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重逢陳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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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六點半,濱江路的風裹著桂香鑽進衣領,林夏站在「左岸西餐廳」的玻璃門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連衣裙的珍珠腰帶。
    她穿的是三年前陳默送的那條白裙子——桑蠶絲的麵料泛著柔潤的光,領口處繡著一小朵鈴蘭,是她當年隨口說「喜歡清淡的花紋」,陳默就記在了心裏。此刻裙子貼合著身形,卻因為緊張,她總覺得腰際的布料繃得慌,於是抬手輕輕扯了扯,又對著玻璃門理了理耳後的碎發。
    玻璃上映出她的臉:妝容是早上特意畫的,淺粉的眼影掃過眼尾,唇釉選了陳默最愛的豆沙色,可鼻尖卻因為心跳得太快,泛著點薄紅。她盯著自己的眼睛,裏麵盛著太多情緒——期待、惶恐、還有一點不敢說出口的害怕。前世的今天,她也是站在這裏,看著陳默坐在靠窗的位置,卻因為自卑和驕傲,轉身跑了出去,從此錯過了一輩子。
    「叮——」餐廳的門鈴響了一聲,裏麵傳來鋼琴聲。林夏的耳朵瞬間豎起來——是《致愛麗絲》,和前世第一次約會時一模一樣的旋律。她記得那天陳默說:「這首曲子是我學鋼琴時彈的第一首,有點笨拙,但很真誠,就像我對你的感覺。」
    指尖突然泛起涼意,林夏深呼吸一口氣,推開了玻璃門。
    餐廳裏的光線很柔,暖黃的燭光灑在每一張桌子上,牆角的鋼琴前坐著位穿黑禮服的女孩,手指在琴鍵上跳躍,音符像流水般漫過來。林夏的目光掠過人群,很快就鎖定了靠窗的位置——
    陳默坐在那裏,穿一件淺灰色的亞麻白襯衫,袖口卷到肘部,露出小麥色的前臂,手腕上還戴著她當年送的那串黑檀木手串。他的麵前擺著一杯紅酒,杯壁上凝著水珠,他正側著頭看向窗外,夕陽把他的側臉染成了金紅色,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
    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他突然轉過臉來。
    四目相對的瞬間,林夏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蓋過了鋼琴聲。陳默的眼睛亮了亮,嘴角揚起熟悉的笑,伸手對著她招了招:「林夏,這邊。」
    他的聲音還是那樣,像浸了溫水的棉花,帶著點啞啞的磁性。林夏攥緊了手裏的包帶,一步步走過去,每一步都像踩在雲裏。路過鄰桌時,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她回頭,是個穿碎花裙的小女孩,舉著個氣球朝她笑,林夏也笑了,可嘴角剛翹起來,眼淚就差點掉下來——前世她跑出去的時候,也遇到過這個小女孩,當時她隻顧著哭,根本沒注意到。
    「坐吧。」陳默站起來,幫她拉開椅子。
    林夏坐下時,手指碰到了椅子的扶手,是涼的,可陳默的手卻突然覆了上來——他的手掌還是那樣大,帶著點溫熱,像前世冬天幫她捂手時的溫度。林夏抬頭,看見他眼裏的笑意,趕緊抽回手,假裝整理裙子,耳尖卻燒得發燙。
    服務員走過來,是個穿淺藍製服的年輕女孩,手裏拿著菜單,微笑著問:「小姐,請問要點什麽?」
    林夏接過菜單,目光掃過上麵的飲品,最後停在「拿鐵」那一行。她抬頭看了眼陳默,他正盯著她,眼裏帶著點促狹的笑。林夏突然就想起前世第一次約會時的場景——當時她也是這樣,拿著菜單翻來翻去,最後小聲說:「我要拿鐵,加雙倍糖。」陳默當時皺著眉說:「雙倍糖?會不會太甜?」她笑著說:「不會,這樣喝起來像幸福的味道。」
    「我要一杯拿鐵,加雙倍糖。」林夏說,聲音裏帶著點顫。
    服務員應了一聲,轉身要走,陳默突然開口:「等一下,再加一份提拉米蘇,要熱的。」他看向林夏,眼睛裏的笑像揉碎的星光:「你以前說,熱提拉米蘇配雙倍糖拿鐵,是『幸福的雙重奏』。」
    林夏的喉嚨突然發緊。她看著陳默,眼前的他和前世的記憶重疊——前世的陳默,也是這樣,記得她的所有小習慣:記得她喜歡把牛奶加熱到45度,記得她吃蛋糕要配熱飲,記得她生氣時會咬下唇,開心時會晃腳。可前世的她,卻因為李陽的陷害,以為陳默不信任她,於是躲著他,直到他搬走,直到她後悔莫及。
    「你還記得?」林夏輕聲說。
    陳默端起紅酒杯,抿了一口,酒液在杯壁上留下痕跡:「怎麽會忘?」他的目光變得柔和,像在看一件珍貴的禮物:「第一次約會時,你把提拉米蘇上的可可粉吹得滿天飛,還笑著說『看,像下雪了』,結果嗆到了,咳嗽得臉通紅,我趕緊給你拍背,你卻抬頭問我『是不是很醜?』」他笑了笑,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我當時想,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女孩。」
    林夏的鼻子發酸。她想起前世的那個冬天,他們在出租屋裏煮火鍋,她把羊肉卷煮得太老,陳默卻吃得津津有味,說「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羊肉」;想起他們一起去公園喂鴿子,陳默把麵包屑放在她手心裏,鴿子撲棱著翅膀飛過來,她嚇得尖叫,陳默卻抱著她笑,說「別怕,有我在」;想起她生日那天,陳默熬夜給她做了個蛋糕,上麵歪歪扭扭寫著「林夏,生日快樂」,奶油是她最愛的香草味,可他卻不小心把蛋糕摔在了地上,急得快哭了,她卻蹲下來,用手指蘸了點奶油抹在他臉上,說「這樣更甜」。
    這些回憶像潮水一樣湧過來,林夏的眼睛濕潤了。她攥緊了手裏的餐巾,指尖掐進手心,突然說:「陳默,我有話要對你說。」
