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〇四章 夜闌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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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臨近十點,女生宿舍樓漸漸安靜下來,走廊裏的燈光也調暗了許多,隻有零星幾個晚歸的學生匆匆走過。918宿舍裏,王剛已經換好了睡衣,正把明天要穿的衣服疊好放在床頭,準備上床睡覺。
這時,路璐端著臉盆,探頭探腦地溜了進來,臉上帶著央求的表情:“剛子,走唄,陪我洗漱去唄?”
王剛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你自己去唄?我都收拾好了,累一天了,不想動了。”
路璐撇撇嘴,壓低聲音:“洗漱間裏好像沒人了,空蕩蕩的,我有點害怕……你就陪我去嘛,很快就好!”
王剛看著她那可憐兮兮的樣子,無奈地歎了口氣:“唉,真拿你沒辦法……你這煩人的家夥!等著,我拿盆。”她嘴上抱怨著,還是重新端起自己的臉盆,跟著路璐走出了宿舍。
金葉子正坐在書桌前整理筆記,抬頭叮囑了一句:“你倆快去快回啊,馬上熄燈了,別磨蹭。”
“知道啦!”“放心吧!”兩人應了一聲,走進了燈光略顯冷清的走廊。
洗漱間果然空無一人,隻有一排排水龍頭靜靜地立著,白色的瓷磚地麵反射著清冷的光。路璐走到一個水池前,開始刷牙洗臉。王剛則接了半盆熱水,幹脆就坐在洗漱間門口的小凳子上泡起腳來,暖和又解乏。
“璐璐你快點啊,眼看就到熄燈點了。”王剛一邊搓著腳一邊催促。
“快了快了,馬上就好!”路璐嘴裏含著牙膏沫含糊地應著。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走進了洗漱間。王剛抬頭一看,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來人正是一班那個又黑又瘦、脾氣火爆的女生,暴倫。上次就是因為她在水房故意找茬尋釁金葉子,王剛看不過去跟她大吵了一架,結下了梁子。
王剛心裏暗罵一聲“真晦氣”,低下頭繼續擦腳,懶得搭理她。
暴倫也一眼看到了王剛,想起上次吵架沒占到便宜,心裏頓時也是一股無名火起。雖然洗漱間裏沒別人,她還是故意繞到路璐旁邊那個空著的水池,猛地擰開水龍頭。
“嘩——”水流開得極大,水花四濺,故意濺了旁邊的路璐一身水,連頭發和睡衣都濕了不少。
“哎呀!”路璐被冰得一激靈,叫了一聲,趕緊往旁邊躲。
王剛“噌”地一下站起來,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你幹什麽!”
暴倫斜了她一眼,裝作沒聽見,繼續慢條斯理地洗漱,動作幅度依舊很大。
路璐怕事情鬧大,趕緊拉住怒氣衝衝的王剛,低聲勸道:“算了算了剛子,沒事,就濺了點水,我擦擦就行……別跟她一般見識,快熄燈了,別給陳老師惹麻煩……”
王剛看著路璐濕了的衣服,又看了看暴倫那副挑釁的樣子,胸口劇烈起伏,但聽到“陳老師”三個字,還是強壓下了火氣,咬牙道:“行!我看銘哥麵子!”
路璐拉著王剛快步走出洗漱間,來到旁邊的衛生間。她甩著頭發和衣服上的水珠,氣鼓鼓地說:“真是的!什麽人啊!沒素質!”
王剛餘怒未消:“我真想罵她來著!太氣人了!”
路璐一邊整理衣服一邊說:“算了,跟那種人生氣不值得。一點禮貌都不懂,真不知道她媽媽是怎麽教她的……”
“媽媽”兩個字像一根細針,輕輕刺痛了王剛的心。她臉上的怒氣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落寞和酸楚,眼神也黯淡了下來。
路璐察覺到她的異常,小心地問:“剛子?你怎麽了?”
王剛低下頭,聲音有些悶悶的:“沒什麽……就是……有點想我媽媽了……”
路璐愣了一下:“啊?怎麽突然……”
王剛歎了口氣:“她每天做生意忙得腳不沾地,經常我發消息她都要隔好久才回。我都不知道什麽時間找她好,怕打擾她……有時候想想,挺難受的。”
路璐聞言,摟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哎呀,想媽媽了就給她打個視頻嘛!這個點,阿姨說不定剛忙完,正好有空跟你聊聊天呢!”
