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節 入職培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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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作筆錄的過程也是艱辛而痛苦的。蘇牧之前覺得在安全生產責任事故中的調查筆錄製作已經很痛苦,尤其在初期都是手寫的時候,但是現在他更感受到了當時的痛苦隻是小兒科。每一份筆錄都要精益求精,每一筆不正當經濟往來的經過都要記錄清楚,同時還要求每項往來的經過不能大同小異,可是如同逢年過節的送禮,在曹老板的口中基本就是一致的,以至於蘇牧作為記錄員必須絞盡腦汁的改變用詞,免得不符合要求。而每次的筆錄製作基本都要持續近十個小時,中途隻要不到半小時的午飯時間,偶爾還有半小時的晚飯時間,讓蘇牧敲打鍵盤的手都要僵疼了,也讓蘇牧不由的開始懷念以前的日子了。
讓蘇牧從這種疲累中暫時解放出來的是市委組織部發出的通知,通知要求所有市級機關及市轄區所屬的所有新入職公務員到市委黨校參加入職培訓,且不得以任何理由請假、缺席。通知是院政治處向沈曉轉發的,因為政治處的人很清楚辦案點工作人員在工作時都處於人機分離狀態,經常無法聯係到。沈曉在接到通知後就向張副檢察長進行了匯報,而蘇牧是在報到前一天的午飯時被張副檢察長親自告知的,並安排了一人接替他的工作後讓他午飯後先行離開辦案點回家去休息,畢竟蘇牧現在的狀態也很憔悴,然後第二天到市委黨校的小禮堂報到。
蘇牧到家時,家裏還是靜悄悄的,父母和妻子都還在上班。蘇牧將行李放置好後,就洗了個澡,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並將從辦案點帶回的衣服放進洗衣機進行了清洗,那些衣物雖然在辦案點進行過清洗,但也許是由於一直沒有太陽光光照的原因,也已經沾染上了辦案點的那股黴味。之後蘇牧就躺到了床上,好好睡了一覺。
蘇牧是在楊鈺涵的聲音中被叫醒的。蘇牧睜開了雙眼就看到楊鈺涵正坐在床邊看著她。
“回來了啊。”蘇牧帶著朦朧的睡眼說道,“我這覺睡得時間有點長了啊。”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媽說你衣服都已經帶回來洗好了,是不是工作結束了?”楊鈺涵看著坐起來的蘇牧問道。
“還沒呢,是接到通知,讓明天去市委黨委參加新任公務員培訓,所以領導讓我中午就回來了,讓我休整一個下午。”蘇牧微微笑道,“工作結束恐怕還得有段時間呢。”
“嗯嗯。起來吧,該吃晚飯了。”楊鈺涵點點頭說道。
蘇牧看了一下手表,已經近七點了,蘇牧原計劃的午覺睡成了一個下午覺。蘇牧不由的拉住了妻子的手,輕輕的嗯了一聲。
“培訓多長時間啊?”楊鈺涵邊看著蘇牧起床邊問道。
“通知說是為期兩周。”蘇牧邊整理衣服邊說道。
“那也要住黨校那邊嗎?”楊鈺涵關切的問了一句。
“應該是不用,通知沒有讓帶行李,而且就在市區培訓,培訓的都是在市區工作的新任公務員,縣區的新任公務員都不在這邊,因此沒必要讓我們住那吧。”蘇牧雖然有點猶豫但還是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兩人走到了餐廳,父母已經準備好了晚飯。一家人時隔一個多月後又一次聚在一起吃了晚飯。晚飯中,蘇牧將剛剛跟妻子說過的話又一次跟父母說了一遍。
