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周末風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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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龍城五一五醫院附近那家家常菜館裏,燈火通明,人聲略顯嘈雜。陳秋銘、顏心心、典晨陽和林曉安圍坐在一張靠窗的方桌旁,窗外是漸漸沉落的夜幕和城市閃爍的燈火。
就在這時,陳秋銘放在桌上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屏幕上閃爍著“鄭燚”的名字。他拿起手機,剛按下接聽鍵,還沒來得及開口,鄭燚那清脆又帶著點活潑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師傅!吃晚飯了沒呀?我剛和朋友在外麵逛完街,正準備回學校呢,正好路過五一五醫院這邊的小吃街,看到好多好吃的,要不要給您帶點夜宵回去?”
坐在陳秋銘旁邊的顏心心耳朵尖,一聽是鄭燚,立刻眼睛一亮,伸手就把電話搶了過去,語氣誇張地對著話筒說:“鄭燚!你還想著吃呢!我們這兒都快嚇死了!韓靜從上鋪掉下來了!”
電話那頭的鄭燚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驚住了,聲音瞬間提高了八度:“啊?!什麽?!從上鋪掉下來了?嚴不嚴重?人現在在哪兒呢?”
顏心心趕緊安撫道:“沒事了沒事了,你別急!人已經送到五一五醫院了,檢查過了,沒骨折,就是點挫傷,觀察一晚上明天就能回去。我們現在就在醫院旁邊這家家常菜館吃飯呢,陳老師、典晨陽、林曉安都在,你要不要一起過來啊?”
“我這就過去!等著我!”鄭燚說完就利落地掛了電話。
顏心心把手機還給陳秋銘,臉上帶著笑:“鄭燚也要過來。”
陳秋銘點點頭,很自然地接口:“好啊,人多熱鬧,正好大家一起吃點。要不就你一個女生陪我們幾個男的吃飯,還略顯尷尬。”他說著,目光掃了一眼桌上的座位。
林曉安立刻心領神會,非常自覺地端起自己的水杯和碗碟,默默地向長條板凳的外側挪了一個位置,空出了陳秋銘身邊那個座位。動作流暢自然,仿佛演練過無數遍。
典晨陽看著林曉安這一氣嗬成的動作,忍不住笑著打趣:“胖子,可以啊!還挺懂事!”
林曉安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壓低聲音,用隻有他們幾個能聽到的音量說:“那是!學委駕到,那肯定得挨著銘哥坐才對嘛!這點眼力見兒我還是有的!”
陳秋銘聞言,沒好氣地白了林曉安一眼,低聲斥道:“就你話多!好好坐著!”但嘴角卻幾不可察地微微上揚了一下。
沒過多久,菜剛上齊,鄭燚就風風火火地趕到了。她穿著一件米白色的針織開衫,裏麵是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她一眼就看到了陳秋銘身邊空著的位置,很自然地走過去坐下,還沒坐穩就急切地連聲問道:“怎麽樣了怎麽樣了?韓靜真的沒事吧?嚇死我了!”
顏心心把醫生的話又複述了一遍:“真沒事了,就是需要觀察一晚,由冬冬在病房陪著呢。你別擔心了。”
陳秋銘也溫和地補充道:“嗯,檢查結果都還好,不用擔心。還沒吃飯吧?快,動筷子,邊吃邊說。”
鄭燚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可嚇壞我了!”她這才有心思拿起筷子。
陳秋銘看著鄭燚,像是突然想起什麽,笑著說道:“愛徒,來得正好。咱倆之前打賭,我還欠你一頓飯呢。正好,今天這頓,我請了,就算兌現賭注了。”
鄭燚眼睛彎成了月牙,夾起土豆絲,笑嘻嘻地說:“好啊!師傅真是言而有信,說到做到!”
旁邊的林曉安一邊啃著雞腿,一邊含糊不清地插嘴:“不對吧銘哥?這種打賭請吃飯,不都應該是單獨請嗎?像這樣大桌飯一起請,算怎麽回事啊?不夠誠意啊!”
陳秋銘瞪了林曉安一眼,語氣帶著幾分嚴肅和提醒:“你瘋了?我一個男老師,怎麽能單獨請女同學吃飯?那像什麽話?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猜測和誤會。大家一起吃,熱熱鬧鬧,光明正大,多好。”
林曉安被噎了一下,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好吧好吧,還是銘哥想得周到,謹慎!是我考慮不周,該罰該罰!”說著端起飲料杯喝了一大口。
席間,陳秋銘對鄭燚顯得格外照顧。他拿起桌上的飲料瓶,很自然地給鄭燚麵前的杯子斟滿;看到轉盤上鄭燚多看了兩眼的菜,他會用公筷夾一些放到她碗裏;看她嘴角沾了點醬汁,又會適時地遞過一張幹淨的紙巾。動作流暢自然,帶著一種師長對得意門生的熟稔與關愛。
顏心心看著這一幕,故意酸溜溜地說:“唉,果然還是‘愛徒’待遇不一樣啊!看看這服務,多周到!要是我們啊,可隻有反過來伺候他的份兒!”
