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西域都護印,寒鐵藏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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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北新都的晨光,是被駝鈴搖醒的。
    青石板鋪就的朱雀大街上,西域商隊的雙峰駝踏著露珠走過,駝背上捆紮的波斯地毯泛著暗金光澤;中原貨郎的挑子上,景德鎮的青瓷碗映著朝陽,與街邊牧民售賣的狼牙護身符相映成趣。穿胡服的少年追著戴帷帽的中原少女跑過,腰間的銀鈴叮當作響 —— 這是戰後第三年的朔北,是黃玉卿當年在雪地裏用肉包子喂活的牧民,如今與中原工匠、西域商人共築的繁華。
    將軍府議事廳的檀香,混著西域貢茶的馥鬱漫出來。蕭明軒一身墨色錦袍,腰束嵌玉蹀躞帶,身姿已如蕭勁衍般挺拔,隻是眉宇間多了幾分黃玉卿的沉穩。他指尖按著案上的西域輿圖,指腹劃過蔥嶺以東的一串紅點:“父親,母親,西域十二部已派使節來朝,昨日在金鑾殿聯名上書,願歸朔北管轄 —— 少帝那邊,旨意該到了。”
    話音剛落,院外傳來馬蹄聲。內侍監的公公捧著明黃聖旨,踩著台階進來時,臉上的笑意比殿外的陽光還暖:“朔北王、護國夫人,陛下有旨 ——”
    蕭勁衍與黃玉卿起身接旨,聖旨裏的話擲地有聲:“茲念朔北軍民平定羅刹,複西域千裏疆土,特設西域都護府,以鎮邊疆、通商貿、安民心。命蕭明軒為首任西域都護,持節統領西域軍政,便宜行事;賜‘鎮西將軍’印,準其節製西域十二部兵馬,歲支糧草由朔北錢莊統籌,朝廷不予掣肘。”
    最後一句 “朝廷不予掣肘”,讓黃玉卿端茶的手微頓。她抬眼看向蕭勁衍,見他眼底掠過一絲了然 —— 少帝這是把西域的擔子,徹底壓在了蕭家身上。既是倚重,也是試探。
    內侍宣完旨,遞過那枚鎏金都護印時,忽然壓低聲音:“陛下還說,都護府諸事繁雜,讓老奴悄悄帶句話 —— 西域地廣,多有隱秘,蕭都護行事,需留三分餘地。”
    黃玉卿心中一動。少帝這話,分明是在提醒他們,西域不止有歸順的部落,還有沒被徹底清除的羅刹殘部,或是藏在暗處的中原勢力。
    待內侍走後,念安捧著一疊軍報進來,青衫上還沾著沙盤的細沙:“大哥,西域探報 —— 羅刹國殘部退守鹹海以西,但最近有商隊說,他們在黑市高價收購‘寒鐵’,說是能煉出不怕火的甲胄。”
    “寒鐵?” 蕭明軒皺眉,輿圖上蔥嶺以西的 “黑石城” 被他圈了個圈,“去年阿古拉部落送來的礦石樣本裏,就有這種黑沉沉的石頭,敲起來像銅,燒起來卻不燙手 —— 當時以為是沒用的廢石,扔在工坊角落裏了。”
    念北忽然笑了,指尖叩了叩案上的商會賬冊:“阿古拉部落的首領,今早帶著十車寒鐵來送禮了。說是‘謝都護大人去年救了他女兒的命’,實則是想讓咱們的商隊,幫他把部落裏的羊毛賣到江南去。” 她抬眼看向黃玉卿,“母親,這阿古拉不簡單 —— 他送的寒鐵裏,摻了三塊帶紋路的,像是某種圖騰。”
    黃玉卿接過念北遞來的寒鐵石,入手冰涼,即使攥在掌心也暖不熱。石頭表麵刻著細密的螺旋紋,像極了她空間裏那本《天工開物》殘卷裏畫的 “玄鐵母” 紋路。她心頭微跳 —— 當年空間升級時解鎖的那間 “秘庫”,至今還鎖著一扇刻著同樣紋路的鐵門,她試了無數方法都沒打開。難道這寒鐵,就是鑰匙?
    “明軒,” 蕭勁衍忽然開口,從書架上取下一個紫檀木盒,打開時,裏麵是泛黃的手劄和一張舊地圖,“這是你祖父當年的兵法手劄,裏麵夾著他五十歲時畫的西域布防圖 —— 你看這裏。” 他指著地圖上蔥嶺與黑石城之間的一道峽穀,“你祖父當年說,這‘斷雲穀’是西域咽喉,藏著能‘固邊百年’的東西,可惜他當年中風,沒來得及去查。如今你去西域,正好替他了了這個心願。”
    蕭明軒接過手劄,指尖撫過祖父遒勁的字跡,忽然停在某一頁:“‘斷雲穀有寒鐵,可鑄神兵;穀中有水,能解百毒’—— 父親,祖父早就知道寒鐵!”
    黃玉卿心中的疑雲豁然開朗。老將軍當年中風,是因為有人忌憚他查斷雲穀的秘密 —— 那暗算他的老牌勳貴,會不會與西域的寒鐵有關?甚至,與羅刹國想要的 “不怕火的甲胄”,也脫不了幹係?
