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疫病來襲,藥方裏的新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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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隔離營外的爭執
初夏的雨下得黏膩,蘇州府的官道上,一輛騾車陷在泥裏,車鬥裏的草藥包滲出水漬,混著泥水散發出苦澀的氣味。趙磊站在臨時搭起的竹棚下,看著遠處被木柵欄圍起來的村落,眉頭比雨雲還沉。
“趙大人,這‘隔離’根本行不通!”蘇州知府周顯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官帽的帽翅歪在一邊,“百姓說這是‘關人等死’,昨天夜裏,有三家偷偷拆了柵欄跑了,現在鄰村都在傳,咱們是要把染病的人活活餓死!”
柵欄裏的村落靜得怕人,隻有幾個穿著粗布罩衣的郎中,背著藥箱在巷子裏穿行。三天前,這裏發現了第一例“吐瀉症”,患者上吐下瀉,渾身發熱,不到半日就沒了氣。趙磊剛從河南趕來,帶著蘇晴托人送來的“防疫冊子”,上頭畫著“勤洗手、分餐食、隔病患”的法子,此刻正被雨水泡得發皺。
“周大人,你見過燒荒嗎?”趙磊指著柵欄外的空地,那裏堆著剛收割的麥秸,“地裏生了蟲,得先把壞苗圈起來燒了,不然整塊地都得絕收。這病就像地裏的蟲,不隔離,蘇州府的十萬百姓都得遭殃。”
正說著,柵欄裏傳來哭喊聲。個老婦人抱著個孩子,趴在柵欄上拚命搖晃:“放俺出去!俺娃沒病!就是淋了場雨發熱,你們憑啥關著俺們?”她的聲音嘶啞,指甲摳得竹片發白,孩子在懷裏燒得迷迷糊糊,小臉蛋通紅。
趙磊的心揪了一下。他想起蘇晴在冊子上寫的“疑似病例觀察期”,說就算沒確診,也得留觀五日。可看著老婦人絕望的臉,他突然覺得手裏的冊子沉得像塊鐵。
“王郎中,”趙磊對身邊的老郎中喊,“帶藥箱過去看看,給孩子測測‘脈息’,要是隻是風寒,就挪到東邊的‘觀察棚’,讓她能看見村裏的動靜——這叫‘分級管理’,不能一刀切。”
王郎中應著,踩著泥水往柵欄走。周顯祖在一旁歎氣:“趙大人,不是下官不配合,是百姓不信啊。他們說這病是‘瘟神降罰’,得請道士做法事,哪信你這‘洗手煮食’的怪法子?”
趙磊沒說話,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裏麵是林薇讓人特製的“皂角丸”,用皂角和艾草做的,能去汙除菌。他塞給周顯祖:“讓衙役們每天用這個洗手,再去告訴百姓,進隔離營的郎中都帶著這玩意兒,咱們先讓他們看見‘不一樣’,才可能信。”
雨越下越大,柵欄外的泥地上,漸漸踩出一條歪歪扭扭的路,一邊通向隔離營,一邊通向城裏的藥鋪——那是趙磊讓人新辟的“單向通道”,隻許送藥和食物進去,不許任何人出來。
(二)藥鋪裏的“新方子”
蘇州府最大的藥鋪“回春堂”裏,藥櫃被翻得亂七八糟。掌櫃的王老先生正蹲在地上,對著一堆藥材發愁,手裏捏著張趙磊給的“藥方子”,上麵寫著“金銀花三錢、馬齒莧一把、生石膏五錢,水煎服,每日三次”,旁邊還用紅筆標著“需煮沸一刻鍾以上”。
“這哪是治病的方子?”王老先生氣得胡子發抖,“馬齒莧是田埂上的野草,哪能入藥?趙大人這是病急亂投醫,要毀了咱們蘇州府的藥材名聲!”
他的徒弟小三子捧著個瓦罐跑進來,罐子裏飄出股草藥香:“師父,按趙大人說的法子煮了,聞著還行。剛才隔離營那邊來傳話,說喝了這藥的,有兩個不吐了!”
王老先生眼睛一瞪:“胡說!定是巧合!咱們的‘千金方’裏哪有這方子?”他說著,從懷裏掏出本泛黃的醫書,翻到“時疫篇”,指著上麵的“人參固本湯”說,“這才是正經藥方,固本培元,哪能靠野草治病?”
正吵著,藥鋪門被推開,蘇晴帶著蓮兒站在門口,身上的披風還滴著水。她剛從京城趕來,手裏提著個木箱,裏麵是陳默讓太醫院準備的“防疫包”,有煮藥用的銅鍋、測體溫的“體溫計”(其實是支特製的水銀柱,林薇照著現代體溫計畫的圖紙),還有一遝印著“防疫須知”的傳單。
“王老先生,”蘇晴笑著蹲下來,拿起那把馬齒莧,“您別小看這野草,它能清熱解毒,對付吐瀉最管用。我在京城問過老軍醫,當年邊關將士鬧肚子,就靠這玩意兒救命——這叫‘就地取材’,比人參頂用。”
王老先生還是不服:“那也不能不遵古方!”
