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圍場秋獵,箭在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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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獵的圍場在京郊的燕山南麓,晨露沾在枯黃的草葉上,冷得像碎冰。陳默騎在“踏雪”馬上,手心裏全是汗。這匹馬性子烈,原主能駕馭自如,可他昨天試騎時,被掀翻在地,現在後腰還青著。
“陛下,蜀王和靖王已經在圍場中央候著了。”李德全在旁邊低聲提醒。
陳默“嗯”了一聲,夾緊馬腹。馬突然揚起前蹄,他下意識地拽緊韁繩——這是身體的本能反應,比他的意識還快。等馬蹄落地,他才發現自己竟穩穩地坐在鞍上,後背的肌肉還在微微發顫,像是在為剛才的驚險叫好。
“看來這身體比我靠譜。”他在心裏嘀咕,扯了扯龍袍的領口。這料子太厚實,跑起來悶得慌,他懷念前公司的速幹襯衫,透氣,還不用擔心被馬鬃勾住。
圍場中央搭著觀景台,蜀王和靖王已經端坐其上。蜀王捧著茶杯,眼神卻像黏在陳默身上,帶著審視;靖王則把玩著手裏的弓箭,箭杆上刻著繁複的花紋——那是北境特有的狼紋,透著股凶氣。
蘇晴陪著幾位嬪妃坐在側麵的帳子裏,手裏剝著橘子,指甲縫裏沾著橘絡。她剛從靖嬪那裏套來消息:“王爺說,今天的‘獵物’,不止天上飛的、地上跑的。” 說這話時,她差點把“媽的這是要搞事”說出口,硬生生憋成了淑女式的淺笑,腮幫子都酸了。
“娘娘,您橘子剝得真快。”旁邊的賢妃笑著說。
蘇晴心裏咯噔一下——她又忘了,大家閨秀吃橘子得用銀簽挑著吃,哪像她,剝得汁水四濺,跟在自家沙發上追劇似的。她趕緊用帕子擦手,帕子上繡著的並蒂蓮被她揉得變了形:“就是……看著新鮮,忍不住。”
趙磊站在禮部官員的隊伍裏,煙癮又犯了。他盯著遠處的草料庫,那裏藏著蜀王用私鑄銀換來的三萬石糧食——這是他熬了三個通宵查出來的。可此刻,他滿腦子都是藏在靴子裏的半包煙,煙盒的棱角硌得腳踝生疼。
“趙侍郎,在看什麽?”蜀王身邊的長史突然湊過來,笑得像隻狐狸。
趙磊心裏一緊,趕緊收回目光,學著原主的樣子拱手:“沒什麽,隻是覺得今天天氣好,適合獵鹿。” 他說話時,手指在袖擺裏蜷了蜷——這是他緊張時的習慣,以前改稿被主編催,他也這樣。可這具身體的原主遇事總愛捋胡須,兩者在胳膊裏“打架”,差點讓他打個趔趄。
林薇坐在陳默身後的觀景台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珍珠耳墜。她今天特意穿了身騎裝,卻總覺得別扭——裙擺太長,抬腿時像裹著棉被,哪有運動褲方便。更讓她頭疼的是坐姿,原主騎馬要“挺胸收腹,目視前方”,她卻總想往前趴,像騎自行車時那樣省力。
“陛下,蜀王剛才跟靖王遞了個眼色。”她低聲提醒,聲音壓得像蚊子哼。這半年來,她總算學會了“悄悄話”,隻是說得時間長了,嗓子總發癢。
陳默沒回頭,目光落在遠處的獵場入口:“知道。李德全,傳旨,今日秋獵,以‘射中紅心者’為勝,賞西域寶石一箱。” 他特意加重“紅心”二字——這是和趙磊約定的信號:可以動手了。
號角聲響起,獵場的閘門被拉開,成群的麋鹿奔了出來。靖王第一個策馬衝出,箭如流星,正中一頭麋鹿的脖頸。觀景台上傳來喝彩聲,他勒馬回頭,挑釁似的看向陳默。
陳默深吸一口氣,夾了夾馬腹。踏雪會意,撒開四蹄衝了出去。風灌進他的領口,龍袍的下擺被吹得獵獵作響。他拉弓時,肩膀的肌肉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酸脹——這是原主練了十幾年的感覺,手臂穩得像鐵鑄的。
“嗖”的一聲,箭離弦,卻沒射向麋鹿,而是直直射向遠處的草料庫,精準地釘在一塊木板上。
“陛下這是……”蜀王的臉色變了。
陳默勒住馬,聲音傳遍獵場:“那草料庫看著不對勁,李德全,帶人去查查。”
趙磊立刻帶人衝過去,靴子裏的煙盒隨著跑動顛了出來,掉在草裏。他顧不上撿,一腳踹開草料庫的門——裏麵果然堆著三萬石糧食,麻袋上還印著蜀王的私章。
“蜀王,”陳默的聲音冷下來,“這糧食,是你用私鑄銀換的吧?”