王剛眼睛亮了一下:“對啊!你說得對!”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兩人重新回到洗漱間。暴倫還在那裏磨磨蹭蹭地洗漱。王剛懶得再看她,直接坐在門口的小凳子上,拿出手機給媽媽撥通了視頻電話。路璐則故意繞到離暴倫最遠的那個水池,繼續洗漱。
視頻很快接通,屏幕上出現一個麵帶倦容但笑容溫暖的中年婦女。
“小剛?怎麽這麽晚給媽打電話?還沒睡呢?”媽媽的聲音帶著關切。
“媽~想你了唄~”王剛對著鏡頭,臉上露出了撒嬌的笑容,“你剛忙完嗎?累不累啊?”
“剛收拾完,正準備歇會兒呢。不累,看到我閨女就不累了……”母女倆隔著屏幕親熱地聊起家常,溫馨的氣氛驅散了剛才的不快。
暴倫洗漱完畢,關掉水龍頭。她看著王剛對著手機屏幕那幸福的笑容,一股惡毒的妒火和羞辱感猛地竄上心頭。
她走到門口,經過王剛身邊時,故意停下腳步,對著正和媽媽視頻的王剛,用不大但極其清晰、充滿惡意的聲音罵了一句:“死媽的東西!”
說完,她不等王剛反應,快步走出了洗漱間。
王剛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視頻那頭的媽媽似乎也聽到了什麽,疑惑地問:“小剛?剛才誰說話?”
下一秒,王剛如同被點燃的炸藥桶,猛地從凳子上跳起來,手機都差點掉在地上。她指著走廊裏暴倫的背影,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顫抖:“你TM罵誰?!你給我站住!”
暴倫聽到喊聲,不但沒停,反而站在走廊裏,轉過身,叉著腰,聲音尖利地罵了回來:“就罵你怎麽了?!長得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死媽的東西!有娘生沒娘教!”汙言穢語如同毒箭,一句句射向王剛。
“我XXX!”王剛徹底暴怒了,血往頭上湧,就要衝過去撕打暴倫。路璐趕緊死死抱住她的腰:“剛子!別!別衝動!冷靜點!”
這邊的巨大動靜立刻驚動了周邊的宿舍。金葉子、鄭燚、祁淇和孫樂樂第一時間衝了出來。看到王剛像頭發怒的獅子般要撲向暴倫,而暴倫還在不遠處不停叫罵,她們立刻明白發生了衝突。
“剛子!冷靜!”
“王剛!別動手!”
四個女生一起上前,好不容易才拉住了暴怒的王剛。但王剛力氣極大,眼睛都紅了,幾個人幾乎拉不住。
鄭燚當機立斷,對金葉子和祁淇喊道:“葉子!祁淇!先把剛子拉進衛生間!快!別讓她動手!”
金葉子和祁淇使出渾身力氣,半拉半拽地把拚命掙紮的王剛推進了旁邊的衛生間,並從外麵暫時頂住了門。王剛在裏麵氣得用腳踹門,發出“砰砰”的響聲。
走廊裏,暴倫看到四班出來這麽多人,自己班卻沒人出來幫她,氣勢不由得弱了幾分,但嘴上還在不幹不淨地罵著,主要是為了給自己壯膽和下台。
各個宿舍的門紛紛打開,被吵醒的學生們探出頭來好奇地張望。一班的幾個女生也探出頭,但看到暴倫那樣子和對麵的四班人馬,都沒敢過來。
孫樂樂走上前,對著暴倫嚴肅地說:“暴倫同學!你有完沒完?這麽晚了在走廊裏大吵大鬧,滿嘴髒話,嚴重影響大家休息了你知道嗎?請你立刻停止,回自己宿舍去!”
暴倫看著周圍越來越多圍觀的人,又看看對麵四班女生們同仇敵愾的眼神,再瞥了一眼自己班緊閉的宿舍門,知道今天徹底討不到好了。她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最後隻能悻悻地“呸”了一聲,扔下一句“算你們狠”,轉身灰溜溜地跑回自己宿舍,“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走廊裏漸漸恢複安靜。金葉子和祁淇這才小心翼翼地把衛生間的門打開。
隻見王剛靠著牆壁滑坐在地上,臉色煞白,嘴唇發抖,胸口劇烈起伏,竟然一口氣沒上來,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剛子!”