鄭燚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臉上微紅,但眼裏滿是笑意,她看了陳秋銘一眼,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看來師傅對我這個徒弟,是真愛啊。”
陳秋銘被她們倆一唱一和弄得有些無奈,笑著搖了搖頭,用筷子輕輕敲了敲鄭燚的碗邊:“別胡說了,趕緊好好吃你的飯!這麽多菜還堵不住你們的嘴。”
為了緩解這略帶調侃的氣氛,陳秋銘拿起手機,隨意地刷起了朋友圈。目光掃過一條條動態,突然,他滑動屏幕的手指停住了,眉頭微微皺起——那是金葉子剛發的一條動態,沒有配圖,沒有文字,隻有一個孤零零的、刺眼的【心碎】表情。
“葉子這是怎麽了?”陳秋銘下意識地喃喃出聲,把手機屏幕轉向旁邊的鄭燚,“發個心碎表情,情緒不太對勁啊。”
鄭燚湊過來看了一眼,了然地點點頭,壓低聲音說:“這個啊……我估計,八成是又和李一澤吵架了吧。下午好像就有點不對勁。”
“吵架?為什麽啊?”陳秋銘追問道,語氣裏帶著明顯的關切。
鄭燚聳了聳肩,表示愛莫能助:“那具體原因我就不知道了。他們倆之間的事兒,有時候也挺複雜的。不過,情侶之間吵吵鬧鬧的,不也挺正常的嘛。”
一直埋頭苦吃的典晨陽這時抬起頭,嘴裏還塞著飯,含糊地插話:“誰說的?像我和心心,我們就從來不吵架!”他說得一臉理所當然。
顏心心正在喝湯,聞言差點嗆到,沒好氣地捶了典晨陽一下,嗔怪道:“滾蛋!誰跟你是情侶啊!少在這兒胡說八道!”她這一反應,頓時引得桌上其他幾人哄堂大笑,剛才那點關於金葉子的微妙氣氛也被衝淡了不少。
吃完飯,陳秋銘看了看時間,對典晨陽和林曉安說:“這邊看樣子也沒什麽事需要你們幫忙了,你們倆先回去休息吧。忙活一下午了。”
林曉安打了個飽嗝,揉著肚子說:“好吧銘哥,那……那我們倆就去網吧打會兒遊戲放鬆一下了?”
陳秋銘一聽,立刻板起臉,習慣性地訓斥道:“混蛋!就知道打遊戲!能不能有點別的追求?”
典晨陽趕緊賠著笑臉解釋:“銘哥,大周末的嘛,就讓我們放鬆放鬆吧!保證不玩太晚,按時回宿舍!”
陳秋銘看著他們倆那副樣子,也知道年輕人愛玩,無奈地揮揮手:“行了行了,去吧去吧!記住啊,別玩太晚,注意安全!”
“得令!”兩人笑嘻嘻地應道。
顏心心站起身說:“我得回醫院了,由冬冬一個人在那邊陪著,也得有人替換一下才行。”
鄭燚也立刻說:“我也跟你一起去吧,多個人多份力,也能陪韓靜說說話。”
顏心心目光飛快地在陳秋銘和鄭燚之間掃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擺擺手說:“算了吧燚燚!我們兩個輪換足夠了,病房裏人太多反而影響韓靜休息。你啊,還是和陳老師一起回學校吧,這邊有我們呢。”
鄭燚猶豫了一下,看了看陳秋銘,見他微微點頭,便也不再堅持:“好吧,那你們辛苦,有什麽事隨時打電話。”
於是,陳秋銘和鄭燚與顏心心在醫院門口分開,準備打車回學校。夜晚的涼風吹拂,帶來一絲舒爽。走到路邊,陳秋銘的目光被旁邊一個亮著暖黃色燈光、飄著誘人油炸香氣的小推車吸引了。那是賣各種炸串的小攤。
他腳步一頓,很自然地走到小推車前,對老板說:“老板,麻煩來一份炸雞柳,一份炸蘑菇。”說完,他想起什麽,又補充了一句,“哦對了,雞柳多放點辣椒。”
站在他身邊的鄭燚立刻接口,對老板強調道:“對,師傅,辣椒多放點,金葉子特別能吃辣。”她語氣十分肯定。
陳秋銘有些意外地轉過頭看向鄭燚:“嗯?你怎麽知道我是給金葉子買的?”他自認並沒有表現出來。
鄭燚看著他,臉上帶著一種“這還用問嗎”的了然表情,正要說話,身後卻傳來了林曉安和典晨陽的聲音。原來他們倆還沒打到車,正好溜達過來。
林曉安看著陳秋銘手裏剛剛接過的、散發著孜然和辣椒香氣的油炸食品紙袋,吸了吸鼻子,一臉狐疑:“不對吧銘哥?這剛吃完飯,肚子裏的食物還沒消化呢,怎麽又買上吃的了?這是給誰的啊?”他擠眉弄眼地,目光在陳秋銘和鄭燚之間來回掃視。
陳秋銘被問得有些尷尬,正想找個借口搪塞過去,鄭燚卻搶先一步,非常自然地接過話頭,語氣帶著點撒嬌和蠻橫:“是我!我沒吃飽,逛了一圈又餓了,非要讓師傅給我買點炸雞柳和炸蘑菇吃!怎麽了?不行啊?”她說著,還故意瞪了林曉安一眼。
林曉安看著鄭燚那理直氣壯的樣子,又看看陳秋銘略顯無奈的表情,將信將疑地拖長了聲音:“噢——噢——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是……”他話沒說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就在這時,典晨陽在路邊喊了一聲:“胖子!車來了!快過來!”
