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 薪火與遠帆,圓的雙生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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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格物堂的“蒸汽夢”
    京城格物總堂的後院,蒸汽嘶嘶地從銅管裏冒出來,驚得簷下燕子撲棱棱飛。沈知蹲在鐵爐旁,滿臉煙灰地盯著那台“鐵家夥”——用格物學堂的齒輪、鍋爐(仿秦虎軍營的蒸汽灶改良)拚出的“蒸汽車”雛形,車輪正隨著蒸汽壓力緩緩轉動,在地上軋出淺淺的轍。
    “沈先生,這鐵疙瘩真能自己跑?”旁邊的年輕學子眼睛瞪得溜圓,手裏還攥著秦虎送來的“力學圖譜”,“不用馬拉,不用人推,光燒煤就行?”
    沈知抹了把臉,露出兩撇黑胡子:“理論上可行!蒸汽推活塞,活塞帶齒輪,齒輪轉車輪——就像水車靠水流,這靠蒸汽流,道理一樣。”話雖如此,他心裏卻發虛:剛才壓力沒控製好,銅管差點炸開,還好秦虎派來的軍械匠及時關掉了閥門。
    這事傳到陳默耳裏時,他正在暖閣看趙磊送來的“商路擴張圖”。“蒸汽車?”他放下圖紙,眼裏閃過驚訝,“這比我預想的早了十年。”
    “太冒險了!”周先生拄著拐杖進來,手裏還捏著沈知的“蒸汽原理書”,氣得發抖,“燒煤的鐵家夥在街上跑,萬一炸了傷了人怎麽辦?當年水車都有人反對,這玩意兒比水車危險十倍!”
    沈知聞訊趕來,手裏捧著新畫的“安全閥”圖紙:“周先生放心,我加了這個——壓力超了會自動排氣,就像茶壺蓋會跳一樣,傷不了人。而且先在格物學堂試跑,不往人多的地方去。”
    陳默看著圖紙上的安全閥,突然想起剛穿越時的“防疫隔離”——任何新事物都得有“刹車”,才能放心往前衝。他對沈知說:“可以試,但得立三條規矩:先在封閉場地練,每次跑必須有軍械匠盯著,出了任何小故障都得記錄在案——這叫‘可控創新’,不能瞎闖。”
    周先生看著陳默眼裏的認真,又看看沈知圖紙上的安全閥,突然歎了口氣:“你們這些年輕人,膽子比當年的趙大人還大。罷了,老夫去盯著,真炸了,先拿老夫這把老骨頭擋著。”
    鐵爐的火光映紅了沈知的臉,也映紅了周先生的白發。蒸汽再次嘶鳴時,車輪轉得更穩了,軋過地麵的聲音,像在敲打著新與舊的交界線——一邊是“穩當第一”的叮囑,一邊是“往前闖闖”的渴望,兩股勁擰在一起,反而讓這鐵家夥跑得更紮實。
    (二)非洲海岸的“玉米約”
    非洲好望角的沙灘上,趙磊踩著滾燙的沙粒,看著當地部落圍著玉米種子跳舞。首領卡魯舉著種子,用生硬的漢話說:“神……食物?”他身後的族人大多赤裸上身,骨瘦如柴,手裏的長矛頂端還綁著貝殼——這裏剛鬧過旱災,部落裏已經有人餓死。
    “不是神物,是莊稼。”趙磊讓隨船的農匠演示種植:挖淺坑、放兩粒種子、蓋土、澆水,“三個月後,能長到這麽高,”他比劃著一人高的距離,“結的棒子能填飽肚子,比打獵靠譜。”
    卡魯半信半疑,他見過阿拉伯商人用玻璃珠換象牙,見過歐洲人用槍炮搶黃金,卻從沒見過有人送“能長食物的種子”。更讓他困惑的是趙磊提出的“交易條件”:不用黃金、不用象牙,隻要部落保證“不搶過往商船,允許大胤商隊在這裏修驛站”。
