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灘風雲 第43章 暗流湧動,加快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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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家灣,這個剛有名字的流民聚集地。
    寒風掠過一望無際的茅草地,掃過土坯房。
    窩棚區的中央空地上,所有流民聚集到一起,此刻竟像過節。
    十姓族長圍著堆積如山的糧食,粗糙的手掌在麻袋上摩挲,眼淚早蓄滿了眼眶,有的順著皺紋往下淌,砸在地上沒聲響。
    他們這幾天的心情,比過山車還顛。
    在這片荒灘開墾數年,全靠族中青壯往上海縣跑,扛大包、修房子,賣力氣換口吃的,才勉強讓族群續著氣。
    可前幾天,官府的人突然來。
    管家竟然將這塊地賣了!
    他們沒有地契。
    當初他們流浪至此,實在走不動了,便留了下來,因為這裏水路連接上海縣城,出去攬活方便,越來越多的流民聚集到這裏。
    按規矩,官府賣地跟他們沒關係。
    但這裏是他們的根。
    土坯房裏有孩子的哭啼,新開墾的田埂上有老人的腳印,怎麽能說讓就讓?
    族長們咬著牙,帶著族人把收地的人趕跑了。
    沒幾天,族裏幾個年輕子弟跑回來,喘著粗氣傳話:“主家不趕咱們走了,但地還是要收。”
    這話像盆冷水,澆得眾人發懵。
    沒地?留下幹什麽?喝西北風嗎?
    可現在,看著眼前的糧食——黃澄澄的小米,白花花的大米,麻袋堆得比人高——眾人張著嘴,一時說不出話。
    風卷著糧香往鼻子裏鑽,沒人敢相信是真的。
    沈氏族長沈佳木搓著手,湊到陳長河身邊,聲音壓得低:“老陳,你說主家圖個啥?俺們這些人,除了賣力氣,啥也不會。這年頭,賣力氣的遍地都是。”
    他眉頭皺成疙瘩,眼神裏滿是疑惑。
    陳長河望著糧食,長長歎口氣,聲音有些沙啞:“許是主家跟咱們有緣。總之,大家的苦日子,要熬到頭了。”
    他抬手抹了把臉,像是要把過去的難都擦掉。
    “是啊!熬出頭了!”一個圓臉老漢突然開口,是丁氏族長。
    他搓著粗糙的手掌,眼神亮得很,“這糧食怎麽分?”
    語氣裏藏不住急切。
    “就按主家說的,按人頭分。”陳長河站直身子,聲音提了些,“誰領了糧食,先衝著西邊給主家磕個頭。咱不能忘本。”
    他目光掃過眾人,帶著不容置疑的認真。
    沈佳木點點頭,往前湊了湊:“長河,你也姓陳。咱們以後就以你為主,有啥事情,你跟主家溝通,如何?”
    他語氣誠懇,眼神裏滿是信任。
    這話剛落,其他族長立馬附和。
    “對!聽長河的!”“就這麽定了!”聲音此起彼伏,風裏都飄著鬆快。
    陳長河沒推辭,當即開口:“主家說,沿著官府劃定的邊界,先挖一條溝渠。這事兒簡單,咱們今天就幹起來。”
    他頓了頓,揮了揮手,“先發糧食,領好糧食,各家自帶家夥事兒——鋤頭、鐵鍬都行,咱們先幹,不能等主家催。”
    話裏透著利索,權柄拿捏得穩。
    陳林沒想到這些流民這麽淳樸,自己剛走,那邊就動起來了。
    說到底,是他給的待遇太實在。
    糧食管夠,還能留著住,沒人願意丟了這機會。
    陳林直接回了租界。身上的案底還沒消,這幾天他不敢去洋涇鎮,怕撞見官差。
    剛回到工地,詹姆斯就急匆匆跑過來,金發在陽光下晃人眼:“傑克!你幹啥去了?老板找了你好久!”
    他語氣裏帶著急。
    陳林停下腳步,挑眉:“我不是交代過?要帶著工匠找些材料。怎麽了?”
    “顧家的人來了!”詹姆斯壓低聲音,湊近了些。
    “來就來唄。”陳林語氣平淡,手插在口袋裏。
    詹姆斯急了,擺手:“可人家點名要你在場才談!”
    陳林心裏一動。顧老爺子有心了,顧家這是在給他麵子。
    他不再耽擱,跟著詹姆斯往洋行的臨時辦公樓走。
    辦公樓是磚木結構,樓梯踩上去吱呀響。
    來人是顧家大公子顧壽鬆,穿著綢緞長衫,坐在顛地先生辦公室的椅子上,手指敲著桌麵。
    見陳林進來,顧壽鬆立馬站起來,臉上堆著笑,伸手要握:“陳先生,你不來,我這心裏可沒底。”
    語氣熱絡,跟那天的傲慢完全不一樣——看樣子,這位大公子也是能屈能伸的人。
    顛地先生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後,看著顧家的人對陳林這麽熱絡,眉頭悄悄皺了。
    他指尖夾著雪茄,煙霧繞著指尖轉,心裏升起一絲不悅。
    才過了多久?他怎麽覺得,自己已經掌控不了這個小子了。
    “傑克。”顛地先生喊了一聲,聲音不高,卻帶著威嚴。
    “哎,老板。”陳林趕緊應道。
    顛地抬眼,掃了兩人一眼,開口:“你跟顧先生接洽一下,讓詹姆斯協助你。”
    他語氣平淡,心裏清楚,再參與談判,就是自找沒趣。
    陳林點頭,領著顧壽鬆往洋行的會客廳走。
    會客廳的窗戶開著,風裹著外麵的人聲飄進來,隱約能聽見碼頭的汽笛聲。
    等他們走了,尼古拉斯才從顛地身後的更衣室走出來,黑西裝襯得他臉色更沉:“老板,這個陳林,應該和外麵的反抗勢力有聯係。”
    他壓低聲音,“我已經打聽清楚了,有人動用武力救了他。”
    顛地抽了口雪茄,煙霧從嘴角溢出:“所以,這個孩子比我們想象的要複雜。”
    “是的。”尼古拉斯點頭,往前湊了湊,“他還和合信牧師走得近。屬下覺得,不如把他派到東印度群島的分部去——這樣既能利用他的化學知識,還能牢牢掌控他。”
    顛地靠在椅背上,手指敲著扶手:“他會願意去嗎?萬一逼急了,他跑到別的洋行怎麽辦?”
