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密信露餡,雪嶺藏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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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門關的風雪比朔北城內更烈,蕭勁衍策馬趕回王府時,盔甲上的雪粒已結成冰殼,馬鞭柄被凍得發僵。他翻身下馬,不等丫鬟遞來暖爐,便大步往議事廳走 —— 方才在邊關拆開那封密信時,指腹觸到信紙褶皺裏的冰碴,比塞外的寒風更讓他心冷。
議事廳的門是虛掩的,裏麵已傳來人聲。蕭勁衍推門而入,暖氣流裹挾著炭灰的氣息撲麵而來,卻沒驅散他周身的寒意。廳內燭火通明,黃玉卿坐在主位旁的圈椅上,手裏捏著半塊未吃完的糕點 —— 定是方才等得急,隨手拿的;蕭明軒站在輿圖前,指尖按著雁門關的位置,眉頭擰得很緊;念安捧著一卷兵書,目光卻落在案上的空白紙頁上,顯然沒看進去;念北則握著一本賬冊,指節泛白,見他進來,忙起身:“父親。”
“都坐。” 蕭勁衍抬手,解下腰間的佩劍,“哐當” 一聲放在案上,劍鞘上的冰碴落在青磚上,很快化成一小灘水。他走到主位坐下,從懷中取出那封密信 —— 信紙是粗糙的麻紙,邊角被風雪浸得發皺,上麵的字跡潦草,還沾著幾點褐色的汙漬,不知是血還是泥。
“這是在雁門關外的哨探屍體上搜出來的。” 蕭勁衍的聲音帶著旅途的沙啞,卻格外清晰,“那哨探是羅刹國人,被咱們的人發現時,已經沒氣了,手裏還攥著這封信。”
黃玉卿伸手將密信拿過來,指尖輕輕拂過字跡 —— 墨跡未幹時被凍住,化開後有些暈染,卻仍能看清內容。她逐字念出來,聲音越來越沉:“‘已與李記商號接洽,皮毛三日運抵雪山腳,火器需等內應信號,勿急。’”
“李記商號!” 念北猛地抬頭,賬冊從膝上滑落到地上,她卻顧不上撿,“西域分號報上來的,那支囤積皮毛的不明商隊,用的就是李記的印信!”
這話像一塊石頭扔進沸水,廳內瞬間安靜下來。蕭明軒快步走到案前,指著輿圖上 “雪山腳” 的位置:“這裏是西域和朔北的交界,常年積雪,隱蔽得很 —— 他們把皮毛和火器運到這裏,是想做什麽?”
念安放下兵書,走到輿圖旁,指尖沿著雪山腳的路線畫了個圈:“若從這裏繞過去,能直達咱們的邊防薄弱處。而且這一帶是西域黑狼部的地盤,黑狼部去年戰敗後歸附咱們,難道……”
他沒說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 黑狼部可能是羅刹國的 “內應”。黃玉卿將密信放在案上,目光掃過眾人:“李記商號,是當年暗算老將軍的那位李勳貴的遠親開的。我之前查過中原商號的名單,李記這幾年一直在往西域運東西,隻是沒查到具體是什麽。”
這便解答了前章的兩處伏筆 —— 中原商號與羅刹國的勾結,正是通過老將軍遺願中李勳貴的黨羽;而李記商號囤積皮毛的目的,也與密信中的 “皮毛運抵雪山腳” 對應,將分散的線索擰成一股,指向更龐大的陰謀。
蕭勁衍的手重重拍在案上,茶盞裏的茶水濺出來,落在密信上:“好一個裏應外合!李勳貴倒台了,他的黨羽還敢勾結外敵,黑狼部拿了咱們的好處,竟也敢背叛!”