林曉安這才收起八卦的心思,和典晨陽一起,跟陳秋銘、鄭燚道了聲“再見”,匆匆跑向路邊停下的出租車,鑽了進去。
看著出租車尾燈消失在車流中,陳秋銘才鬆了口氣,對鄭燚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謝謝啊,愛徒,又替我解圍了。”
鄭燚卻隻是笑了笑,沒說話,很自然地拿出手機,掃了小推車上的付款碼,利落地付了炸蘑菇的錢。
“哎,我來付我來付!”陳秋銘連忙阻止。
鄭燚收起手機,揚了揚下巴,解釋道:“炸蘑菇算是我請金葉子的。炸雞柳的錢,您付吧。”
陳秋銘愣了一下,有些不解:“這是為什麽?還要分開請?”
鄭燚看著他,眼神清澈,語氣坦然:“就許您關心學生,就不許我關心同學了?”
陳秋銘看著鄭燚那真誠又帶著點倔強的表情,心裏湧起一股暖流,他點了點頭,語氣柔和下來:“好吧,當然可以。同學之間互相關心,這很好。”
兩人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一起返回學校。車子在夜晚的城市中穿行,窗外的霓虹燈流光溢彩。快到學校西門時,鄭燚對陳秋銘說:“師傅,您就在這兒下吧,直接回宿舍休息。這些東西,”她指了指那個裝著炸雞柳和炸蘑菇的紙袋,“我給您送到葉子宿舍去。”
陳秋銘點點頭,正要開車門,又像是想起什麽,猶豫了一下,轉過頭對鄭燚說:“對了,還有……那個……”
他話還沒說完,鄭燚就仿佛已經讀懂了他的心思,接口道:“我知道。我會想辦法,幫您打探一下,金葉子和李一澤到底為什麽吵架的。放心吧。”
陳秋銘徹底愣住了,他驚訝地看著鄭燚,路燈的光線透過車窗,在她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讓她那雙聰慧的眼睛顯得更加明亮。“你……你該不會是學過讀心術吧?”他半是玩笑半是驚歎地說,“怎麽總是能這麽準確地看穿我的心思?”
鄭燚聞言,輕輕笑了起來,那笑容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柔和。她看著陳秋銘,語氣平和卻意味深長:“師傅,您的心思,其實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了。但凡是個明白人,稍微留意一下,都能看出來您對金葉子……那份超乎尋常的關心和在意。”她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一些,“這本身或許並不是壞事,但您要知道,不同的人,會用不同的眼光來看待這件事,甚至會……產生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陳秋銘沉默了幾秒,車窗外的喧囂仿佛在這一刻遠去。他抬起頭,目光坦然,語氣堅定而平靜,仿佛是在對自己,也是對鄭燚說:“心底無私天地寬。我做事,但求問心無愧。至於別人怎麽看,怎麽想,那是他們的事。我在乎的,隻是我的學生是否安好,是否開心。其他的,我不在乎,也懶得去在乎。”
鄭燚看著他眼中那份坦蕩和執著,沒有再說什麽,隻是輕輕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師傅。您快回去吧。”她拿著那個溫暖的紙袋,推開車門,融入了校門口熙攘的人群和明亮的燈火之中。陳秋銘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這個夜晚,因為學生們的信任、依賴與這份超越尋常的默契,而顯得格外漫長,也格外溫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