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格物深耕,器物裏的道器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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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鐵砧上的“道”
    格物學堂的後院,鐵匠鋪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沈知蹲在鐵砧旁,看著西域老匠人阿吉的徒弟將一塊熟鐵燒得通紅,手裏的小錘隨著大錘的節奏輕點——這是在練“淬火分寸”,錘點的輕重、冷卻的快慢,都直接關係到鐵器的韌度。
    “這淬火的火候,就是‘理’,”阿吉的徒弟擦了把汗,指著鐵砧上漸漸成型的鐮刀,“但為啥要練這火候?是為了讓鐮刀更鋒利,能讓百姓少費力氣割麥——這就是周先生說的‘道’。”
    旁邊的周先生撚著胡須,看著鐮刀刃上泛起的青藍色紋路,神色比前幾日柔和了許多。自上次“共生”之論後,他便常來後院轉悠,看學子們打鐵、製鏡、調試水車齒輪,嘴裏雖不說,眼裏的疑慮卻漸漸淡了。
    “沈公子,”周先生突然開口,“前日見你們用‘滑輪’吊重物,一人能抵三人之力,老夫仍有一問:若人人都想著‘借力’,世間的‘勤’字該往何處放?”
    沈知放下手裏的小錘,指著鐵匠鋪牆上的“淬火圖譜”——上麵是學子們記錄的不同火候對應的鐵器硬度:“先生看這圖譜,每一行數據都要試十次、百次才能記下,這難道不是‘勤’?知道用滑輪,是‘智’;願意花功夫摸清滑輪的承重、角度,讓它真正幫到百姓,才是‘智’裏的‘勤’,是‘道’在推著‘理’往前走。”
    周先生看著圖譜上密密麻麻的批注,突然想起自己年輕時批注《論語》的日子,一字一句琢磨,何嚐不是一種“勤”?他彎腰拿起一把打好的鐮刀,刃口鋒利卻不張揚,握柄處打磨得圓潤趁手——這器物裏,藏著的不隻是鐵與火的“理”,還有對用者的體恤,是“道”的影子。
    “罷了,”周先生把鐮刀放回木架,“老夫以前總以為,‘道’在書裏,現在才明白,也在這鐵砧上,在鐮刀把上,在百姓握著器物時,那份‘順手’裏。”
    火光中,沈知的眼睛亮了。他知道,這場無聲的“說服”,比堂前的爭論更有力量——當“理”能落地成“器物”,“器物”裏又透著對人的關照,“道”與“理”便不再是對立的詞,而成了一件事的兩麵。
    (二)鏡片後的“見”
    格物學堂的光學室裏,新磨製的望遠鏡正對著窗外的槐樹。蘇晴扶著鏡筒,看著遠處槐樹上的鳥巢——連鳥雀的羽毛紋路都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驚歎:“這鏡片真神了!比宮裏的千裏鏡清楚十倍!”
    林薇正在旁邊記錄鏡片的弧度數據:“西域的匠人說,鏡片的‘屈光’原理,就像水流過不同坡度的河床,光線遇到不同厚度的玻璃,也會‘轉彎’——這就是‘理’。但咱們磨鏡片時,特意把鏡筒做得輕些,讓巡城的士兵能單手提握,這便是‘用’,是‘道’要貼著日子走。”
    趙磊拿著望遠鏡走到校場,見士兵們正在用新製的“測距儀”練習瞄準——這儀器能算出目標的距離,比單憑肉眼估算精準得多。領兵的周猛拍著測距儀笑道:“以前射箭靠‘感覺’,現在靠‘算’,準確率提高三成,這‘理’能救命,就是最大的‘道’!”
    消息傳到暖閣時,陳默正在看沈知他們寫的《格物應用錄》,裏麵記著各種器物的“理”與“用”:“水車齒輪,齒距三寸為‘理’,轉一圈澆三分地為‘用’;糧票水印,西域染法為‘理’,百姓認得出、信得過為‘用’……”
    “你看,”陳默把冊子遞給眾人,“他們已經不用‘道’和‘理’這兩個字了,因為已經融在一起了。就像這冊子,說的是‘器物’,想的是‘百姓’,這便是最好的‘道器相生’。”
    林薇想起光學室裏的鏡片,突然笑道:“其實最早的鏡片,是西域商人用來做放大鏡看賬本的,咱們改成望遠鏡幫士兵守城,這‘理’沒變,‘用’卻換了個地方,更貼咱們的日子——這大概就是‘格物’的真意,不是照搬別人的‘理’,是讓‘理’長出咱們自己的‘道’。”
    (三)學堂外的“生”
    格物學堂的器物開始往各地流傳時,正是春耕時節。河北的老農拿著格物學堂製的“量雨器”,看著刻度記錄降雨量,說“這下知道該多澆還是少澆了”;蘇州府的船工用“浮力儀”測貨船吃水深度,再也沒出過“超載觸礁”的事;連宮裏的太醫,都開始用“脈搏計”記錄病人的脈率,說“比單靠手指摸更準些”。
    周先生在課堂上講《論語》“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時,不再回避“器”字,反而指著窗外的水車說:“這‘器’,便是格物之‘理’;這‘善其事’,便是讓百姓得實惠的‘道’。孔子若見今日之‘器’能解民憂,怕是也會說聲‘善’。”
    沈知帶著學子們去河南考察,見王二柱的釀酒作坊用了“溫度計”控製發酵溫度,出酒率提高了兩成。王二柱笑著說:“你們這‘理’啊,比我爹傳下來的‘憑感覺’靠譜多了,這就是‘天道酬勤’,勤在琢磨事上!”
    暖閣裏的月光,落在新送來的“格物成果冊”上。上麵沒有華麗的詞藻,隻有一行行實在的記錄:“量雨器推廣百個,農田灌溉效率提升一成”“脈搏計在太醫院試用,誤診率下降”“測距儀裝備水師,訓練命中率提高”……
    陳默想起格物學堂剛重開時的爭論,再看如今器物在人間紮根的模樣,突然明白:所謂“跨時代的發展”,從來不是憑空造出空中樓閣,而是讓“理”像種子一樣,落在“道”的土壤裏,長出適合這片土地的果實。就像格物學堂的燈火,不僅照亮了儀器和圖紙,更照亮了“理”要為“人”服務的初心。
    花好越圓,這“圓”裏又多了些金屬的光澤、鏡片的透亮、鐵器的沉穩。是格物學堂的“理”,也是人間煙火的“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像鐵與火淬出的鋼,既有硬度,又有韌性,能扛住風雨,也能托舉起越來越實在的日子。
    夜色漸深,格物學堂的燈還亮著,學子們正在調試新製的“風車模型”,想用來幫農戶揚穀。風穿過模型的葉片,發出“呼呼”的聲響,像在唱一首“理”與“道”的和歌,輕輕飄向田埂,飄向碼頭,飄向每一個需要它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