他極少如此動怒,蕭明軒見狀,忙道:“父親息怒,現在還沒確鑿證據證明黑狼部反了,咱們先查清楚再說。”
黃玉卿也點頭:“明軒說得對。羅刹國心思縝密,不會輕易留下把柄,這封密信故意提到‘李記’和‘雪山腳’,說不定是想引咱們打草驚蛇。”
念北彎腰撿起賬冊,指尖在 “黑狼部” 的名字上頓了頓 —— 她想起上個月黑狼部的首領還來商行買過一批茶葉,當時首領的兒子眼神躲閃,說 “想給部裏的人添些過冬的物資”,現在想來,那或許不是普通的 “添物資”。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慌亂:“我這就讓西域分號的人盯著李記的商隊,看他們把皮毛運到雪山腳後,交給誰。另外,我再派人去黑狼部附近打探,看看他們最近有沒有異常動靜。”
“我跟你一起去。” 念安看向念北,眼神堅定,“黑狼部擅長在雪山裏行軍,尋常探子未必能接近,我帶一支輕騎,偽裝成商人,更容易查清情況。”
蕭勁衍看著兒女,心中的怒火漸漸平息,多了幾分欣慰 —— 明軒沉穩,能穩住大局;念安敏銳,擅長偵察;念北心細,能從賬冊裏找出線索。他當年接手朔北時,可沒有這樣的幫手。
“好。” 蕭勁衍點頭,“念安帶三百輕騎,明日一早就出發,記住,隻探不攻,若發現羅刹國的人,先回來報信。念北,你讓商行的人把李記的賬冊都調過來,從三年前開始查,我不信他們一點破綻都沒有。”
“是。” 念安和念北齊聲應道。
蕭明軒則走到輿圖前,手指在邊防線上點了點:“父親,我想調一部分兵力到雪山腳附近的堡壘,萬一羅刹國真的從那裏進攻,咱們也能及時應對。”
“可以,但要隱蔽。” 黃玉卿提醒道,“別讓羅刹國看出咱們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計劃,也別讓黑狼部起疑。咱們現在就像在跟他們下棋,得比他們慢一步落子,才能看清他們的路數。”
蕭明軒點頭:“母親放心,我會讓士兵換上牧民的衣服,裝作是去牧場巡邏,不會引起注意。”
議事廳內的燭火跳動著,將眾人的影子映在牆上,忽長忽短。蕭勁衍看著輿圖上的雪山,忽然想起去年與羅刹國打仗時,那些士兵的屍體凍在雪地裏,臉還朝著朔北的方向。他握緊拳頭,指節發白 —— 絕不能讓朔北再經曆一次那樣的戰爭,絕不能讓百姓再受一次苦。
“還有一件事。” 蕭勁衍的聲音沉了下來,“咱們在羅刹國的戰俘裏,有個工匠說過,他們的火器工坊不在本土,在‘東邊的雪山裏’。當時沒在意,現在想來,他說的‘東邊的雪山’,很可能就是咱們眼前的這座。”
這話像一道驚雷,讓廳內再次安靜下來。念安猛地抬頭:“若是這樣,那羅刹國的火器就能就近生產,不用從本土運來 —— 他們的準備,比咱們想的還要充分。”
這便是新埋下的第一處伏筆 —— 羅刹國在朔北附近的雪山裏藏有秘密火器工坊,解釋了他們為何能快速升級武器,也讓邊防的威脅變得更加緊迫。
黃玉卿的指尖在密信上輕輕劃過,目光落在 “火器需等內應信號” 這幾個字上:“這個‘內應’,除了黑狼部,會不會還有別人?比如…… 中原的官員?”
