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的殘劍斜指地麵，劍尖微微顫動，火紋自右臂蔓延至肩頸，戰罡鼓蕩間，虛影焱虎伏於身後，雙目赤金如燃。劍巨人已邁出第三步，腳下石板寸寸炸裂，碎石騰空而起，又被無形劍氣碾成粉末。
    風無痕靠立斷牆，斷劍橫胸，目光未移。月璃撐著石壁站起，銀輝在指尖凝而不發。
    楚寒閉目。火種在經脈中緩緩流動，像一道沉潛的熔流，不急不躁。他聽見石碑殘念的聲音，不是言語，而是烙印在骨血裏的戰意真意——“戰則生，退則亡。”
    他不再去想真元枯竭、神識動蕩，也不再試圖壓製體內翻湧的灼痛。反而任那股熱流順著口訣指引，在四肢百骸間遊走一圈，最終匯入右臂戰紋核心。
    睜開眼時，瞳孔深處似有火光一閃。
    “戰體——燃血！”
    低吼出口，周身氣勢驟然暴漲。金紋自手臂攀上胸膛，皮膚下仿佛有烈焰奔湧，血液沸騰如煮。虛影焱虎猛然抬頭，一聲怒吼震得整個試煉場嗡鳴不止，迷霧翻滾退散，連插在地上的碎劍都隨之震顫。
    劍巨人抬手揮斬，巨刃撕裂空氣，帶起刺耳銳響。楚寒不退反進，殘劍劃出一道弧光，直取咽喉。兩股力量轟然相撞，氣浪掀飛四周殘骸，石柱崩塌半截。
    一擊之後，楚寒借勢後躍，落地時腳跟碾碎一塊青石。他知道這一擊未能破防，但對方動作明顯遲滯了一瞬——那是戰意壓迫帶來的影響。
    “它怕純粹的戰意。”風無痕曾說。
    楚寒咬牙，左手握緊右手手腕，強行引導火種加速燃燒。戰紋越來越燙，指尖滲出血絲，滴落在地即被高溫蒸幹。他不能再等，也不能再守。
    劍巨人再度逼近，雙臂張開，百柄古劍在其體表重組，形成層層疊疊的劍甲，每一寸都泛著冷光。
    楚寒將殘劍插入地麵，雙手按住劍柄，火種自丹田爆發，逆轉“焚血式”。精血為引，戰意為薪，刹那間體內所有力量盡數壓縮，凝聚於一點。
    虛影焱虎仰天長嘯，音波化作實質衝擊，席卷全場。三道劍影分身剛從黑氣中凝成，便在這聲怒吼中劇烈扭曲，隨即崩解，化作漫天碎片灑落。
    劍巨人發出無聲嘶吼，軀體開始龜裂，一道道裂縫中溢出黑氣。楚寒拔劍躍起，身形如電，殘劍直貫其心口。
    轟！
    整具劍軀炸開，無數古劍四散飛射，深深嵌入牆壁與地麵。最後一片碎片落地時，迷霧徹底消散，中央地麵轟然下沉，九級黑曜石階梯緩緩升起，通向試煉場深處。
    階梯兩側浮現出古老銘文：“非戰意不熄者，不得登階。”
    楚寒單膝跪地，喘息粗重，右臂戰紋逐漸黯淡，卻並未完全褪去。他低頭看向手掌，指節處的舊傷竟在金紋流轉中愈合，僅餘幾道淡金色紋路，形如虎爪烙印，隱隱散發溫熱。
    月璃快步上前，蹲下身，指尖輕觸那印記。她感受到其中傳來的穩定波動，純淨而熾烈，與此前煞氣侵蝕截然不同。
    “這是……”她低聲問，“戰意真核？”
    楚寒點頭，緩緩站起。掌心傳來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不再是短暫爆發後的虛脫，而是持續湧動的源泉。火種與戰體完成初步融合，體內再無一絲煞氣殘留。
    他望向階梯盡頭，那裏隱約傳來血脈般的悸動，像是某種召喚。
    風無痕緩步走近，目光落在楚寒右手上，沉默片刻，終是開口：“我當年沒能做到的事，你做到了。”
    楚寒未答。他知道這句話的分量。
    風無痕看著那頭漸隱的虛影焱虎，聲音低了幾分：“這戰體，不隻是破陣之法。它是鑰匙，也是詛咒。蒼焱虎族不會讓你輕易走下去。”
    “那就讓他們來。”楚寒握緊殘劍，火紋順著手臂悄然爬升，“我本就不是來參加試煉的。”
    風無痕沒再說什麽，隻是退後兩步，隱入殘垣陰影之中。他的斷劍依舊背負在身後，未曾出鞘第二回。
    月璃站在楚寒身側，目光掃過崩碎的劍陣殘骸。她沒有說話，但眼神已說明一切——她會陪他走到最後。
    楚寒邁步向前，踏上第一級黑曜石台階。腳步落下時，印記微亮，仿佛與階梯產生共鳴。身後碎劍靜臥，無人再動。
    第二級台階。
    戰紋在他皮膚下遊走，如同活物蘇醒。
    第三級。
    一股壓迫感自上方傳來，像是無形的手按在胸口，試圖阻止前行。但他腳步未停。
    第四級。
    空氣中浮現出淡淡的火光，圍繞階梯盤旋，卻不攻擊，仿佛在審視。
    第五級。
    一道低沉的咆哮從深處傳來，帶著熟悉的氣息——那是蒼焱虎族的血脈威壓，比之前遭遇的任何一名子弟都要強大。
    第六級。
    楚寒停下，轉身看了一眼月璃。她點頭，示意無礙。
    第七級。
    他再次舉步，殘劍橫於腰側，隨時準備出鞘。
    第八級。
    火光驟然暴漲，環繞成環，封鎖去路。一道身影輪廓在火焰中浮現，高大魁梧，腰佩虎首令牌，雙目如炬。
    “外來者止步。”那人開口，聲音如雷，“焱虎戰體雖成，但此階非你可登。”
    楚寒盯著他，語氣平靜：“誰定的規矩？”
    “祖訓。”那人抬起手，火焰凝聚成一杆長戟，“踏錯一步，便是褻瀆。”
    楚寒冷笑，右手指節輕敲劍柄，戰紋再次燃起。他沒有回答，隻是將殘劍緩緩抽出半寸。
    火光劇烈晃動。
    那人眯眼，戟尖指向楚寒眉心：“你可知挑戰蒼焱虎族繼承者的代價？”
    楚寒踏出最後一步，站上第九級台階。戰紋蔓延至全身，虛影焱虎重新浮現，低吼震動空氣。
    他看著對方，一字一句：“我知道。”
    殘劍出鞘三分，劍鋒映出對方驚愕的臉。
    火環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