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的拳頭停在半空，劍影凝滯如凍結。那股自石碑殘片中湧出的戰意仍在體內奔流，右臂火紋未散，殘劍輕顫，仿佛還殘留著遠古殘念的餘溫。可就在這短暫的靜止中，地麵突然劇烈震動。
    裂痕從腳下蔓延開來，先前被擊碎的劍影並未消散，反而如潮水倒卷，黑氣翻騰間迅速聚合，竟凝成一頭通體由利刃構成的巨虎。獠牙是斷劍拚接而成，雙目赤紅如燃，每一步踏下，石板便炸裂出蛛網般的痕跡。煞氣撲麵，帶著刺骨寒意。
    “小心！”月璃低喝，身形急退，手中銀鏈甩出，纏住一根斷裂的石柱借力躍起。但她剛離地，劍虎猛然抬頭，一聲無聲咆哮震得空氣扭曲，狂暴氣勁橫掃而出。她被掀飛數丈，撞上殘牆才勉強穩住，肩頭滲出血跡。
    楚寒咬牙，想要再催動戰體，卻發現真元枯竭，火種雖在脈絡中遊走，卻難以凝聚。他剛經曆那一拳爆發，神識尚未恢複，此刻麵對實體化的劍陣之威，已無力再戰。
    劍虎前肢高揚，利爪撕空而下。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灰影自高空直墜而下。那人未持劍出招，隻是右手輕推背負的斷劍，僅出鞘半寸——
    一道虹光般的劍氣橫斬而出，精準劈入劍虎眉心。
    轟！
    整頭劍虎炸裂成無數碎片，四散飛射，插進地麵與牆壁，發出密集的撞擊聲。迷霧翻湧退散，露出中央一道孤瘦身影。灰袍束發，左臉疤痕如裂，正是風無痕。
    他緩緩收劍歸鞘，動作從容，仿佛剛才那一擊不過是拂去肩頭落葉。落地時塵土未揚，腳步輕得像一片葉落青石。
    楚寒盯著他，呼吸微沉。方才生死一線，此人竟能憑半劍之勢破開具象劍影，實力深不可測。可他為何而來？又怎會出現在這試煉深處？
    風無痕沒有看他，目光掃過滿地碎劍，眉頭微蹙，像是在辨認什麽。片刻後，他低聲開口：“當年我便是敗在這劍陣下，才被天劍宗逐出。”
    聲音不高，卻讓空氣為之一凝。
    楚寒心頭一震。他曾聽聞風無痕是中州天劍宗棄徒，卻不知其過往竟與此地有關。更沒想到，眼前這座看似荒廢的試煉場，竟是當年天劍宗用來鎮壓某種力量的禁地。
    “你為何回來？”楚寒終於問出口，聲音沙啞。
    風無痕沒答。他緩步走近，視線落在楚寒右手指節——那裏金紋流轉，戰意尚未完全收斂，隱約有虛影盤踞其上。
    “你的焱虎戰體……”他頓了頓，語氣忽然變了，“是破陣的關鍵。”
    楚寒瞳孔微縮。
    “這劍陣，並非為試煉弟子所設。”風無痕抬眼，目光如刃，“它是用來封印‘戰意血脈’的牢籠。凡是體內蘊藏純粹戰意者，踏入此地便會引發反噬。上一屆試煉，七名天才皆瘋癲而亡，隻因他們血脈躁動，喚醒了陣中煞靈。”
    他說完，沉默片刻，似在壓抑某種情緒。左臉疤痕微微抽動，眼中閃過一絲痛色。
    楚寒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過石碑上的文字：【焱虎戰體，以戰養體，焚煞為薪，燃血為焰。非血脈覺醒者不可修，非戰意不熄者不得傳。】
    原來如此。這功法本就是對抗此類陣法的存在。難怪殘劍會對石碑產生共鳴——它曾屬於掌握這一體係的強者。
    “那你呢？”楚寒盯著他，“你也擁有戰意？”
