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荒地生芽,舊隙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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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民開墾荒地的消息傳出去時,京城裏罵聲一片。禦史在朝堂上叩首流血,說“陛下引妖物入民間,是要遭天譴的”;勳貴們聚在茶館裏嚼舌根,說“那些泥腿子種了洋番薯,怕是要反了”。
    陳默坐在龍椅上,聽著底下的爭吵,指尖在禦座扶手上輕輕敲著。這具身體的原主脾氣暴,以前遇到這種事,早把禦史拖下去打板子了,可他耐著性子聽完,隻淡淡說了句:“秋收後,再看分曉。”
    退朝後,他去了趟禦花園的試驗田。新種的土豆已經冒出綠油油的芽,像一群怯生生的孩子。李德全在旁邊嘀咕:“陛下,昨天有個老太監偷偷在田邊燒紙,說要‘驅邪’。”
    陳默沒說話,蹲下身摸了摸泥土。土是濕的,帶著點腥氣,比龍椅上的錦墊實在多了。他想起前公司推新產品時,也被同行罵“異想天開”,直到銷量破了紀錄,質疑聲才慢慢歇了。現在的土豆,就像當年那個沒人看好的新產品,得用結果說話。
    “讓侍衛看好這片田,”他站起身,龍袍的後擺沾了塊泥,“誰再搗亂,不用上報,直接扔進天牢。” 這次,他沒壓著脾氣——有些時候,原主的雷霆手段,比他的“講道理”管用。
    趙磊查滇王船塢的事,碰了個硬釘子。江南巡撫送來的密信裏說,滇王的兒子把船塢藏在了太湖深處,四周都是私兵,連隻鳥都飛不進去。
    “這老狐狸,比太後還能藏。”趙磊把密信拍在桌上,煙盒裏的煙隻剩最後一根了。他最近總覺得嗓子幹,不是煙癮,是急的——滇王的戰船據說快造好了,再查不出來,怕是要出大事。
    書童端來一碗冰糖雪梨,是蘇晴讓人送來的,說“潤嗓子,比抽煙強”。趙磊舀了一勺,甜得發膩——這身體的原主嗜甜,他卻覺得齁,還是想念咖啡的苦。
    “對了,”他突然想起什麽,“上次查蜀王當鋪時,賬冊上記著‘太湖鬆木三千根’,當時以為是蓋宅子,現在想來……鬆木是造船的好材料。” 他抓起毛筆,想把這條線索記下來,手腕卻抖了一下——這幾天熬夜查賬,現代的頸椎舊傷犯了,疼得他直皺眉。
    “去,把江南所有鬆木商的賬冊都調過來,”他對書童說,“我倒要看看,這些木頭最後都運去了哪裏。”
    蘇晴用“查賬”嚇唬嬪妃的法子,起初挺管用,可沒過幾天,就有人把狀告到了太後麵前。太後雖然被禁足,卻在後宮安插了不少眼線,傳話來說“舒貴妃惑亂宮闈,該禁足思過”。
    “禁足就禁足,誰怕誰。”蘇晴嘴上硬氣,心裏卻發虛。她被關在自己宮裏,蓮兒急得團團轉,說“禦膳房送來的點心少了一半,怕是有人想給娘娘難堪”。
    蘇晴倒不怎麽在乎點心,就是閑得慌。她翻出穿越時帶的那個筆記本,上麵記著以前的客戶資料,現在成了她的“解悶手冊”。看著“張總,35歲,怕老婆,適合家庭保險”的字跡,突然笑出聲——那時候的煩惱,現在看來像過家家。
    “蓮兒,”她突然想起什麽,“你去跟皇後娘娘宮裏的小宮女說,‘我宮裏的月季快枯死了,得換點新土’。” 這是暗號:“太後眼線在禦膳房,可能會下毒。” 她說話時,故意讓聲音透著股沒精打采,像真的被禁足憋壞了。
    蓮兒剛走,窗外就飛過一隻信鴿,爪子上綁著個小紙條。蘇晴拆開一看,是林薇的字:“已讓人盯著禦膳房,你放心。滇王的女兒在寺廟裏不是祈福,是在和倭寇的使者見麵。”
    蘇晴的心沉了下去——倭寇?這比藩王叛亂還麻煩。她把紙條塞進蠟燭裏燒了,灰燼飄在空氣中,像細小的雪。
    林薇處理完織錦局的內鬼,又開始對付禦膳房的眼線。她讓人在給蘇晴送的飯菜裏,故意放了點“西域香料”——其實是 ess 的染色劑,吃了會讓舌頭變藍,卻不傷人。
    果然,當晚就有太監偷偷去報信,說“舒貴妃中了邪,舌頭變藍了”。林薇讓人把那太監抓起來,沒打沒罵,隻讓他看著染了色的饅頭:“這是西域的‘變色饃’,吃了提神,你家主子沒見過?” 太監嚇得麵如土色,當場招認是受太後身邊的劉公公指使。
    “看來得給太後送點‘禮物’了。”林薇對著銅鏡摘下珍珠耳墜,耳後被墜子磨出了個小紅點。這半年來,她早就習慣了這具身體的“嬌氣”,稍微戴久點耳墜就會過敏,以前她戴合金耳釘都沒事。
    她讓人給慈安宮送了盒“安神香”,裏麵摻了點助眠的草藥——不會傷身,卻能讓太後睡得沉些,少管閑事。送香的小太監回來稟報:“太後宮裏的佛經還在抄,隻是字越來越歪,像是沒力氣寫了。”
    林薇看著窗外的土豆芽,突然覺得,這大胤朝就像塊板結的土地,他們這些“外來者”是種子,得頂開硬土,才能紮下根。疼是肯定的,但隻要能發芽,就不算輸。
    月底的朝會上,江南巡撫送來加急奏報:流民種的土豆長出了塊莖,畝產比稻穀高了三倍,災民們捧著土豆哭,說“陛下是活菩薩”。
    陳默把奏報念給大臣們聽,底下的爭吵聲漸漸小了。有個老禦史顫巍巍地站出來:“陛下,老臣……老臣想去看看那洋番薯。”
    陳默笑了,難得覺得這龍袍穿得舒服:“準了。李德全,備車,朕帶你們去看看。”
    禦花園的試驗田裏,綠油油的藤蔓爬了一地,小太監們正忙著挖土豆,一個個圓滾滾的塊莖滾出來,沾著泥土,像滿地的珍珠。
    趙磊蹲在地裏,手裏捧著個大土豆,笑得像個傻子。他的官服沾了泥,煙盒露在外麵,也顧不上藏了。蘇晴也來了,禁足被解除了,她抓起個土豆就往嘴裏塞,被林薇拍了下手:“沒洗呢!”
    四個人站在田埂上,看著大臣們圍著土豆嘖嘖稱奇,看著流民代表跪在地上磕頭,突然覺得之前的委屈和艱難,都值了。
    “你看,”陳默輕聲說,“它還是長出來了。”
    趙磊摸出最後一根煙,這次沒人攔他。煙霧在陽光下散開,他想起那本研究報告的最後一頁,自己寫過一句:“穿越的意義,不是改變世界,是讓不可能,長出可能。”
    月亮升起來時,他們還在田裏。土豆的清香混著泥土的氣息,飄在風裏。蘇晴的手指沾著泥,趙磊的煙蒂扔在田埂上,林薇的珍珠耳墜映著月光,陳默的龍袍下擺還沾著那塊沒拍掉的泥。
    花好越圓。這個“越”字裏,藏著的不隻是穿越的距離,還有跨過艱難的勇氣。而此刻,這片長出土豆的土地,就是最好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