跡，顯然畫者費了不少心思。
    2. 獎金的使用
    晚飯後，周梅從包裏取出一個信封推給婆婆：“媽，這是項目獎金。您照顧婷婷辛苦了。“
    婆婆像被燙到一樣縮回手：“我不要你的錢。“
    “不是給您的。“周梅輕聲解釋，“我想用這筆錢給婷婷報個專業繪畫班，再...再給您續報下學期的老年大學課程。“
    餐桌上安靜下來。李強看看妻子又看看母親，識相地起身收拾碗筷。婷婷在客廳裏哼著歌塗鴉，稚嫩的童聲飄進餐廳。
    “我老了，學那些做什麽...“婆婆盯著桌麵嘟囔。
    周梅鼓起勇氣，伸手覆上婆婆布滿老繭的手：“媽，您還記得您給我的那本紡織技術筆記嗎？“
    婆婆猛地抬頭，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光亮。
    “您當年能成為技術標兵，現在學畫畫肯定也行。“周梅的聲音輕柔卻堅定，“這筆錢...就當是我對您的投資。“
    婆婆的手在周梅掌心微微發抖。許久，一滴淚水砸在兩人交疊的手上。
    “好。“婆婆用圍裙擦了擦眼睛，“但婷婷的班得我親自去挑。“
    3. 第一堂課
    周梅沒想到婆婆會邀請她一起去老年大學。周六早晨，她站在校門口，看著三三兩兩的老人結伴而入，突然意識到這是婆婆第一次主動與她分享她的世界。
    “發什麽呆？快進來。“婆婆在前方催促，手裏緊緊攥著新買的畫具。
    教室裏，十幾位銀發學員已經就座。授課的是位年輕女老師，正在黑板上寫下今天的主題：《最幸福的時刻》。
    “今天我們畫記憶中最快樂的場景。“老師分發著素描紙，“不要擔心技巧，重要的是感受。“
    周梅幫婆婆鋪好畫紙，好奇地偷瞄一眼。婆婆的鉛筆在紙上懸了很久，突然開始快速勾線——不是想象中的花鳥魚蟲，而是一台結構複雜的機器輪廓。
    “這是...紡織機？“周梅小聲問。
    婆婆沒有回答，全神貫注地描繪著機器的細節，連一根根紗線的走向都精確還原。周梅看著那個在紙上逐漸成型的年輕女工背影，突然明白了什麽。
    課間，老師走過來欣賞婆婆的作品，驚訝地說：“王阿姨，您以前學過美術嗎？這透視關係把握得真好。“
    婆婆搖搖頭，手指輕輕撫過畫中紡織機的梭子：“我就是...記得特別清楚。“
    4. 畫中的秘密
    回家路上，婆婆一直小心地捧著那幅畫，像捧著什麽珍寶。周梅牽著婷婷走在後麵，看著婆婆挺直的背影，想起那本技術筆記上密密麻麻的記錄。
    “媽媽，“婷婷仰起臉問，“奶奶為什麽畫機器呀？“
    周梅蹲下身，理了理女兒的衣領：“因為那是奶奶最幸福的時刻。“
    晚飯時，李強驚訝地發現母親居然主動講起了課堂趣事，甚至模仿起某位老爺爺把顏料打翻的窘態。周梅看著婆婆眉飛色舞的樣子，想起老師說的話——“您很有天賦，要堅持畫下去“。
    臨睡前，周梅經過婆婆半開的房門，看見老人正對著那幅畫發呆。她輕輕敲門：“媽，需要幫您把畫掛起來嗎？“
    婆婆搖搖頭，卻示意她進來。在昏黃的台燈下，婆婆從抽屜裏取出一個小布包，裏麵是那枚“三八紅旗手“獎章。
    “這個...給你保管吧。“婆婆的聲音有些沙啞，“我老了，記性不好...“
    周梅接過獎章，金屬的涼意滲入掌心。她突然明白，這不是簡單的保管，而是一種跨越代際的托付。
    “媽，“她輕聲說，“下周三您畫畫課，我請假陪您去，好嗎？“
    婆婆的眼睛在燈光下閃爍著，許久，點了點頭。
    5. 新的開始
    夜深了，周梅躺在床上翻看手機裏的照片——今天偷拍的婆婆作畫時的側臉。老人專注的神情裏有種她從未見過的光彩，就像...就像剪報上那個年輕的女工。
    “看什麽呢？“李強從浴室出來，頭發還滴著水。
    周梅把手機遞給他：“你媽今天畫了紡織機。“
    李強盯著照片看了很久，突然笑了：“看來你的"投資"很有眼光。“
    周梅靠在他肩上，想起出差前那場衝突：“強子，你說媽是真的接受我工作了嗎？“
    李強吻了吻她的發頂：“她更可能是終於接受了自己。“
    窗外，初秋的月光靜靜灑在床頭櫃上——那裏放著周梅的工牌“副總監“，旁邊是婆婆的第一幅畫作。兩個女人的價值，在這一刻以奇妙的方式達成了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