蜀王臉色慘白,剛要辯解,蘇晴突然從帳子裏跑出來,手裏舉著個銀簪:“陛下!這是靖嬪的簪子,上麵刻著‘靖’字,和王坤佛珠上的私鑄標記一模一樣!” 她跑得太急,裙擺被絆了一下,差點摔倒,嗓門卻亮得像喇叭:“北境的軍糧,都被靖王換成私糧了!”
靖王猛地站起來,手按在刀柄上:“你胡說!”
“我胡說?”蘇晴梗著脖子,忘了自己是貴妃,“那五千修河堤的士兵,吃的都是陳米,你庫房裏的新米呢?是不是也像蜀王這樣,藏起來了?” 她說著,突然打了個噴嚏——早上起得太早,穿少了,這具身體的抵抗力比她現代的身體差多了,一吹冷風就著涼。
林薇趕緊走過去,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披風披在她身上,指尖觸到她冰涼的手。她對著陳默微微點頭,眼神裏帶著個信息:按計劃行事。這動作太自然,誰也沒發現,她轉身時,騎裝的褲腿沾了草屑——剛才她蹲在草裏,給趙磊遞查糧的暗號紙條,忘了淑女該有的樣子。
陳默看著眼前的亂局,突然覺得這具身體裏的帝王氣勢,和他自己的決斷力徹底擰成了一股繩。他拔出腰間的佩劍,劍身在陽光下閃著冷光:“靖王私扣軍糧,蜀王私鑄銀兩,證據確鑿,拿下!”
侍衛們一擁而上,蜀王和靖王還想反抗,卻被早有準備的士兵按在地上。趙磊撿起掉在草裏的煙盒,塞回靴子裏,心裏鬆了口氣——還好沒被發現。蘇晴吸著鼻子,接過林薇遞來的熱茶,終於想起要小聲說話,卻還是忍不住嘀咕:“這倆老狐狸,比最難搞的客戶還能裝。”
獵場的風漸漸停了,陽光落在滿地的狼藉上。陳默看著被押走的藩王,又看了看身邊的三個人:趙磊在偷偷拍掉官服上的灰,蘇晴捧著茶杯吸溜,林薇正低頭扯掉褲腿上的草屑。
他們還是帶著各自的“破綻”,可這一刻,這些破綻卻像勳章,掛在大胤朝的陽光下。
“回宮。”陳默翻身上馬,這一次,踏雪走得穩穩的,他的腰背挺得筆直,龍袍的褶皺裏,藏著屬於兩個人的力量。
遠處的觀景台上,不知是誰忘了拿走的橘子,滾落在地,橘瓣散了一地,像朵笨拙卻鮮活的花。
花好月圓,或許不是說風景,而是說此刻——一群帶著“破綻”的人,湊在一起,把快要跑偏的日子,一點點掰回了正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