沒人回答,但所有人都明白,這是極有可能的。李勳貴的黨羽在中原經營多年,說不定還有人在朝中任職,暗中給羅刹國傳遞消息。這是第二處伏筆 —— 中原官場的暗流尚未浮出水麵,後續可能會有更大的陰謀。
“不管有多少內應,咱們先把眼前的事做好。” 蕭勁衍站起身,走到輿圖前,伸手將手指放在雪山腳的位置,“明日開始,朔北進入半戒備狀態,邊防的哨探增加三倍,商行的人盯著李記和黑狼部,輕騎隨時準備出發。咱們要讓羅刹國知道,朔北不是那麽好欺負的。”
眾人紛紛起身應道,聲音整齊,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念北握著賬冊,掌心的暖玉傳來溫潤的觸感 —— 這是母親交給她的秘密,也是她守護朔北的力量。她看著父親和兄長們的背影,忽然覺得,之前的緊張和慌亂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感。
議事結束後,眾人陸續離開。蕭明軒走時,特意叮囑念安:“路上小心,若遇到危險,別硬拚,先回來。” 念安笑著點頭:“大哥放心,我不會拿弟兄們的性命開玩笑。”
念北則走到黃玉卿身邊,輕聲道:“母親,我今晚就留在商行查賬冊,爭取明天早上能有線索。”
黃玉卿看著女兒,伸手替她理了理衣領:“別熬太晚,身子要緊。記住,賬冊裏的線索可能很隱蔽,別急著找答案,慢慢看,總能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嗯。” 念北點頭,轉身離開時,腳步比來時更穩。
議事廳裏隻剩下蕭勁衍和黃玉卿。燭火漸漸弱了下去,炭爐裏的銀絲炭發出 “劈啪” 的聲響。蕭勁衍走到黃玉卿身邊,伸手握住她的手 —— 她的手很涼,像是還沒從解密信的緊張中緩過來。
“你說,咱們是不是老了?” 蕭勁衍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自嘲,“以前遇到這種事,我從來不會猶豫,現在卻要跟孩子們商量半天。”
黃玉卿笑了,靠在他的肩上:“不是老了,是咱們有了牽掛。以前隻有朔北,現在有孩子們,有這滿城的百姓,咱們得比以前更謹慎。” 她頓了頓,目光望向窗外的夜色,“不過我相信孩子們,他們比咱們當年更聰明,也更有擔當。”
蕭勁衍點頭,想起方才念安指著輿圖分析局勢時的樣子,想起念北說起李記商號時的條理清晰,想起蕭明軒調兵時的沉穩 —— 是啊,孩子們已經長大了,能替他們扛事了。他輕輕拍了拍黃玉卿的手:“等這件事過去,咱們就去莊園住,再也不管這些事了。”
“好啊。” 黃玉卿的聲音帶著笑意,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隻是不知道,咱們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窗外的風雪又大了起來,雪花打在窗欞上,發出 “簌簌” 的聲響。議事廳內的燭火終於熄滅,隻剩下炭爐裏的微光,映著兩人相依的身影。
第二天一早,念安帶著三百輕騎出發了。他穿著牧民的羊皮襖,腰間別著一把彎刀,看起來與普通的西域商人沒什麽兩樣。念北站在城門口送他,遞給他一個布包:“這裏麵是傷藥和幹糧,還有商行的令牌,遇到咱們的人,亮令牌就能得到幫助。”
念安接過布包,掂了掂,笑著說:“三妹放心,我一定能查清情況,不會讓你和父親母親失望。”
他翻身上馬,揮了揮手,輕騎隊像一道黑色的閃電,消失在風雪中。念北站在城門口,看著他們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她握緊掌心的暖玉,轉身往商行走去 —— 賬冊還在等著她,線索還在等著她,她不能停下腳步。
與此同時,蕭明軒已將兵力調到了雪山腳附近的堡壘。士兵們穿著牧民的衣服,在牧場裏巡邏,偶爾與黑狼部的人相遇,也隻是笑著打個招呼,沒人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
而在遙遠的雪山深處,一座隱蔽的山洞裏,幾個羅刹國人正圍著一張圖紙討論。圖紙上畫著的,是比之前更先進的火炮樣式,旁邊還寫著一行字:“三日後,黑狼部引路,進攻朔北邊防。”
山洞外,幾隻烏鴉落在雪地上,啄食著不知是誰留下的骨頭。風雪呼嘯著,將山洞的入口遮住,仿佛這裏從未有人來過。
朔北的盛世之下,暗流已洶湧成潮,一場新的戰爭,正在悄然醞釀。