“每天都能回家了吧?”母親關切的問了一句。
“應該能,沒通知說要住宿在那邊,也沒通知要帶行李。”蘇牧邊吃飯邊回答。
“你這工作還不如之前呢,在村裏、在鄉裏、在安監,即使由於加班需要晚點回來,但至少每天都能回家,現在這麽久都不能回家,一家人都有多久沒在一起吃個飯了。”母親不滿的埋怨了一句。
蘇牧隻能點點頭不說話。他自己也沒想會被分在這麽一個崗位上,工作是這麽一個節奏,但是在辦案點上的所有人都是這麽一個節奏,連張副檢察長和傅常委都這樣,自己又能抱怨什麽呢。
蘇牧全程聽著母親的抱怨,他知道這不僅是母親自己的抱怨,也是母親為自己的妻子而抱怨。蘇牧隻能聽著、受著。
第二天,蘇牧就按照通知的要求,準時來到了市委黨校小禮堂報到。蘇牧到的時候,已經有很多人到了,雖然大家之間都不是太熟悉,但是可能由於統一的身份歸屬感,所有人都會禮貌的互相打招呼,同時也已經形成了一個個小團隊在各自聊天。
“蘇牧,這邊。”蘇牧在將背包放到自己的座位上後,一個人有點無聊站在小禮堂外發呆時,突然聽到了張白的聲音。
蘇牧回過神來立即循聲看去,發現張白正和幾個同區的新任公務員在一起,蘇牧熟識的隻有其中一個男性,姓名周躍,是區住建局的,跟蘇牧一樣曾經也是區機關事業編製人員,而且就是區住建局的,可以說他除了換個編製外什麽都沒變,據說區住建局局長總是笑嗬嗬的叫苦,說是要多招個人進來做事的希望落空了,但是所有人都沒覺得他真的不開心。
蘇牧雖然又休息了一夜,但還是感到十分疲累,卻也不得不振作精神,帶著笑容走了過去,跟大家打了招呼,大家又都做了自我介紹。
“蘇牧,你這臉色不太好啊,新崗位很辛苦啊?”周躍看出了蘇牧相比平時顯得有點精神萎靡就帶著笑容問道。
“比在安監的時候辛苦多了,我已經一個多月沒能好好睡覺了。”蘇牧歎了一口氣說道。
“辦案點這麽辛苦啊!”張白有點驚訝的說道,“難怪院裏人都說我幸虧沒分到自偵部門。”
就這樣蘇牧和大家閑聊起來,雖然他實際上是一點說話的欲望都沒有。
“所有學員,入座了,開學典禮馬上開始。”一名黨校的工作人員在小禮堂門口喊到。所有在外麵三三兩兩聊天的學員一個個停止了閑聊,結伴向小禮堂走去。年度的新錄用公務員初任培訓就這麽開始了。
蘇牧很快發現這個培訓的流程跟之前經曆的培訓流程大同小異,基本就是開學典禮、授課、結業典禮;開學典禮也基本都是領導講話,隻是在最後多了一個流程,所有人與市委組織部和市委黨校的領導們一起大合影。蘇牧在自己的座位上聽著市委組織部副部長、市委黨校校長等人的講話,整個人慢慢開始昏昏沉沉了,雖然昨天睡了一下午再加一晚上,但是一個多月的缺覺造成的身體機能的虧欠根本不是這麽簡單就能補上的,而領導的講話又是那麽催眠,讓蘇牧更是難以抑製自己的困意,最後蘇牧為了不讓自己睡去,隻能時不時的掐自己的大腿,暗中不由嘀咕了一句:“領導的講話還不如歐科他們跟對象的談話有趣,至少在談話時我是不會這麽困的,希望課程能夠有趣點。”
整個開學典禮,唯一的實際成果就是所有人一起推選出了班委與班黨支部的所有成員,雖然蘇牧根本不認識那些人,而且蘇牧也不覺得班上有多少人能夠認識這些人,但還是投出了自己的一票。
整個開學典禮結束後已經臨近午飯了,組織部的領導在市委黨校領導們的陪同下去了小食堂,而所有學員則在黨校的大食堂就餐。午飯都是免費提供的。排隊打飯的蘇牧不由的想起了當初去杭州參加麵試時的場景,那時候第一次知道了夥食的標準,覺得公務員的標準就是高,後來到區安監局之後才知道那是稅務部門的標準。看看現在的菜品,蘇牧發現仍然是那時候的夥食標準高啊。