    陳默放下紅酒杯,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專注地看著她:「什麽話?」
    林夏的喉嚨動了動。她想起前世的今天,她也是這樣坐在他對麵,想說「我沒有背叛你」,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我們分手吧」。她記得陳默當時的表情,像被人抽走了靈魂,眼睛裏的光瞬間熄滅,他問「為什麽?」,她卻轉身跑了出去,從此再也沒有見過他。
    「前世的我,被李陽陷害,泄露了項目機密,你誤會了我,然後離開了我。」林夏的聲音顫抖著,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這一世,我重生了,我要挽回你,我要告訴你,我從來沒有背叛過你。」
    陳默愣住了。他看著林夏,眼睛裏滿是疑惑,可很快,疑惑就變成了心疼。他伸手去擦她的眼淚,指尖碰到她的臉頰,溫溫的,帶著點鹹:「林夏,你在說什麽?什麽前世今生?」
    林夏才反應過來,陳默不知道她重生的事情。她趕緊搖頭,用手背抹了抹眼淚,可眼淚卻越抹越多:「沒什麽,我就是想告訴你,我很後悔前世的事情,我想重新開始。」
    陳默的手頓了頓,然後輕輕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很暖,像個小火爐,裹著她的手:「林夏,我從來沒有怪過你。」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堅定:「其實,我知道你沒有泄露機密,是李陽陷害你的。」
    林夏愣住了。她抬頭看著陳默,眼睛裏滿是驚訝:「你知道?」
    陳默點頭。他的表情變得嚴肅,像在說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天晚上,我加班到十點,準備走的時候,看見李陽從你的辦公室出來。」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林夏的手背,聲音裏帶著點憤怒:「他手裏拿著一份文件,鬼鬼祟祟的,我躲在走廊的柱子後麵,看見他把文件放在你的桌子上,然後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片。」他的喉結動了動:「我當時就想衝出去,可是他轉身往我這邊走,我趕緊躲起來,等他走了,我進去看,那份文件是項目機密——就是後來被泄露的那份。」
    林夏的眼淚掉得更凶了。她想起前世的那天晚上,她加完班,看見桌子上的文件,以為是自己不小心忘收了,趕緊收進抽屜裏,可第二天早上,總經理就拿著照片來找她,說「證據確鑿」,她被開除了。她去找陳默,可陳默不在家,她以為陳默不信任她,於是躲著他,可沒想到,陳默其實什麽都知道。
    「我本來想幫你解釋的。」陳默的聲音裏帶著自責:「第二天早上,我去公司找總經理,可是他不聽,說『照片都拍了,還有什麽好說的』。我一氣之下就辭職了,然後去找你,可是你不在家,我以為你不想見我。」他的手指輕輕撫過林夏的手背:「後來我搬到了外地,可是我一直想著你,我想告訴你,我相信你。」
    林夏抓住他的手,指甲掐進他的手心:「我沒有躲著你。」她的聲音哽咽著:「那天我被開除後,立刻去找你,可是你不在家,我在你樓下等了三個小時,雨下得很大,我全身都濕了,後來我感冒了,躺了三天,等我再去找你,你已經搬走了。」
    陳默的眼睛紅了。他伸手把林夏的臉捧起來,用拇指擦掉她臉上的眼淚:「對不起,林夏。」他的聲音裏帶著哭腔:「是我不好,我應該相信你的,我應該去找你的,我不應該搬走的。」
    林夏的手撫上他的臉頰。她想起前世的陳默,搬走時留下的紙條:「林夏,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紙條上有他的眼淚,暈開了字跡,她當時把紙條貼在冰箱上,每天看著,直到紙條變黃,直到她再也忍不住,哭著把紙條撕了。
    「陳默,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林夏看著他的眼睛,聲音裏帶著懇求。
    陳默笑了。他的笑像春天的陽光,溫暖而明亮:「好。」他的手指穿過林夏的頭發,把她的碎發別到耳後:「我等這句話,等了三年。」
    林夏的眼淚突然就止住了。她看著陳默,眼前的他還是那樣,眼睛裏帶著溫柔,嘴角帶著笑,像前世的那個男孩,像她心裏的那個男孩。她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把臉埋在他的肩膀上,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是她當年送他的木質香水,雪鬆和柏木的味道,像森林裏的風。
    「我再也不會離開了。」陳默抱著她,聲音輕輕的,像在發誓:「再也不會讓你受委屈了。」
    林夏的心裏充滿了幸福。她知道,這一次,她終於挽回了陳默,也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她想起前世的遺憾,想起那些沒有說出口的話,想起那些沒有做過的事,可現在,她都有機會去彌補了。
    鋼琴聲突然變得歡快起來,是《致愛麗絲》的高潮部分。服務員端來拿鐵和提拉米蘇,放在林夏麵前,拿鐵冒著熱氣,提拉米蘇上的可可粉散發出濃鬱的香氣。林夏拿起拿鐵,喝了一口,還是熟悉的味道——雙倍糖的甜,混合著咖啡的香,像幸福的味道。她笑了,抬頭看著陳默,陳默也笑了,眼裏都是溫柔。
    窗外的晚霞照進來,灑在他們身上,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林夏伸手握住陳默的手,陳默回握,他們的手疊在一起,放在桌子上。她知道,這一次,他們不會再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