“王剛!”
女孩們嚇壞了。
鄭燚最為冷靜,立刻指揮:“葉子,祁淇,樂樂!快!扶起她!送醫務室!”她一邊和另外三人一起架起昏迷的王剛,一邊迅速拿出手機給陳秋銘打電話。
已經睡下的陳秋銘被急促的手機鈴聲驚醒。聽到鄭燚快速而清晰地匯報了剛才發生的事以及王剛氣暈過去的消息,他的睡意瞬間全無。
“你們先送她去醫務室!我馬上就到!”他掛斷電話,立刻翻身下床,迅速換上衣服,同時一個電話打給了典晨陽:“晨陽!馬上叫上曉安、雪平、一澤,到樓下等我!出事了!”
幾分鍾後,陳秋銘和四個男生在樓下匯合,簡單說明情況後,五人快步衝向醫務室。
深夜的醫務室燈火通明。孟文桂醫生看到陳秋銘帶著幾個男生急匆匆進來,忍不住打趣道:“喲,陳老師,又來了?您可是我們醫務室的常客了。”
陳秋銘無奈地苦笑:“孟醫生,你就別取笑我了。我也不願意啊,誰讓這幫小祖宗一天天的都不讓我省心呢!”他語氣焦急,“王剛怎麽樣?”
孟文桂指了指裏麵的觀察病房:“沒事了,別擔心。就是急火攻心,一口氣沒上來,加上可能有點低血糖,情緒太激動導致的短暫性暈厥。已經緩過來了,正在裏麵休息呢,孫樂樂同學在照顧她。”
這時,金葉子和祁淇也湊了過來,臉上還帶著怒氣和後怕。金葉子說:“銘哥!一班那個暴倫實在太不像話了!嘴太髒了!哪有那麽罵人的!”
陳秋銘麵色沉靜,點點頭:“具體情況鄭燚在電話裏跟我說了。我知道了,這事不會就這麽算了。”
正說著,典晨陽從門外走進來,臉色有些凝重,低聲對陳秋銘說:“銘哥,暴倫她對象,一班的孔倫,帶著他們宿舍五個男生,找到醫務室來了,說要找王剛。”
林曉安一聽,差點笑出聲:“暴倫還有對象呢?叫孔倫?好家夥,一個暴龍一個恐龍,這倆名字倒真是絕配了!”他這不合時宜的吐槽,卻意外地緩解了緊張的氣氛,屋裏的人,連孟文桂和值班護士都忍不住跟著低聲笑了起來。
笑聲未落,就見孔倫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身後跟著五個看起來同樣不好惹的男生。孔倫一進來就大聲嚷嚷:“王剛呢?!王剛在哪兒?!”
李一澤上前一步,擋在他麵前,眼神冰冷,語氣帶著十足的壓迫感:“你眼睛瞎啊?沒看見陳老師和孟醫生在這兒嗎?大呼小叫的,你們一班的人都這麽缺管教?”
孔倫這才注意到坐在一旁臉色不虞的陳秋銘和孟文桂,氣勢頓時矮了半截,連忙收斂了些,含糊地問了聲:“陳老師好,孟醫生好。”但隨即又梗著脖子說,“我對象暴倫說被你們四班王剛欺負了!我來找她算賬!”
鄭燚擋在觀察室門口,冷靜地問:“找王剛幹什麽?她剛休息,需要安靜。”
孔倫:“幹什麽?我對象被她欺負了,我來討個說法!今天必須讓她出來道歉!”
金葉子立刻反駁:“王剛才是受害者!她被暴倫罵得都氣暈過去了!現在剛緩過來,誰也不許打擾她!”