“看來你這段時間真的很累啊?”午飯時,坐在一旁的張白對著蘇牧說道,“我看你開學典禮上都入睡了。”
“我睡著了?我還以為自己抗住了呢?”蘇牧一聽張白的問話不由得對著張白反問了一句。
張白點點頭,有點憐憫的看著他。
“確實太累了,這個辦案點的工作時間太長了,環境又差,宿舍的門都是開著的,走廊裏時不時的有人聲,尤其是上完夜班後的白天,完全不能好好休息。”蘇牧不由的歎了一口氣,“我不知道其他人怎麽樣,我現在就感覺整個人有點虛,而且我人還胖了,也不知為什麽。”
“過於勞累也會導致肥胖的,具體原理我有點說不清。”同桌的另一個同區學員說道。
“你們這次在查誰呢?”張白似乎不經意的問了一句。
蘇牧不由一愣,同時發現同桌上的其他人似乎也都沉默了下來,大家都是按照個人關係的親疏就坐的,因此這個圓桌上的都是區裏的公務員,這種消息都是下意識的會想關注。
“你這一個多月在院裏忙嗎?”蘇牧沒有回答,隻是生硬的轉移了話題。蘇牧立即發現同桌的其他人一下子也都散了那股勁。
“我還好,比我之前在法院輕鬆多了,換到檢察機關是正確的,而選擇我們區也是一個正確的選項,我們院裏的工作量在全市檢察機關案管條線中是最低的了,比我當初在法院的時候輕鬆多了,也有更多的時間陪伴家人了。”張白說著,臉上不由的露出一股滿足的笑容。
蘇牧帶著微笑點點頭回應。張白告訴過蘇牧,他選擇再次考公務員到這個區檢察院來,就是為了能夠更加方便的照顧家庭,對於前途反而不太在意了,不然他在老單位已經是能夠獨立辦案的法官了,完全沒必要來這邊從一個實習的書記員重新開始。同桌的所有人也自然的提起了現在與之前之間的對比,畢竟有不少人都不是應屆生,當然也就不再提起蘇牧他們到底在查誰的話題了。
午飯後,蘇牧拒絕了別人打摜蛋的邀請,自己找了一個相對清淨的地方打盹去了,以免下午上課他繼續扛不住。不過下午的課倒是讓蘇牧有點意外,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無聊,是關於這座城市的經濟建設內容的,雖然理論部分還是那麽無聊,但是經濟現狀這塊卻是讓蘇牧能夠好好了解了這座自己生活了也算是幾十年城市的實際情況,以至於回家後在飯桌上跟父母和妻子邊吃飯邊閑聊時有了更多的話題,將下午聽到的一些有趣的內容講述給他們聽,比如這座城市的發展規劃、城市的經濟發展條件、城市的經濟狀況等等,雖然被父親一句“都是空話”給噎了一下,但是卻也不妨礙晚飯時活躍的交流。
新任培訓就這麽開始了,每個課程的課時都是半天,有關於組織方麵的,比如《當前社會熱點及主要政策解讀》、《新時期密切黨群關係的幾個問題》;也有關於公務員個人的,比如《公務員人文素養的提升》、《怎樣做一個合格公務員》、《公務員職業道德》等等,還有關於相關具體工作的,比如《公共服務與依法行政》、《應急管理及突發事件應對》、《辦文辦會、講話起草與調查研究》、《公務接待及政務禮儀知識》等等,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保密安全講解和廉政講座。這些授課內容,有的簡直就是催眠曲讓蘇牧昏昏欲睡,有的還能讓蘇牧在整堂課保持著一份清醒,學到的內容也能讓其每天回家後在飯桌上跟父母和妻子多一點談資;隻有極少的能讓蘇牧感受到一絲興趣,比如第一次知道了公務員的人文素養按照八分法,分為了政治、思想、道德、文化、專業、能力、身體、心理素質,蘇牧當時應就不由發生聯想,對自己暗暗說了一句:“其他不知道,但是恐怕道德素養,在很多領導身上都是有不足的,不然哪來那麽多事情啊。”
