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體內的氣血如沸水翻騰，每一寸經脈都像是被燒紅的鐵線貫穿。他單膝跪地，殘劍插進碎石縫隙，借力撐住搖晃的身體。眉心那道血痕尚未愈合，順著鼻梁滑下的血珠滴在劍柄裂紋上，發出輕微的“嗤”聲。
    月璃站在三步之外，指尖微顫，銀發貼著臉頰垂落。她想上前，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阻隔——那是戰體覺醒後自然散發的壓迫感，哪怕還未完全掌控，也足以讓同階修士退避。
    風無痕立於山岩邊緣，灰袍靜垂，目光落在楚寒身上，卻沒有再靠近一步。他的左手藏在袖中，掌心舊傷隱隱作痛，仿佛感應到了什麽。
    就在這片死寂之中，雷耀猛然抬頭。
    他原本僵立原地，雙目失焦，眼睜睜看著玉佩合一、戰體初啟的全過程。那一刻，他腦中隻剩下一個念頭：這不該發生。驚雷劍是天雷宗真傳信物，是他用十年心血祭煉的本命之器，怎能與一個散修少年產生共鳴？
    可偏偏，那柄曾隨他劈開九重雷雲的神兵，此刻正劇烈震顫，劍身嗡鳴不止，像是在回應某種遠古召喚。
    “不可能！”雷耀低吼出聲，聲音沙啞，“你不過是個竊取機緣的螻蟻！憑什麽喚醒傳承？！”
    他猛地握緊劍柄，手臂青筋暴起，強行壓製驚雷劍的異動。金甲之上雷光流轉，他調動全身真元，試圖以血脈之力重新鎖定兵器歸屬。
    楚寒緩緩抬頭，嘴角溢血，眼神卻冷得驚人。
    他沒有回答，隻是抬起右手，將殘劍從地上拔起。裂痕深處，一點金光若隱若現，與遠處驚雷劍的圖騰遙相呼應。
    雷耀見狀，瞳孔驟縮。
    他知道不能再等。
    “既然你不配活著擁有它——那就毀了你！”他怒吼一聲，猛然躍起，驚雷劍高舉過頂，劍鋒引動殘存雷暴真元，凝聚成三道弧形雷刃，呈品字形斬向楚寒頭顱！
    這一擊毫無保留，是他最後的殺招。
    風無痕眉頭微皺，腳步微動，卻又停下。
    月璃屏住呼吸，手指掐入掌心。
    電光火石之間，楚寒右臂猛然抬起，殘劍橫於胸前。
    就在雷刃即將臨身的刹那，他體內火種轟然升溫，一股無形波動自丹田炸開，沿著經脈直衝四肢百骸。那一瞬，他的意識仿佛被拉入一片虛無戰場——無數殘影交錯，刀光劍影中，一道模糊身影踏步而行，每一步都踩在雷霆間隙。
    緊接著，一聲低不可聞的嗡鳴自殘劍裂痕中傳出。
    下一息，雷耀手中的驚雷劍竟在半空中猛然一滯，劍身劇烈震顫，發出一聲哀鳴般的嗡響，仿佛承受著無法抗拒的牽引。
    “什麽？！”雷耀臉色大變，拚命收緊五指，指甲崩裂也不鬆手。
    但已經晚了。
    驚雷劍脫手飛出，如遊龍掙脫鎖鏈，直奔楚寒而去！
    劍未至，楚寒已伸手迎上。兩劍相觸的瞬間，裂痕與圖騰嚴絲合縫，金光自接合處暴漲，化作一道赤金雷火，纏繞劍身盤旋升騰。
    雷耀踉蹌後退，手掌空握，臉上血色盡失。
    “不……不可能！它是我的！我花了十年祭煉，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同門才拿到它！你怎麽可能……怎麽敢……”
    他聲音發抖，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楚寒低頭看著手中新生的長劍——暗金劍身，雷紋密布，劍脊中央一道細長裂痕貫穿首尾，正是殘劍融合後的痕跡。劍尖輕顫，隱約有雷鳴暗湧，仿佛沉睡的凶獸正緩緩蘇醒。
    他閉目感應，火種深處傳來一陣溫潤暖流，戰意真核表麵浮現出雷虎交纏的紋路，每一次搏動都帶動真元加速恢複。
    這是真正的認主。
    不是奪取，而是歸還。
    他睜開眼，目光如電射向雷耀：“你的劍，早已認出了真正的主人。”
    這句話像一把刀，狠狠紮進雷耀心底。
    他身體一晃，膝蓋幾乎要彎下去。腦海中不斷回響著師尊當年的話：“驚雷劍擇主而侍，非強者可得，唯戰神血脈能馭……若遇真正繼承者，即便祭煉百年，也會棄你而去。”
    他曾以為那是傳說，如今卻親身經曆。
    “師尊……弟子有罪……”他喃喃出聲，聲音破碎，“我沒有守住信物……它……它離開了我……”
    楚寒沒有追擊。
    他知道，有些人倒下，不是因為傷，而是因為信念崩塌。
    雷耀轉身，踉蹌奔逃，身影很快消失在山穀盡頭，連回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風無痕靜靜注視這一切，良久，才緩緩開口：“它選擇了你。”
    楚寒握劍的手微微收緊，劍柄傳來的溫度讓他感到一絲真實。
    “它本就該屬於這裏。”他說。
    風無痕沒再說話，隻是看了他一眼，隨即轉身離去。灰袍背影漸行漸遠，最終融入山林深處，再無蹤跡。
    月璃走上前，站在楚寒身旁，望著他手中那柄新生的劍。
    “你還記得嗎？”她忽然問，“第一次見麵時，你說你隻記得四個字——‘無盡天路’。”
    楚寒點頭。
    “現在呢？”
    他沉默片刻，抬手撫過劍脊上的裂痕，指尖傳來細微的灼熱感。
    “我記得痛。”他說，“記得每一次被打倒又爬起來的痛。記得殘劍在手的感覺，記得火種燃燒的溫度。這些，比記憶更真實。”
    月璃輕輕握住他的手腕，感受到他脈搏跳動的節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穩定。
    山穀風起，吹動兩人衣角。
    楚寒將新劍橫於胸前，閉目調息。戰意真核緩緩旋轉，雷紋與火紋交織，每一次律動都在重塑他的根基。
    遠處，一隻烏鴉掠過斷崖，翅膀拍打聲劃破寂靜。
    楚寒忽然睜眼。
    他感覺到，劍中有東西在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