孔倫把眼一瞪:“如果我們非要進去呢?!”他身後的五個男生立刻向前逼近一步,試圖施加壓力。
典晨陽、林曉安、段雪平、李一澤四人毫不猶豫,立刻並排站成一堵人牆,牢牢擋住觀察室的門口。段雪平目光銳利,沉聲道:“那你可以試試。”
孔倫打量著眼前這四個人:身材高大、肌肉結實的典晨陽;膀大腰圓、一臉凶相的林曉安;身高高過自己一頭、眼神冷漠的李一澤;還有雖然不算魁梧但目光堅定、氣勢逼人的段雪平。他心裏迅速掂量了一下,自己雖然帶了五個人,但真動起手來,勝負難料,尤其是在醫務室這種地方。
更重要的是,他看到陳秋銘自始至終都冷靜地坐在那裏,慢條斯理地品著孟文桂給他倒的一杯熱茶,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根本不在意眼前的衝突,這種深不可測的平靜反而讓孔倫更加心虛。他知道,這位陳老師可不是好惹的主。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氣氛劍拔弩張的時候,賀萬年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他一看這陣勢,立刻先點頭哈腰地給陳秋銘和孟文桂問好:“陳老師,孟醫生,不好意思,打擾了。”然後轉身對著孔倫,拿出自律會幹部的派頭,訓斥道:“孔倫!你們大晚上不睡覺,聚眾跑到醫務室來想幹什麽?!胡鬧!趕緊帶人回去!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孔倫正愁找不到台階下,見賀萬年來了,正好借坡下驢,嘴上還不服軟地嘟囔了幾句,但還是帶著那五個男生,跟著賀萬年灰溜溜地走了。
陳秋銘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心裏冷笑一聲。他其實巴不得孔倫剛才真的動手,半夜聚眾在醫務室挑釁鬧事,這性質可就嚴重了,不給他弄個留校察看處分,都算他陳秋銘沒本事。
第二天一早,係主任江芸的辦公室裏。氣氛嚴肅。
江芸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潘禹會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臉色不太好看。陳秋銘則悠閑地坐在對麵的沙發上,接過祁淇遞過來的一個保溫杯,慢悠悠地吹著熱氣,啜飲著裏麵泡好的清茶。
王剛、金葉子、鄭燚、路璐四個女生站成一排,神情委屈中帶著堅定。祁淇則站在陳秋銘沙發旁,離得最近,隨時準備著給他添水伺候。另一邊,暴倫獨自站在那裏,低著頭,但臉上依舊帶著不服氣的神色。
江芸聽完雙方的陳述,又看了看自己讓婁越調取的樓道監控,雖然沒聲音,但畫麵清晰顯示了衝突過程,麵色嚴肅地開口:“既然剛才同學們都已經把事情經過說清楚了,基本情況我也了解了。潘主任,陳老師,你們覺得這件事應該怎麽處理比較合適?”
潘禹會輕咳一聲,率先表態,試圖和稀泥:“江主任,這個事嘛,我看很清楚。兩個同學發生了口角,互相都罵了人,情緒比較激動。雖然王剛同學後續反應大了點,但畢竟事出有因。按照校規第三十二條,尋釁滋事、辱罵他人的,給予警告處分。既然雙方都有過錯,那就各打五十大板,分別給予警告處分,以示公平,也讓學生們吸取教訓。”
陳秋銘放下茶杯,輕輕搖了搖頭,聲音平和卻不容置疑:“江主任,潘主任,我不同意這個處理意見。這種各打五十大板的做法,看似公平,實際上是和稀泥,沒能分清是非曲直,無法讓學生信服。”
暴倫一聽陳秋銘反對,忍不住陰陽怪氣地小聲嘟囔:“陳老師,我真沒見過像您這樣的老師,動不動就頂撞主任。都說您沒來之前,沒人敢惹我們一班;您來了之後,倒是沒人敢惹你們四班了。我就不服這個!”
陳秋銘像是沒聽見她的抱怨,繼續慢悠悠地喝著茶,神情自若。
但他身邊的幾個女生可不幹了。金葉子第一個指著暴倫嗬斥:“暴倫!老師們在這裏說事,哪有你插嘴的份?注意你的身份!”
王剛更是火大:“你算個什麽東西?這裏輪得到你說話?”
路璐也氣得罵道:“你就會狗叫!除了罵人你還會什麽?”
就連一向最沉穩的鄭燚也看不下去了,嚴肅地說:“暴倫同學,請注意你的態度!怎麽和老師說話呢?陳老師不跟你一般見識,我們四班的學生可不慣著你!”
陳秋銘抬起手,輕輕向下壓了壓,用眼神示意女孩們安靜。她們雖然依舊氣憤,但還是立刻停止了指責,隻是用憤怒的目光瞪著暴倫。
潘禹會也知道理虧,臉上有點掛不住,趕緊嗬斥暴倫:“暴倫!你怎麽說話呢!沒大沒小!趕緊給陳老師道歉!”
