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順著楚寒的脖頸滑下，溫熱黏膩，在冷風裏迅速變涼。他腳步未停，背著月璃穿過濃霧，腳底踩上一塊平整石板時，地麵微微震了一下。
    前方迷霧散開，露出一片圓形高台。
    石板鋪成的擂台邊緣刻滿符文，中央一根石柱升起，頂端托著一顆拳頭大小的晶體。那晶體通體幽藍，內部似有雷光遊走，忽明忽暗，像一顆跳動的心髒。
    楚寒停下腳步，將月璃輕輕放在石柱旁的陰影處。她頭歪向一側，唇角還殘留著血痕，呼吸淺得幾乎察覺不到起伏。他蹲下身，手指探了探她的脈門——真元近乎枯竭，連最基礎的流轉都斷斷續續。
    他沒有多看，立刻轉身環顧四周。
    三道人影從不同方向走出，腳步沉穩，手中握著雷光鎖鏈。他們穿著試煉服，但眼神空洞，步伐一致，像是被什麽力量牽引著前行。其中一人右臂已經焦黑，卻仿佛毫無知覺，依舊抬手將鎖鏈甩出，砸在地麵炸起一串電火花。
    高台外沿，一道身影負手而立。
    灰袍長袖垂落，腰間掛著一枚玉佩——虎首紋路清晰，正是蒼焱虎族的標誌。那人目光掃過擂台，最終落在楚寒身上，嘴角微揚：“強者自取。”
    聲音不高，卻傳遍整個空間。
    話音落下，三名試煉者同時出手。
    鎖鏈破空而來，呈品字形封鎖他的退路。一道直取胸口，一道橫掃下盤，最後一道繞後突襲，角度刁鑽。幾乎同時，兩枚炸雷符從側麵飛出，在空中爆開，雷光交織成網。
    楚寒沒動。
    就在鎖鏈即將纏身的刹那，他猛地低頭，戰心火種驟然一燙，右手指節赤金火紋一閃而逝。殘劍點地，身體借力騰起，碎星步踏出三步，身形如風掠過鎖鏈縫隙。
    驚雷劍出鞘半寸，劍鋒橫掃，將一道鎖鏈從中斬斷。
    斷口處雷光亂竄，劈啪作響。他落地時腳尖輕點，感受到地麵傳來一絲微弱震動——不是攻擊餘波，而是某種陣法啟動的節奏。
    他皺眉。
    這擂台，會吸收戰鬥能量。
    目光掃向中央石柱，隻見那“雷霆之心”在剛才一擊後，光芒明顯亮了一分。
    三名試煉者不管不顧，調轉鎖鏈再次撲來。這一次攻勢更加瘋狂，三人不再講究配合，完全是拚盡全力的猛攻。雷暴真元在空中炸裂，地麵接連崩裂，石板翻起，煙塵四起。
    楚寒以碎星步周旋，不與正麵硬撼。他注意到，每當有人攻擊落空或轟擊地麵，那晶體就會微微閃爍，像是在吞噬散逸的能量。
    他眼角餘光瞥向月璃。
    她的衣袖無風自動，竟有一絲極淡的銀光正從她體內被抽離，飄向空中那顆晶體。他瞳孔一縮，立刻抽出殘劍，在月璃周圍劃出一道半圓弧線，劍尖劃過地麵，引動戰意真核的一絲微光滲入石縫。
    弧線閉合的瞬間，那股抽離之力戛然而止。
    他喘了口氣，額角滲出冷汗。
    這東西，不隻是吸收戰鬥能量……還在吞噬月華之力。
    “不是獎賞。”他低聲說，“是陷阱。”
    就在這時，一名試煉者突然放棄圍攻，猛然衝向中央石柱，伸手抓向“雷霆之心”。
    楚寒想喊，已來不及。
    手掌觸碰晶體的刹那，那人全身猛地一僵。經脈鼓起，皮膚下泛出刺目藍光，整個人如同被雷流灌滿。下一息，一聲悶響，他身體炸開，血肉橫飛，隻剩一具焦黑骨架倒在地上，冒著青煙。
    空氣凝滯了一瞬。
    剩下兩人不僅沒退，反而雙眼充血，發出低吼，瘋了一樣撲向中心。
