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複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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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城裏?果然不是鄉下可比的,高手真不少。”狗蛋低聲嘟囔了一句,眼睛下意識地瞟向酒樓二樓那個獨酌的先天高手,又掃過街角幾個氣血旺盛的後天武者。這短短一段路感知到的“高手”數量,已經超過了礁石村幾年來的總和。
“別亂看,跟著我。”王語涵低聲提醒,拽了拽他的衣袖。她熟悉地帶著狗蛋離開喧囂的主街,拐進了一條條狹窄幽深的小巷。這些巷子如同城市的毛細血管,曲折蜿蜒,兩旁是高矮不一的院牆,偶爾有昏黃的燈光從門縫或窗戶透出,空氣中混雜著潮濕、油煙和淡淡的汙水氣味。
左拐右拐,穿過幾條愈發寂靜的小巷,最終停在了一條僅容三人並行的小巷深處。巷子口有一棵枝繁葉茂的老槐樹,樹冠如蓋,在夜色下投下濃重的陰影。槐樹對麵,小巷的盡頭,是一扇略顯陳舊、但還算完整的黑漆木門,門環有些鏽跡。
王語涵走上前,深吸一口氣,輕輕叩響了門環。
篤、篤、篤。
聲音在寂靜的小巷裏顯得格外清晰。
裏麵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隨著一個蒼老而警惕的聲音:“誰呀?”
“梅婆婆,是我。”王語涵的聲音放得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門內靜了一瞬,隨即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和門閂被拉開的嘩啦聲。吱呀一聲,木門被拉開一道縫隙,露出一張布滿皺紋、眼神渾濁卻充滿驚疑的老婦人的臉。
當看清門外站著的人時,老婦人渾濁的眼睛猛地瞪大,手中的門閂“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她顫抖著伸出枯瘦的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唇哆嗦著:“小……小姐?是……是你嗎?小姐?你……你還活著?!”
淚水瞬間湧出,順著她溝壑縱橫的臉頰滾落。“老天爺開眼啊!太好了……太好了……”梅婆婆的聲音哽咽著,帶著巨大的驚喜和難以置信,她猛地拉開門,一把抓住王語涵的手,將她拉了進去,力氣大得不像一個老人。
狗蛋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麵,也踏進了小院。
直到這時,沉浸在巨大喜悅中的梅婆婆才注意到這個高大沉默、衣衫破舊還沾著些汙跡的少年。“小姐,這位是……?”她疑惑地打量著狗蛋,眼神裏帶著本能的警惕。
“我一個朋友,不用管他。”王語涵輕輕拍了拍梅婆婆的手背,聲音溫和,“梅婆婆,這些年……你過得怎麽樣?”她環顧著小院。院子不大,但收拾得還算幹淨,牆角堆著些柴火,屋簷下掛著幾串幹辣椒和玉米,地麵是夯實的泥土,長著些頑強的青苔。一切都和她記憶中的樣子差不多,隻是更顯陳舊了。
“好,好著呢!”梅婆婆抹著眼淚,拉著王語涵的手不肯放,“多虧小姐心善,當年遣散我們時給了我這個院子和八十兩銀錢!老婆子我啊,身子骨還算硬朗,偶爾去單家漿洗一些衣服,掙點零碎銅板。一個人,吃穿用不了幾個銀錢,日子過得去,過得去!”她絮絮叨叨地說著,話語裏充滿了感激和滿足,“老婆子也沒親人在世了,就守著這個院子,想著……想著小姐你哪天說不定就回來了……老天有眼啊!真的回來了!小姐你就安心住下,我這些年也存下了些,有八十五兩呢!你不用出去拋頭露麵,老婆子我養得起你!真的養得起……”
梅婆婆的話語重複著,帶著老人特有的囉嗦和對重逢的激動,一遍遍訴說著這些年的孤寂和對王語涵的思念與擔憂。
王語涵一直麵帶微笑,耐心地聽著,任由梅婆婆粗糙的手緊緊握著自己,眼中也泛起濕潤。這個小院,這個老人,是她在這座充滿冰冷回憶的城市裏,僅存的一點溫暖和牽絆。
隻是旁邊的狗蛋,聽著梅婆婆翻來覆去的話語,特別是聽到“八十五兩”時眼睛亮了一下,但隨即又被這沒完沒了的絮叨弄得有些煩躁,肚子也適時地咕咕叫了起來。他終於忍不住,甕聲甕氣地開口打斷了梅婆婆:“婆婆……能不能……先弄點吃的?我都餓死了!跑了一天路了!”