    “你們要什麽?”卡魯握緊長矛,眼裏滿是警惕。
    趙磊指著遠處的商船:“我們要路——讓玉米能到你們的土地上,讓你們的象牙、香料能到我們的集市上,誰也不搶誰,誰也不騙誰。”他讓人拿出《通商律》的非洲版,用圖畫標著“公平交易”“驛站通商”“共防海盜”,旁邊畫著個大大的圓,把部落和商隊都圈在裏麵。
    這時,部落裏的巫醫突然咳嗽起來,咳得直不起腰。林薇派來的醫官趕緊上前,拿出薄荷糖(含薄荷醇,能止咳)讓他含著,又用過濾器給大家分幹淨水:“這水燒開了喝,不容易生病。我們還帶了種痘的藥,能防天花——就像玉米能防餓,這能防病。”
    三天後,卡魯帶著族人幫商隊修驛站時,遠遠看見趙磊的農匠在試種的玉米田旁,豎起塊木牌,上麵畫著:玉米苗、笑臉、兩個手拉手的人(一個像大胤人,一個像非洲人)。沙粒被風吹過木牌,發出沙沙的響,像在說:原來不同的圓,真的能找到重疊的地方。
    (三)暖閣裏的“雙生月”
    沈知的蒸汽車在格物學堂試跑成功的消息,和趙磊在非洲簽下“玉米約”的信,同一天送到了暖閣。
    陳默把兩份文書並排放在桌上,左邊是蒸汽車的“試跑記錄”:“時速三裏,未出故障,安全閥工作正常”;右邊是非洲的“通商紀要”:“部落願種玉米百畝,商隊可建驛站,共用水井”。
    “你看,”他笑著對蘇晴說,“一個往‘深’裏走,把格物的理往透裏鑽;一個往‘廣’裏走,把花好月圓的圓往遠裏畫——其實是一回事。”
    蘇晴正給孩子們縫新衣裳,用的是非洲部落換來的棉布,上麵印著玉米圖案:“沈知的蒸汽車,將來能拉糧食、運藥材,讓日子更方便;趙磊的玉米約,能讓更多人吃飽飯,讓圓更大——都是為了讓這圓更穩、更暖。”
    林薇的《全民健康書》新添了“海外篇”,記錄著非洲的草藥、南洋的水果:“這是卡魯部落的‘止瀉草’,和咱們的馬齒莧效果一樣;這是南洋的菠蘿,含維生素C,比柑橘還多——原來好東西不分遠近,能治病、能養人,就是寶貝。”
    秦虎的軍報裏說,水師的新船裝上了沈知團隊改良的“蒸汽輔助動力”,順風用帆,逆風用蒸汽,續航能力提高了一倍:“現在去非洲不用等半年,三個月就能到——蒸汽不光能拉車,還能推船,這叫‘格物不分軍與民’。”
    暖閣外的月光,今晚格外圓,像把兩個方向的努力,都溫柔地照在裏麵。一邊是鐵爐裏的蒸汽,帶著齒輪的轉響,在時光裏刻下更深的轍;一邊是海岸邊的玉米苗,迎著異域的風,在土地上畫出更廣的圓。
    陳默想起剛穿越時,四人在寒夜裏說的“活下去”,如今這“活下去”已經變成了“活得好”“活得久”“活得廣”。他拿起沈知送來的蒸汽模型,又拿起趙磊帶回的非洲貝殼,突然覺得,這兩樣東西放在一起,像極了此刻的花好月圓——有硬的骨(蒸汽、齒輪),有軟的肉(玉米、笑臉),有深的根(格物、傳承),有遠的枝(商路、包容)。
    夜色漸深,沈知還在改蒸汽機的圖紙,趙磊在非洲的驛站裏教族人認字(先認“玉米”“水”“友”),而暖閣裏的四人,正對著月光,慢慢品著今年新釀的玉米酒。酒裏有蒸汽的勁,有沙粒的粗,有玉米的甜,有歲月的厚,湊在一起,才是真正的人間滋味。
    這圓,從來不是靜止的畫,是流動的河,是生長的樹,是能在時光裏紮根、在山海間蔓延的活態——就像此刻的月光,既能照亮京城的蒸汽車,也能照亮非洲的玉米田,讓每個努力生活的人,都能抬頭看見屬於自己的那片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