    尼古拉斯笑了,眼神冰冷:“隻要把他弄到船上就好。到時候說公司對他委以重任,沒人會追著這事兒不放。”
    顛地躺在椅背上,長長吐了口煙,煙霧在空氣中散成一片:“這件事,你來操作。記住,不能讓詹姆斯和珍妮知道。”
    自從上次仁記洋行出手挖陳林,顛地就一直在琢磨——怎麽把陳林抓在自己手裏。
    在他眼裏,陳林是自己挖出來的,是顛地洋行的。
    主要是陳林的能力太強。他弄出來的促凝劑有巨大的賺錢潛力。
    這樣的好東西,自然要牢牢抓在手裏。
    可最近這段時間,陳林的表現越來越“不聽話”——似乎沒那麽好控製了。
    顛地突然想起什麽,問道:“對了,我們之前給他的五萬本洋,還有多少存在麗如銀行?”
    尼古拉斯眼神暗了暗:“已經被他取走一半了。今天,他又讓人取走了一大筆。”
    他能感覺到,顛地眼中的光越來越冷冽,像寒冬的冰。
    另一邊,會客廳裏。
    陳林、詹姆斯和顧壽鬆圍著桌子坐,桌上攤著生絲交付的清單。
    這事本就簡單,沒一會兒就商定好了細節——交貨時間、地點、數量,一條一條列得清楚。
    談完,詹姆斯送顧壽鬆離開。
    陳林借口送人,陪著顧壽鬆一起出了洋行。
    剛走到洋行門口,顧壽鬆就停下腳步,轉身看向陳林,語氣急切:“小陳先生,父親讓我跟你接洽——染料作坊什麽時候能開工?”
    他搓著手,眼神裏滿是期待。
    陳林笑了笑,腳步沒停:“顧先生這麽急?你也是做生意的,開一個大型染坊,哪有這麽容易。”
    顧壽鬆點頭,語氣鬆了些:“嗯,你說的沒錯。但咱們總要先動起來。”
    他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小陳先生放心,資金不是問題。”
    他要跟父親交差——顧福昌可不止他一個兒子,慢一步,機會就沒了。
    陳林從懷裏掏出一張圖紙,遞過去:“這個給你。”
    顧壽鬆接過來,低頭看。圖紙上畫著染坊的布局,還有原材料製作需要的工具、器械,有圖有文字,密密麻麻,標得清楚。
    “這上麵,是我關於染坊布局的構想。”陳林一邊走,一邊交代,“這些東西,都是你們能找到的。那個反應槽,安裝的時候記得喊我。”
    顧壽鬆掃了一眼圖紙,眼睛亮了——他還是第一次見這麽交代事情的方式,一目了然,不用猜來猜去。
    跟這小子合作,似乎也不錯。
    他抬眼,有些不確定:“就這……”
    “對啊。”陳林點頭,語氣輕鬆,“還有什麽問題?人手和錢,你們家肯定沒問題。我這邊,需要兩個月才能弄到初級原料。到時候,染坊隻要對我提供的初級原料進行處理就行。”
    陳林用的是現代人的方式——簡單、高效、直接。
    對顧壽鬆來說,見慣了商場上的鉤心鬥角,這種方式讓他覺得輕鬆,不用防著背後的算計。
    “好好好!”顧壽鬆連說三個好,把圖紙疊好,揣進懷裏,“我這就回去辦!”
    他剛轉身要走,又突然想起什麽,停下腳步。“對了!”
    顧壽鬆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遞過去。
    銀票是紅色的,上麵印著花紋,做工精致。
    “老爺子準備了一張銀票,讓您有需要就去支取。”
    陳林看著銀票,有些猶豫:“這……”
    顧壽鬆笑了,把銀票往他手裏塞:“你是染坊的大掌櫃,這算是給你預支的工資。”
    陳林接過銀票,掃了一眼上麵的數字——一千兩白銀。
    他心裏咋舌:這顧家,還真是大手筆。
    “幫我感謝顧老爺子。”陳林把銀票揣進懷裏,抱拳道,“染坊的事情,還請放心。”
    他現在確實缺錢。
    陳家灣工業區的建設要花錢,很多設備得從海外進口,價格貴得嚇人。
    還有小刀會那邊。陳林投資了周立春的船隊,一口氣出了一萬兩白銀,讓周立春招募人手、購買船隻。
    這支船隊以澱山湖為核心,往西南能進太湖、江南運河,聯通蘇南、浙北的各府——從那裏,能給陳林運來原材料。
    這筆投資,算是投桃報李——報答周立春之前的救命之恩。
    這事傳出去,小刀會下麵的各股勢力都眼紅得很,也讓陳林的地位抬升了不少——沒人再敢把他當軟柿子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