梅婆婆正說到興頭上,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愣了一下,隨即猛地一拍自己的腦門,懊惱道:“哎喲!看我這老糊塗的腦子!光顧著高興說話了!小姐肯定也餓壞了!等著!等著啊!”她連忙鬆開王語涵的手,動作麻利地轉身就往屋裏走,“我這就去買些肉食!巷子口老張家的鹵肉可香了,再買些熱乎的炊餅!小姐你先坐著歇會兒,我馬上回來!”她一邊念叨著,一邊急匆匆地從屋裏拿出一個小布包,步履雖然蹣跚,卻透著一股急切和歡喜,拉開院門就朝巷子外快步走去。
小院裏頓時安靜下來,隻剩下王語涵和狗蛋兩人。夜風吹過老槐樹,樹葉沙沙作響。
梅婆婆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小院裏隻剩下王語涵和狗蛋兩人。夜風吹過老槐樹,樹葉沙沙作響,更添幾分寂靜。
王語涵臉上的溫和笑容漸漸斂去,看著梅婆婆消失的方向,輕輕歎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複雜。她轉向狗蛋,聲音恢複了往日的清冷:“別嫌婆婆囉嗦。她是我娘當年的陪嫁丫鬟,伺候著我娘長大的。我娘嫁給我爹時,她也跟著過來繼續伺候,也是看著我出生、長大……是這家裏最老的老人了。這些年,也隻有她……還會念著我,守著這個空院子等我回來。”
狗蛋沉默地聽著,目光掃過這簡陋卻整潔的小院,又落回王語涵身上。
他沉默了一會,不是不耐煩,而是似乎在消化這複雜的關係。然後,他直接問道:“接下來,怎麽辦?”他關心的永遠是實際的行動。
王語涵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如同寒冰凝結:“我要先查清楚,當初逼迫我爹、暗中幫助海妖的那個青陽派管事,到底是誰!”
狗蛋皺了皺眉,有些不解:“你不知道是誰?”在他想來,仇人是誰應該很清楚。
“不知道具體是哪一個人。”王語涵搖頭,聲音帶著冷意,“望海城由青陽派一位築基期的駐守長老坐鎮,其下設有五名管事,分管城內不同事務。我隻知道是其中一個管事主導了此事,但具體是哪一個,當年我爹為了不讓我擔驚受怕,也為了保護我,沒有告訴我名字。我隻知道城裏有五個管事,其中一個是幫凶,也可能是好幾個都參與了。”
“都殺了不就行了?”狗蛋的想法簡單直接,帶著黑石島特有的冷酷邏輯。五個?那就五個都解決掉,總不會錯。
王語涵猛地看向他,眼神極其複雜,有無奈,也有一絲被冒犯的慍怒:“不行!不能都殺!”
“為什麽?”狗蛋更疑惑了,“不都是青陽派的狗屁管事嗎?”
“因為……”王語涵深吸一口氣,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種沉重的感激,“這五個管事裏……有一個人,是暗中幫過我爹的恩人!是他冒著風險,偷偷給我爹透漏了海妖的消息,提醒我們早做準備!甚至……那拖延出來的一年時間,很大程度上也是他在周旋、在爭取!這是大恩!我王語涵恩怨分明,恩要報,仇要償!豈能不分青紅皂白濫殺無辜,連恩人也一並害了?”
狗蛋愣住了。恩人?仇人?混在一起?這彎彎繞繞讓他有點懵。他撓了撓頭:“你……你也不知道是誰幫了你?”
“不知道具體是誰。”王語涵的聲音帶著一絲苦澀和無力,“我爹為了保護他,也為了保護我,從不讓我接觸這些事。”
“我也是偶爾偷聽到爹娘在極度焦慮時的隻言片語,才模糊知曉有這麽一位恩人管事的存在,但關於他的身份、名字,爹娘都諱莫如深,生怕走漏了風聲連累了他。我隻知道……有這麽一個人,在我們家最絕望的時候,伸出了援手。”
她看著狗蛋困惑又有些煩躁的表情,補充道:“所以,我必須先查清楚。找出那個恩人,更要揪出那個仇人!這望海城的水很深,我們初來乍到,必須步步為營。”
狗蛋沉默地點點頭,雖然他還是覺得“都殺了”更省事,但他明白了王語涵的意思。恩是恩,仇是仇,這是她的堅持。他甕聲甕氣地說:“行吧,你說怎麽查就怎麽查。不過……查清楚了之後,那些仇人,得讓我來砸!”他眼中凶光一閃。
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和梅婆婆帶著喘息的歡喜聲音:“小姐!買回來啦!張老三家的鹵肉和炊餅!快,快進屋趁熱吃!”她推開院門,手裏提著一個油紙包,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食物的香味暫時驅散了院中沉重的氣氛。王語涵收起眼中的冰冷,換上一絲暖意:“辛苦婆婆了。狗蛋,進屋吃飯。”
調查的序幕,就在這鹵肉的香氣和破敗小院的昏黃燈光下,悄然拉開了。望海城平靜的表象之下,暗流開始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