暴倫看著對麵人多勢眾,又看到潘禹會的臉色,這才不情不願地、勉強對著陳秋銘的方向鞠了個躬,聲音含糊地說:“陳老師,對不起,我剛剛態度不好。”
陳秋銘這才抬眼看了看她,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是微微點了下頭,算是接受了道歉,然後又繼續品他的茶,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個小插曲。
江芸看向陳秋銘:“陳老師,那你說一下你的看法和處理建議。”
陳秋銘放下茶杯,坐直了身體,語氣清晰而理性:“江主任,潘主任。校規第三十二條明確規定:以辱罵他人的方式‘挑起事端’者,給予警告處分。這裏其實包含了兩個關鍵要素:第一是‘辱罵他人’,第二是‘主動挑起事端’。這兩個要素必須同時具備,才能適用這條規定進行處分。”
他目光掃過在場的人,繼續說道:“回到昨晚的事件。毫無疑問,王剛同學和暴倫同學都出現了辱罵他人的行為。但是,我們需要看的是誰‘主動挑起事端’。從監控和雙方,甚至第三方路璐同學的證詞都可以明確,是暴倫同學無故故意濺水挑釁在先,更是她在離開時,主動、惡意地用極其侮辱性的語言攻擊王剛及其家人,這才徹底引爆了衝突。因此,暴倫同學的行為,完全符合‘辱罵他人’和‘主動挑起事端’這兩個要素,給予警告處分是完全恰當和必要的。”
他話鋒一轉:“而王剛同學,她的罵人行為,發生在自己本人受到無故挑釁、尤其是最親愛的母親受到極端侮辱之後,是一種基於義憤的、被迫的還擊。她的行為隻構成‘辱罵他人’這一個要素,但並不構成‘主動挑起事端’。因此,不能簡單地同樣給予警告處分。這不符合校規製定的本意,也有失公允。”
陳秋銘的聲音帶著一種引導性的力量:“另外,我們不妨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我們是王剛同學,自己深愛的母親被別人用如此惡毒的語言辱罵,我們會不會憤然還擊?我想,如果是我,別說回罵了,不給他打個半死都算我沒能耐,沒血性!所以,我認為王剛同學後來的罵人行為,實質上是一種精神受到嚴重刺激和傷害後產生的正常應激反應。雖然方式欠妥,但情有可原,不應受到處分。”
江芸聽完,讚許地點點頭,目光中流露出欣賞:“我認為陳老師分析得很有道理,邏輯清晰,於情於理都說得通。既維護了校規的嚴肅性,也體現了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的人文關懷。潘主任,你的意見呢?”
潘禹會張了張嘴,想反駁點什麽,卻發現陳秋銘的話滴水不漏,根本找不到漏洞。他看了看臉色鐵青的暴倫,又看了看一臉正氣凜然的陳秋銘和那幾個女生,最終隻能悻悻地說:“我……我沒意見。就按陳老師說的辦吧。”
江芸當即做出決定:“好。那麽根據校規,給予暴倫同學警告處分,並要求其向王剛同學誠懇道歉。對於昨晚孔倫等同學試圖到醫務室鬧事的行為,請潘主任回去後對他們進行嚴肅的批評教育,下不為例。”
暴倫在王剛麵前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王剛雖然心裏還有氣,但也大方地表示:“我接受了。”
隨後,暴倫在潘禹會當場寫好的處分審批單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潘禹會收起單子,看著自始至終氣定神閑、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陳秋銘,心裏又是憤怒又是無奈,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憋屈。
陳秋銘則仿佛事不關己,又恢複了一開始的悠閑姿態,慢慢地喝著已經不那麽燙的茶水。金葉子和祁淇對視一眼,笑嘻嘻地走到他身後,一左一右,給他捏起肩膀來,像是在犒勞一位得勝歸來的將軍。
陳秋銘享受著這一刻的放鬆,心裏想的卻是暴倫之前那句氣話——“你來了之後,倒是沒人敢惹你們四班了。”
沒錯。他心想,我來了,一切就不一樣了。隻要我還是四班的班主任,任何想要欺負四班學生的人,最好都先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