“古方也是人創的啊,”蘇晴打開木箱,拿出體溫計,“您看這個,能測體溫,超過這個刻度,就是病重,得用猛藥;沒超過,就用咱們的‘野草方’調理——這叫‘對症下藥’,不是所有病都得用人參。”
小三子湊過來看熱鬧,指著傳單上的圖畫:“蘇娘娘,這畫的是啥?一個人在洗手,旁邊還畫著個鍋?”
“這是說,飯前得洗手,喝的水得燒開,”蘇晴指著圖畫解釋,“病從口入,把好這兩道關,比吃藥還管用——這叫‘預防為先’。”
正說著,藥鋪外傳來喧嘩聲。幾個衙役抬著個擔架跑進來,上麵躺著個臉色發青的漢子,是剛從隔離營抬出來的重症患者。王老先生見狀,趕緊摸出脈枕,剛要搭脈,就被蘇晴攔住了。
“先測體溫,”蘇晴把體溫計遞過去,“再看看他的嘔吐物,是不是帶血絲——趙大人說,這些都得記下來,像記賬一樣,才能看出病的‘規律’。”
王老先生猶豫了一下,還是照做了。當看到體溫計的水銀柱超過紅線時,他的臉色沉了下來——這患者的病情,確實比之前的都重。
小三子在一旁飛快地記錄:“辰時三刻,患者李某,體溫超標,嘔吐物帶血……”他的字歪歪扭扭,卻寫得格外認真。
藥鋪外的雨漸漸小了,陽光透過雲層照進來,落在那堆馬齒莧上,竟透著點生機。王老先生看著徒弟手裏的記錄,又看了看蘇晴帶來的傳單,突然歎了口氣,拿起一把馬齒莧:“小三子,再煮兩副藥,按趙大人說的,煮夠一刻鍾。”
(三)暖閣裏的“防疫賬”
蘇州府的疫情快報送到京城時,陳默正在和林薇核對各地送來的“防疫物資清單”。桌上擺著張巨大的地圖,用紅筆圈著蘇州府的位置,旁邊標注著“已調金銀花五百斤、皂角丸三千個、銅鍋兩百口”。
“趙磊說,隔離營裏建了‘公共廚房’,所有食物都得煮熟了再分,”陳默指著地圖上的小圓圈,“這法子好,能避免病從口入。蘇晴那邊怎麽樣?傳單發下去了嗎?”
林薇正在繡一麵“防疫旗”,上麵繡著個藥葫蘆,葫蘆上纏著根皂角枝:“剛收到蓮兒的信,說蘇州府的藥鋪開始用‘新方子’了,王老先生還收了小三子當‘記錄員’,每天記誰喝了藥、誰退了燒——這叫‘病例追蹤’,對吧?”
“對,”陳默點頭,“就像趙磊查賬一樣,得知道每筆‘支出’去了哪,才能算出‘盈虧’。這病也一樣,知道誰傳給了誰,才能掐斷源頭。”
李德全端著碗藥進來,是太醫院按“新方子”熬的預防藥:“陛下,皇後娘娘,這藥得趁熱喝。趙大人來信說,讓宮裏也按這方子預備著,說是‘全員預防’,不能大意。”
陳默接過藥碗,熱氣模糊了他的眼鏡(那是林薇找人給他做的“老花鏡”,用的是西域的水晶)。他想起趙磊信裏的話:“百姓不怕病,怕的是沒人管。咱們把隔離營的粥熬得稠點,把藥煮得熱點,比說一萬句大道理都管用。”
窗外的月光,透過藥香照進來,落在“防疫物資清單”上。林薇繡的防疫旗被風掀起一角,藥葫蘆的影子投在地上,像個小小的盾牌。
蘇晴在蘇州府寫的信,此刻正放在案頭。信裏說,老婦人的孩子退了燒,搬到觀察棚後,每天能看見村裏的炊煙;王老先生開始教村民辨認馬齒莧,說“這野草以後也算藥材了”;小三子的記錄本已經記滿了兩頁,上麵畫著歪歪扭扭的笑臉,代表“已痊愈”。
“你看,”陳默指著那些笑臉,“這才是最好的‘藥方’——不是藥有多靈,是讓百姓看見,咱們在跟他們一起扛。”
夜色漸深,太醫院的燈還亮著,太醫們正按趙磊送來的“病例記錄”調整藥方,筆尖劃過紙頁的聲音,混著藥罐裏的咕嘟聲,像在給這場疫病,悄悄唱著安神的調子。
花好越圓,這“圓”裏難免有風雨,就像蘇州府的這場雨,打濕了屋簷,卻也洗亮了人心。當隔離營的柵欄被拆除時,當藥鋪的新方子傳遍街巷時,那圓就會多一分韌性,能扛住風雨,也能接住陽光——就像那田埂上的馬齒莧,看著不起眼,卻能在泥濘裏,長出生生不息的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