課程就在蘇牧的不同感受中一課一課的結束了,蘇牧也發現那些讓他感到無聊發困的課程實際上也不是一點效果都沒有,這些課程似乎讓那些從沒在政府機關工作過的人在這個時間節點樹立起了偉大的理想,並且在私下的交流中似乎越來越有政治意味。蘇牧不由的心想,這種課程可能隻是對自己這種已經在政府機關工作了數年的人才沒有那麽大的效果。蘇牧不由的想起了當初自己第一次參加省安監局組織的安全培訓時的情景,那時候的自己對於每一門課程都是抱著感興趣的態度聽課的,而那幾個老同誌卻是幾乎沒來聽課,也許這就是這種培訓的通病,課程內容隻是對新人具有吸引力,不過蘇牧現在想想也覺得正常,畢竟新人和老同誌之間本身就存在認知和經驗上的差異,像這種普適性的培訓根本就不可能讓所有人都滿意的。不過蘇牧也發現了一點,那就是這個培訓班的作息是得到了嚴格的執行的,沒人會無故的缺課,教室裏一直都是滿滿,對於一些課題的討論也是熱情滿滿的。
但是不管如何,這個培訓在兩周之後終於結束了,而這兩周也讓蘇牧能夠每天回家,並慢慢的將欠覺補上了,因此當結業典禮的時候,蘇牧卻不由得泛出了一種難舍的意味,因為他明白他大概率是又要回辦案點了。
結業典禮結束後的當天下午,黨校給所有學員組織的一次集體的文娛活動。就在文娛活動過程中,檢察機關的所有人員突然接到了市檢察院政治處的通知。蘇牧看到手機上顯示的短信通知內容,不由得笑了出來。
“蘇牧,下周一到市院繼續參加培訓。”正在一起打摜蛋的張白笑道,“正好滿足了你剛剛說的不想回辦案點的願望。”
“是啊,正好,可惜啊,按照通知,就一周,要是也兩周就好了。”蘇牧這時候反而顯出了一種輕鬆。
“你就知足吧,就你一個人喜歡這種培訓,我們可都不喜歡。你看看其他兩個區的和市院的,他們臉上可沒笑容。”張白給了蘇牧一個白眼後說道,順手出了手中的牌。
“那是他們還不知道在辦案點工作的辛苦啊。不過好像今年的新任人員中,就我一個是屬於自偵部門的。”蘇牧有點不確定的說道。
“好像是的,至少市院和我們三個區院,就你一個是自偵部門的。”張白笑著說了一句,“說明你最特殊。”
“也說明以後我們要靠蘇哥你罩著了。”同一個牌局上的一個同區的學員笑哈哈的說道,“以後要是有情況,你稍微暗示一下,別讓我們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其他人都不由得笑了起來,而蘇牧隻能搖搖頭然後跟著哈哈一笑。
如果說市委組織部組織的培訓是針對公務員的這種職業的基本麵培訓,那麽市檢察院組織的培訓就是專業麵的培訓了,也因此專業性更強了,課程就是按照各部門的工作職責展開的針對性培訓,授課老師也是以市院和省院相關部門的資深檢察官為主。這個培訓課程讓所有新錄用的檢察人員對整個檢察係統的工作有了解,蘇牧第一次知道了檢察院的專業業務包含了職務犯罪偵查、公訴、檢察督察、控告申訴、偵查監督、監所檢察、民行等這麽多的業務部門,當然還有最重要的宣傳業務,畢竟在市組織部的培訓中就有領導明說了不僅要會工作,更要會寫會說,不然就是白做事。
美好的生活總是短暫的,哪怕這份美好隻是相對的。一周的培訓以周五中午的聚餐為標誌而全部結束了,蘇牧思考良久後還是及時通過電話向沈曉進行了匯報,請示他是周一回辦公室上班還是第二天回辦案點,雖然他覺得他完全可以周一直接回辦公室去而不必現在請示,這樣也許能讓自己能暫時不用再去辦案點。蘇牧得到的答複讓他等待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