    “阿古拉那邊,你親自去見。” 黃玉卿將寒鐵石放回錦盒,眼神沉了沉,“他送寒鐵,是示好,也是試探。你跟他說,朔北商隊可以幫他賣羊毛,但有個條件 —— 帶我們去斷雲穀,看看那寒鐵的礦脈。”
    蕭明軒點頭,剛要起身,院外傳來腳步聲。蕭老夫人的侍女匆匆進來,手裏捧著一個描金漆盒:“世子,老夫人說,這是當年您周歲時,她給您求的平安符,讓您帶著去西域。”
    漆盒打開,裏麵是個羊脂玉墜,雕著一隻展翅的雄鷹 —— 正是蕭家的族徽。玉墜背麵刻著一行小字:“守土,護民,勿忘本心。”
    蕭明軒捏著玉墜,忽然想起七歲那年,他縮在假山後不敢說話,黃玉卿蹲在他麵前,用溫熱的手擦去他的眼淚:“明軒,男子漢不是不害怕,是害怕了還敢往前走。” 如今,他要帶著母親的話、祖父的兵書、祖母的平安符,去守一片比朔北更遼闊的土地。
    午後的城門樓前,駝隊已經備好。蕭明軒一身銀甲,腰佩都護印,身後跟著三百玄甲騎兵。阿古拉站在最前麵,穿著繡金邊的胡服,手裏牽著一匹雪白色的西域良駒:“都護大人,這‘踏雪’,是我部落最好的馬,能日行千裏 —— 斷雲穀的路不好走,有它在,您放心。”
    黃玉卿站在蕭勁衍身邊,看著兒子翻身上馬,忽然開口:“明軒,記住 —— 西域的山,比朔北的高;西域的水,比朔北的深。但人心是一樣的,你給他們一口飯,他們就會為你守一道門。”
    蕭明軒勒住馬韁,回頭望去。城門樓上,父親的身影如青鬆挺拔,母親的笑容如晨光溫暖;城門下,念安舉著一麵小小的 “蕭” 字旗,念北揮著她剛畫好的商隊路線圖。他忽然挺直脊背,抬手按在胸前的都護印上,聲音洪亮:“孩兒定不負父母,不負朔北,不負西域百姓!”
    馬蹄聲漸遠,阿古拉騎著馬跟在蕭明軒身後,路過城門時,悄悄往黃玉卿手裏塞了一塊巴掌大的寒鐵。黃玉卿捏著那塊冰涼的石頭,見阿古拉用口型說了兩個字:“羅刹。”
    風卷起地上的黃沙,迷了眼。黃玉卿望著蕭明軒的背影消失在戈壁盡頭,忽然轉頭對蕭勁衍說:“你覺不覺得,阿古拉送的寒鐵,像是在給我們報信?”
    蕭勁衍握住她的手,指尖觸到她掌心的寒鐵,冰涼刺骨:“不管是什麽信,明軒去了西域,總能查清楚。倒是你 ——” 他低頭看著她,眼底有藏不住的溫柔,“昨晚我見你在空間裏翻那本《天工開物》,是不是那寒鐵,和你空間裏的東西有關?”
    黃玉卿心中一動。結婚這麽多年,蕭勁衍從不多問空間的事,卻總能在她需要時,遞上最妥帖的支持。她輕輕點頭:“空間裏有扇門,刻著和寒鐵一樣的紋路。或許,這寒鐵就是打開那扇門的鑰匙。”
    “那就等明軒從斷雲穀回來。” 蕭勁衍抬手替她拂去發間的黃沙,“不管裏麵藏著什麽,我們一起看。”
    夕陽西下時,念北拿著一份商隊密報匆匆趕來:“母親,父親,羅刹國的商隊,最近在黑石城大量收購絲綢 —— 他們買的不是普通絲綢,是能防火的‘石棉錦’。”
    黃玉卿接過密報,指尖劃過 “石棉錦” 三個字,忽然想起念安說的 “不怕火的甲胄”—— 寒鐵鑄甲,石棉錦做襯裏,羅刹國這是在偷偷造兵甲,準備卷土重來?
    風從西域的方向吹來,帶著駝鈴的餘響,也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寒意。黃玉卿抬頭望向天邊,夕陽將斷雲穀的方向染成一片金紅,像是有無數秘密,藏在那片連綿的雪山之後。
    她握緊掌心的寒鐵石,冰涼的觸感讓她瞬間清醒 —— 西域都護府的設立,不是結束,而是開始。斷雲穀的寒鐵,黑石城的石棉錦,阿古拉的暗示,羅刹國的異動…… 所有的線索,都像一張網,正慢慢在西域鋪開。
    而她的兒子,蕭明軒,正騎著那匹叫 “踏雪” 的良駒,一步步走進這張網的中心。
    城門樓的鈴鐺,在晚風中輕輕搖晃。黃玉卿靠在蕭勁衍肩上,看著遠處漸漸亮起的萬家燈火 —— 這是他們用血汗守下來的盛世,哪怕前方有再多風雨,他們也會陪著孩子們,一步步走下去。
    畢竟,有些傳承,不止是兵書和印章,更是刻在骨子裏的 —— 守土,護民,永不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