    風無痕冷笑一聲，搖頭：“我沒有那種東西。我隻是個失敗者。當年強行闖陣，妄圖證明自己並非庸才，結果被劍影割裂神魂，修為盡廢，連劍都無法完整拔出。”他拍了拍背後的斷劍，“從此隻能以半式禦敵，終生無法突破天元境。”
    他說得平靜，可語氣裏藏著刀鋒般的不甘。
    楚寒沉默。他能感受到對方話語中的沉重。那不是簡單的挫敗，而是理想崩塌後的長久煎熬。
    “既然你知道這裏危險，為何還要給我令牌？”他問。
    “因為我不想再看見有人重蹈我的覆轍。”風無痕終於正視他，“你和我不一樣。你體內有真正的戰意火種，能引動古碑傳承。隻要你能徹底激活戰體，就能逆轉劍陣規則，將其化為己用。”
    話音未落，地麵再次震動。
    裂痕中黑氣遊走，如同活物複蘇。那些插在地上的碎劍開始輕微震顫，劍尖朝向中央緩緩轉動，重新匯聚成新的輪廓。
    楚寒知道，劍陣要再度發動。
    “我能幫你一次，但不會再出手。”風無痕退後兩步，靠立斷牆，“這是你的劫，必須你自己過。”
    楚寒沒再說話。他閉上眼，回憶石碑所傳口訣，主動引導戰心火種燃燒。火種應念而動，自丹田升起，如熔流般湧入經脈，直衝右臂。
    皮膚下似有烈焰奔湧，金紋迅速蔓延至整條手臂，指尖滾燙，血液沸騰。
    他猛然睜眼，低喝一聲：“戰體——燃皮！”
    刹那間，周身氣勢暴漲。一頭虛幻的焱虎自背後浮現，仰天咆哮，火紋與虛影交融，形成護體戰罡。周圍殘存的劍氣觸之即崩，化作點點光屑飄散。
    月璃靠在牆邊，看著這一幕，眼中閃過震驚。她曾見楚寒多次爆發，但從未見過如此完整的戰體顯現。這已不隻是力量提升，更像是某種古老血脈的真正蘇醒。
    風無痕站在遠處，神情複雜。他望著那頭虛影，喃喃道：“原來……這才是完整的形態。”
    楚寒低頭看手，掌心紋路熾熱如烙鐵。他知道，這隻是第一重境界，遠未到極限。而眼前的劍陣，也不會輕易罷休。
    果然，地底傳來更深的轟鳴。黑氣不再零散遊走，而是沿著特定軌跡流動，勾勒出一座巨大的陣圖輪廓。中央霧氣翻滾，隱約可見一道更高的身影正在凝聚。
    比之前更強，更具壓迫感。
    楚寒握緊殘劍，火紋順著手臂攀上肩頸。他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開始。
    風無痕忽然開口：“記住，劍陣懼怕的不是力量，而是純粹的戰鬥意誌。你越想贏，它就越強；你若無懼，它便無根。”
    楚寒點頭，沒有回頭。
    他邁出一步，腳踩裂痕邊緣，戰罡鼓蕩。虛影焱虎隨他前行，步步生火。
    第二步落下時，霧中那道身影終於成型——一尊由百柄古劍拚合而成的巨人，手持巨刃，雙目幽藍，緩緩抬起手臂，指向他。
    風無痕退至牆角，斷劍橫於胸前，目光鎖定戰場。
    月璃撐著石壁站起，銀輝在指尖凝聚，隨時準備支援。
    楚寒停下腳步，與劍巨人對峙十丈。
    他緩緩舉起殘劍，劍尖斜指地麵，火種在體內穩定燃燒，不再狂躁，也不再隱忍。
    這一刻，他不再是被動承受試煉的闖入者。
    他是來打破規則的人。
    劍巨人邁步向前，地麵崩裂，碎石騰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