    楚寒咬牙，戰心火種悄然燃燒，驅散體內殘存的麻痹感。他知道，不能再等。
    他猛然躍起，殘劍橫掃，逼退左側那人，驚雷劍順勢出鞘三寸，劍氣壓住右側攻勢。兩人被迫分開一步，原本合圍之勢出現破綻。
    他沒有追擊，反而後撤，落回月璃身邊。
    那兩人已經殺紅了眼，彼此也不再避讓。一人揮動鎖鏈砸向對手，另一人竟直接將炸雷符貼在自己手臂上，引爆後借衝擊力撞向對方。兩人滾作一團，雷光在糾纏中不斷爆發。
    楚寒盯著“雷霆之心”，火種忽然傳來一陣灼痛。
    他眯起眼。
    那晶體深處，似乎有一縷極細的黑氣一閃而過。顏色深紫，帶著腐蝕般的波動，雖隻存在一瞬，卻讓他心頭警鈴大作。
    九幽魔氣。
    有人提前動過這東西。
    他回頭看向高台上的長老——那人依舊負手而立，臉上看不出情緒，但腰間玉佩在雷光映照下，隱隱泛出一絲暗紅。
    不是巧合。
    這一切，都是設計好的。
    兩名試煉者的廝殺愈發慘烈。一人鎖鏈絞住對方脖頸，另一人則將最後幾枚炸雷符盡數拍入自己胸口，準備同歸於盡。雷光在兩人之間瘋狂匯聚，能量紊亂，地麵開始龜裂。
    楚寒知道機會來了。
    他猛地衝出，殘劍插入地麵，戰意真核全力催動，震蕩波擴散而出。正好撞上兩人引爆的瞬間，衝擊波與震蕩疊加，整片區域劇烈晃動。
    “雷霆之心”光芒驟然一滯。
    就是現在！
    他翻身躍起，碎星步全速展開，繞到石柱背麵，避開正麵能量亂流。右手探出，指尖距離晶體僅剩寸許——
    火種突然劇痛。
    一股強烈的誘惑從晶體中傳出，直衝腦海。他眼前閃過無數畫麵：突破境界的快感、碾壓敵人的暢快、無窮力量湧入四肢百骸……
    他的手頓住了。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清醒。
    這東西在勾動戰意，想讓他主動接觸。
    他猛地收回手，反身一腳踹在石柱基座上。
    石柱應聲裂開一道縫隙，晶體晃動不止，光芒變得不穩定。
    兩名試煉者也在這震蕩中雙雙倒地，一人斷臂，一人雙目焦黑，蜷縮在地抽搐，再也爬不起來。
    擂台安靜下來。
    隻有“雷霆之心”還在緩緩旋轉，藍光吞吐，像在等待下一個獻祭者。
    楚寒退回月璃身邊，單膝跪地，一手扶住她肩膀，一手握緊殘劍。戰體經絡仍在隱隱作痛，火種躁動不安，仿佛受到某種召喚。
    他抬頭望向高台。
    長老仍站在那裏，嘴角笑意更深。
    “你看到了。”楚寒低聲道，“它已經被汙染了。”
    長老沒回答，隻是抬起一隻手，輕輕撫過腰間玉佩。
    那虎首紋路，忽然滲出一絲暗紅，如同活物般蠕動了一下。
    楚寒瞳孔驟縮。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懷中的月璃突然劇烈顫抖起來，喉嚨裏擠出一聲悶哼。
    他低頭一看，她手腕內側浮現出一道細小的裂痕，正緩緩滲出血珠。那血不是鮮紅，而是泛著淡淡的銀灰，滴落在石板上，竟被迅速吸了進去。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地麵的符文，正在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